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佩跑出桑落所住的小区后，也没有停下脚步，她疾走了很久猛然间停下，她想到了报警。可是，她报警的理由难道就是因为发现了桑落对自己撒谎？还是说，她意识到了桑落是个疯子？亦或者，她向执法部门举报说桑落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章柳的凶手？

　　舒佩很害怕，思来想去最终想到了韩青黛，因为韩青黛是她唯一认识的执法人员，最重要的还是个女性。

　　舒佩立即拿出电话打给韩青黛，但因为组织不好语言的关系，只得请求见面。韩青黛见舒佩如此着急，但因为在上班期间，只得让她来派出所找自己。

　　舒佩赶紧坐出租前往派出所，前去的路上舒佩的脑子中冒出无数可怕的念头，以至于她在看到韩青黛的那瞬间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韩青黛也发现舒佩很不对劲儿：“你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慢慢说。”

　　舒佩好半天才道：“今天网上那些文章你看了吗？”

　　韩青黛点头，她当然看了，但是里面的很多内容她早就知道了，因为王逸柯派去调查的人已经给出了一份报告。不过，在今天看到那些文章的时候，韩青黛第一反应就是陈向恒干的，所以，她马上联系了王逸柯，在获知侦查大队的人始终盯着陈向恒之后松了口气，不过，在获知检察院和警务督察方面开始对侦查总队进行调查的时候，韩青黛将下面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韩青黛有一种所有的麻烦都是自己惹出来的感觉，所以，她现在只能安安分分的待在派出所内，因为既然锁定了凶手，那么剩下的就是找证据了，对于曾怀明、王逸柯这些老刑警而言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只不过，韩青黛依旧好奇的是陈向恒的动机是什么？他与章柳到底是什么关系？

　　舒佩此时又道：“昨晚桑落出车祸了。”

　　韩青黛惊讶，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上班时间不可能长时间盯着手机，所以，那些文章她也是大概浏览了一下，更不要说去盯着网上那些自媒体的直播了。

　　舒佩说完昨晚和今天上午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后，韩青黛立即担心起了桑落：“他没事吧？”

　　舒佩摇头，看着韩青黛进入了主题：“我跟着桑落回家的时候，我发现一件事。”

　　韩青黛看到舒佩眼中的恐惧：“什么事？”

　　舒佩咽了口唾沫道：“桑落告诉我，他和朱律一起住，但是，屋子里没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只有一个人的洗护用品，一张床，一个枕头。”

　　韩青黛疑惑：“你是说朱律根本就不住在那里？”

　　舒佩激动道：“不是，是朱律这个人也许压根儿就不存在，他是，他是……”

　　舒佩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实际上她也不是很确定，不过桑落之前的那些表现真的吓到她了。

　　韩青黛却听明白舒佩想要表达的意思了，舒佩想要说桑落是个疯子，准确来说，桑落人格分裂。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韩青黛的手机响起，是王逸柯转发来的消息，是一篇自媒体文章的链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舒佩也收到了唐秋樱转发来的相同文章的链接。

　　文章的内容是，据知情人称朱律是桑落的笔名，桑落就是那个一直深居简出的异文化系列的作者。文章还写，据知情人士的透露，当初桑落之所以会在特殊学校就读，就是因为患上了精神分裂，准确来说是解离型人格障碍，也就是俗称的人格分裂。文章还称，之后桑落的严重伤人事件之所以可以逃脱惩处，一方面是因为桑落父亲的运作，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桑落患有精神疾病，所以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韩青黛飞速看完后，抬眼看着舒佩，舒佩也缓缓抬眼看着韩青黛。

　　看起来，朱律真的不存在，那只是桑落的另外一个人格。韩青黛脑海中又不断闪现出桑落过去那些怪异的举动，还有昨日在写字楼下那副模样，看样子桑落的精神疾病远比他自己所说的还要严重。

　　韩青黛毕竟是执法人员，她很快冷静下来，起身暂时离开，拨电话给王逸柯：“刚才你转我的文章是刚发出来的吗？”

　　王逸柯道：“对，但是传播速度很快，就像瘟疫一样，我估计全国都知道了，现在到处都是在声讨我们的声音，大众已经固执的认定桑落就是那个杀人凶手，很多人都说不能因为他是精神病就放过他，那不是他逃脱制裁的理由。”

