桑落继续道：“我不知道案子的其他情况，单从我现在知道的一些情况来看，作案凶手的思维和一般人不一样，他考虑的细节很多，选择下手的地方经过了慎重考虑，选择在拆迁区内动手，就是因为这里几乎没什么人，也没有监控，那就表示被人发现的几率大大降低了，而且，九原市秋冬时期大部分时间都会有浓雾，这也是凶手最好的掩护。如果我是凶手，我也会选择这里，更何况凶手了解章柳的家庭情况，应该说是了如指掌，否则，凶手不会选择在章柳舅舅的老房子里下手。”

　　韩青黛只是静静听着，虽然她觉得桑落很是莫名其妙。

　　桑落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道：“凶手与章柳的关系很亲密，而且互相信任，但是，这里出现一个问题。”桑落抬眼看着韩青黛，“就算死者再相信凶手，在凶手动手杀死她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反抗，这是人的本能。如果文章里写得是真的，现场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章柳身上也没有伤痕，指甲缝或者其他地方也没有留下凶手的皮屑或者血迹，那么章柳必定是已经晕过去了，那她为什么会晕过去呢？”

　　桑落拿出自己的药盒，拿出那颗白色的药：“盐酸度洛西汀片。你昨天问我的时候，我猜测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起，唯一的答案就是，你们在死者章柳体内发现了这种药物的成分，你当时怀疑过我，任何一个人都会怀疑，但是，我想说的是，就算服下这种药，也无法进入昏迷状态，人只会觉得恍惚，恍惚中的人一样会挣扎反抗，如果这时候凶手绑住了章柳的手脚，肯定会留下痕迹，如果没有，章柳为什么不反抗？”

　　韩青黛依旧没说话，没错，这就是她认为最奇怪的地方。

　　桑落看着手中的那颗药：“奥斯平一颗是60毫克，按照药物说明书，起始剂量为每日40毫克，也就是说第一次接触这种药的人，每天最多吃两次，利用工具将一颗药分成三份，每份20毫克。”桑落又拿出自己携带的分药器，“这种分药器相对方便一点。每日的剂量不能超过60毫克，也就是说，每天最多吃一颗，而且不建议一次性服用一颗，原因很简单，整颗药服下后，人的恍惚程度会很严重，但不至于完全昏迷丧失意识，因为我每天睡前服一颗，加上其他药物辅助睡眠。”

　　韩青黛听得很认真，将桑落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桑落放好药盒和分药器：“我每天会喝很多水帮助代谢，所以，我在服药后进入睡眠前都会被我的**驱使着去厕所，一般来说，那个时候，药效已经发生作用了。虽然我很恍惚，但我依旧可以正常的走到厕所，上完厕所后再回来，所以，就算章柳被凶手欺骗服下这种药，她也不会完全失去意识，死亡逼近的时候她还是会反抗。”

　　韩青黛忍不住问：“也许凶手让她服下的剂量比较多呢？”

　　桑落点头：“这里出现两个问题，第一，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信任到什么程度，才会服下那个人给自己的药？当然了，不排除凶手把药放在其他东西里，但是，如果放在水里，不一次性喝完所有的水，不会有那么强的效果。如果放在其他食物里，味道会变奇怪，章柳会发现。”

　　说到这，桑落故意停顿看着韩青黛，仿佛是故意留给韩青黛思考的时间。

　　韩青黛脑海里出现章柳死前服药的几种假设场景，章柳喝水或者吃东西，但是如桑落所说，这些都不现实。她一定是直接服下了药片，而能让她毫不迟疑服下药片，说明她对凶手很信任，那么凶手会不会是医生之类的？

　　可是，如果是医生，在这种地方让她服药，她也会怀疑的，最重要的是，调查章柳后发现，她过去并没有服用这类药物，那么这个假设也只能被推翻。

　　韩青黛又问：“第二个问题呢？”

　　桑落微微叹气：“第二个问题得回到药物本身来说，这种药如果一次性服下两颗，人会感觉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天旋地转，同时会产生强烈的副作用，那就是呕吐，就算是长期服药的人也一样。”

　　韩青黛下意识问：“你试过？”

　　桑落迟疑了下道：“我以前尝试过吞药自杀，结果就是呕吐。”

　　韩青黛突然间想到什么：“这种药从服下到产生作用，需要多长时间？”

　　桑落道：“这个不好说，要看人的体质，从5分钟到10分钟不等，我吃了好些年了，所以，现在服下药之后到身体感觉到药效反应，需要大概10分钟。”