　　韩青黛道：“但是案发的时候，监控清楚地拍到桑落在舒佩原本工作的公司。”

　　王逸柯却是道：“万一，我说是万一，那是帮凶呢？那是另外一个人伪装成桑落的样子呢？”

　　韩青黛有些急了：“你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武侠小说呢？还可以易容？”

　　王逸柯叹气道：“青黛，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把桑落带回来再次调查，平息大众的愤怒。”

　　韩青黛道：“这种被故意煽动起来的愤怒，不是靠把桑落抓回去就可以平息的，现在应该抓的是陈向恒，这一切都是他搞的鬼。”

　　王逸柯的语气很为难：“现在必须考虑到各种可能性，我现在带人去桑落家。”

　　韩青黛道：“我也去，我们在小区门口会合。”

　　韩青黛看到舒佩的时候，又想起昨晚桑落所说的那些话，桑落自己承认，他接近舒佩和易嘉月都是有目的的，但也保证不会做违法的事情。但是，他的保证有用吗？没有用，特别是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前提下。

　　桑落接近易嘉月的原因已经基本上搞清楚了，那接近舒佩又是为什么？

　　所以，韩青黛直言问：“舒佩，你以前认识桑落或者说你们有共同认识的人吗？”

　　舒佩闻言一愣，但立即摇头，半天才道：“不知道。”

　　舒佩说不知道是因为她想到了那件事，所以，她只能说不知道，因为韩青黛的问题让她害怕当年的事情被查出来，如果是那样，自己一辈子就彻底完了，而且会蹲监狱。

　　韩青黛道：“这样，你先在我们这里待着，我带人去找桑落。”

　　舒佩无奈点头，总之是吓得不行。要知道，在日常生活中，几乎没有人可以见到真正有人格分裂的精神病患者，而且各种影视作品中呈现出来的人格分裂患者的形象都是可怕的，甚至就是嗜血的疯子，当那个暴虐的人格出现，会像野兽一样撕碎眼前的人，然后躲进大脑的意识中沉睡，而另外一个人格主导身体的时候，却全然不知发生过什么。

　　韩青黛虽然坚信桑落不是杀害章柳的凶手，但是她无法相信桑落会对易嘉月和舒佩做什么，即便桑落说自己的动机是因为良知，但那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他的那一番说辞无法保证他不会对这两个女人做出极端的事情。

　　——

　　昨晚韩青黛与桑落交谈后，韩青黛也自然将事情告知给了王逸柯。当时的王逸柯并未多想，只是觉得自己与桑落竟然想到一起了，甚至还想过私下找桑落聊聊，看看是否有办法找到证明易嘉月主观上谋财害命的证据。

　　没想到的是，从今天上午开始到现在，一篇接一篇披露桑落的文章出现，这些文章不仅煽动了民众的情绪，也将执法部门推上风口浪尖。现在，文章又披露说桑落是个人格分裂的精神变态，如果侦查大队再不做点什么，民众的情绪就会被彻底点燃，到时候更说不清楚了。

　　最重要的是，桑落亲口承认他接近舒佩和易嘉月是带着目的的，如果不搞清楚原因，再发生刑事案件，执法部门就是彻底的失职。

　　王逸柯非常清楚，无论易嘉月和舒佩曾经做过什么，受到的都应该是法律的制裁，而非某个人的私刑处罚。

　　因为检察院和警务督察的人已经来到的缘故，现在任何行动都需要在督办下进行，所以，王逸柯只得就此事汇报申请。上级也明白桑落的事情持续发酵，如果再不做点什么，恐怕会引起无法收拾的局面。所以，便批准王逸柯将桑落带回来做进一步的调查，也好给公众一个交代。

　　王逸柯出发前，曾怀明叮嘱：“现在是敏感时期，你们去找桑落的时候，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不要引起冲突，不要刺激到对方。”

　　王逸柯担忧道：“但是，桑落有精神疾病，是否会刺激到，我也不敢保证。”

　　曾怀明道：“青黛不是也要去吗？让她牵头，毕竟她和桑落接触的时候要多一些。你得记住，这一切都是陈向恒布的局。”

　　就算知道是局，眼下这个形势，他们也不得不一头钻进去。

　　——

　　王逸柯带人赶到桑落小区外的时候，韩青黛已经等在那里了。韩青黛看着后面那辆特警的厢式车，还有携带警械的王逸柯等人，总觉得似乎这样大张旗鼓的对桑落来说太不公平了。虽然这些都是以防万一的手段，但韩青黛内心深处不愿意相信桑落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因为那个男人眼睛里除了破碎的星辰外，看不到邪恶的火焰。

　　韩青黛道：“到了之后，我去敲门，你们在外面等着。”

　　王逸柯道：“太危险了，我们一起去。”

　　韩青黛摇头：“人太多怕刺激到他。”

　　王逸柯依旧反对：“如果他对你做什么怎么办？”

　　韩青黛下意识道：“他不会的。”

　　就在此时，韩青黛的电话响起，竟然是桑落打来的。

　　韩青黛看了一眼王逸柯后，接起电话来：“桑落。”

　　电话那头的桑落道：“我现在下楼，你们在电梯口等我吧，不要惊扰到小区里其他人，我不喜欢给人添麻烦。”

　　韩青黛很诧异，下意识抬头看着楼上：“好，我等你。”

　　楼上，站在窗户边上的桑落看着下方：“把手铐准备好。”

　　话毕，桑落挂掉电话，韩青黛很诧异，桑落为什么要说把手铐准备好？

　　桑落关上窗帘后，又拨打电话给了李娟，他唯一的朋友：“李总，安排好了吗？”

　　李娟在电话那头的声音很着急：“安排好了，我通知了几个流量比较大的自媒体，还有几个网红，差不多已经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桑落，你要知道这样做会对你带来不好的影响，现在谁都知道，你就是朱律，你那原本就不多的粉丝中有很多人对你很失望，网站上还有很多人留言说劝你要坚守自己的良知，赶紧去自首。”

　　桑落不以为然：“所以我才会这么做，他们不是想看我被逮捕吗？那我就让他们看，让陈向恒看，这招缓兵之计，应该有用。”

　　李娟担忧道：“就算最后还你一个清白，以你的性格脾气，你肯定会重新换一个笔名，那就是重新开始，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重新开始很难。”

　　桑落道：“我其实每天都在重新开始，多一次无所谓，回头再说。谢谢你，还有，调查陈向恒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李娟道：“放心吧，我找了可靠的人，但需要时间。”

　　桑落道：“越快越好，就这样。”

　　桑落挂掉电话后，走到门口穿上外套拿起背包换好鞋，站在门口的时候，又转身看着站在后方的朱律：“在家等着我。”

　　韩青黛和王逸柯等人站在楼下电梯口处，看着液晶显示器上楼层的数字跳动着，等电梯门开之后，桑落缓步走出，随后举起双手将背包先递过去：“把手铐戴上吧。”

　　王逸柯立即道：“没有必要，只是请你协助调查。”

　　桑落却是冷冷道：“检查背包，戴上手铐，你们就不怕我背包里有凶器之类的东西吗？”

　　王逸柯只得接过背包检查，而韩青黛则是拿出手铐给桑落戴上，韩青黛明白桑落为什么执意要戴手铐，因为那就是做给其他人看的，也是做给陈向恒看的。

　　韩青黛给桑落戴手铐触碰到那双温暖的手时，想起了昨天电梯里桑落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住自己手的时候，她能够感受到桑落的无助和害怕。

　　王逸柯检查完背包，里面只有充电器、钱包、车钥匙、录音笔之类的东西，没有任何攻击性的武器，然后道：“走吧。”

　　桑落戴着手铐被带出单元楼的时候，外面的小区居民都驻足停下看着他，门口的保安也皱眉看着，百思不得其解，而在小区门口，很多自媒体已经举起手机等待着，有些还带着专业的摄像机。

　　韩青黛皱眉：“这些人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桑落低声道：“我安排的。”

　　韩青黛看着桑落，桑落却是看了她一眼后便直接上车。

　　韩青黛并未上车，因为王逸柯将她拦下来了：“青黛，你不方便过去。”

　　韩青黛明白王逸柯的意思，现在案件还属于督查督办阶段，她出现在侦查大队的确不合适。韩青黛站在路边看着大批警车离开，然后自己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慢慢走去，与此同时，人群中却有人举着手机始终在拍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