　　韩青黛皱眉：“这么短？”

　　桑落看着韩青黛：“你想用药效来推测凶手的时间规律吧，这个只能做参考，因为同样的药物对不同的人产生的效果有偏差，药效发生的时间也不一样，以此作为根据，容易造成误判。”说完后，桑落似乎想起什么来，“之前我说的将药混在水或者食物中，也是拿自己做过实验。”

　　韩青黛疑惑：“你为什么那么做？”

　　桑落却是笑了笑，反问：“韩警官，你肯定不会告诉我桌上原本放了什么东西，那么我可以走了吗？还是说，你要带我回去做个笔录？”

　　韩青黛只是问：“我还是不理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你根本没有回答清楚这个问题。”

　　桑落思索了一会儿道：“因为我是一个热心市民。”

　　韩青黛道：“保持手机畅通，我随时会找你。”

　　桑落从风衣两侧口袋各拿出一个手机：“两个手机，包里还有充电宝，除非是没有信号，否则，我手机二十四小时保持畅通。”

　　韩青黛看着下楼的桑落，觉得这个人好奇怪，简直无法用寻常的思维来定义他。桑落的出现，无疑是为这件扑朔迷离的案子增加了一层浓厚的诡异。虽然的确有人会对这类案件产生好奇，就如昨晚在这里驱赶走的那些自媒体一样，但如桑落这种进屋观察后，一眼就发现二楼客厅桌上原本摆着东西的人基本不存在吧。

　　昨天，侦查总队的人来到这里后，在二楼的桌上发现了五张纸条和一束枯萎的杜鹃花。五张纸条准确来说是五张欠条，并非手写，而是打印出来的。借款人是章柳，欠条对应的出借人分别是陈向恒、舒佩、蓝桉、张云竹和唐秋樱，出借的金额为两万、两万、一万、八千和五千。刚好对应除陈向恒之外其他四人被章柳诈骗的金额。

　　如果欠条是真的，那么陈向恒就撒谎了，他瞒着女友蓝桉借过章柳两万块。

　　还有，那一束杜鹃花是什么意思？

　　——

　　桑落坐了一辆出租车前往舒佩家楼下，途中，坐在车上的桑落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太着急了？虽然他为现在所做的一切计划了多年，却完全没有料到会发生章柳遇害和钱飞鸿自杀这两个意外事件。

　　不过，既然开始了，就无法再停下，最重要的是，桑落没什么时间了。

　　桑落来到舒佩家后下车，又开始发消息，舒佩依旧没回，桑落便站在车旁，望着楼上开始给舒佩打电话，舒佩没接，他开始一遍又一遍的打，最终舒佩开始挂断他电话。桑落看了下左右后，站在楼下喊道：“舒佩，对不起，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桑落的喊声自然引来了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加上他身旁的跑车，手中的鲜花，让周围人都将目光投向他，有人开始用手机拍摄，也有人猜测这是不是在拍短视频。

　　这是一场表演，但桑落却很投入，他完全当周围的人不存在，继续呼喊着舒佩。他很认真，但并不激动。桑落与舒佩虽然认识了一年，但都在网络上联系，见面之前最亲密的方式就是语音聊天。桑落从未对舒佩表白过，也拒绝了舒佩无数次见面的要求，而且前两天两人才第一次线下见面，如果桑落此时激动得痛哭流涕，那就太假了。

　　桑落知道舒佩会下来见自己，她一定会下来，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是因为他们俩之间存在感情，而是因为虚荣心。

　　十分钟后，舒佩终于下楼，而且很明显打扮过，因为舒佩很想让人看到，一个开跑车的帅气男人拿着玫瑰在乞求自己的原谅。所以，这十分钟舒佩飞快梳洗打扮，换上得体的衣服还有害羞的表情。

　　有时候，人生就是一场场戏组成的，人们都是演员，只不过大多数人演着演着就投入了，陷入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中无法自拔，以至于忘记自己原本是个什么样的人。

　　舒佩走出楼道的时候放慢了速度，桑落径直迎上去：“昨天的事情对不起，原谅我好不好？”

　　舒佩没说话，但默默接过了桑落手中的玫瑰，过了一会儿才道：“咱们上去再说吧，这么多人。”

　　桑落点头，又想起什么：“那个，你等等。”

　　桑落回到车上，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上拿出了那套化妆品，包装纸袋上那硕大鲜艳的logo非常醒目，最近这套化妆品非常火，而且价值不菲，单是里面一瓶爽肤水就得两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