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落立即抓住了重点：“陈向恒那里的两万，到底是欠款还是投资亦或者别的？”
桑落的问题很犀利，因为按照陈向恒的说法，他是碍于与章柳之间发生了关系才投资了两万。但这两万是陈向恒主动给的，还是章柳要挟的？即便是陈向恒碍于与章柳之间的关系才投资，从某个角度来说也算是要挟。
桑落看着思考中的韩青黛，又道：“陈向恒是蓝桉的男友，蓝桉投了一万，他却投了两万，如果这件事蓝桉不知道，那么陈向恒和章柳之间肯定关系不一般。”
这个桑落也很不一般，脑子真够灵活的，听起来，他越来越像是凶手了。
韩青黛道：“这些人给章柳拿钱投资的时候，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都没有任何手续，这就很奇怪，其他人就姑且不说了，按照唐秋樱的性格，如果章柳不出手续，她是绝对不干的。”
还有舒佩，以桑落对舒佩的了解，舒佩对金钱物质的执着远超过章柳，她省吃俭用的两万不可能在不出欠条之类手续的前提下给章柳。但是，舒佩从未提过关于欠条的事情。那么，章柳到底有没有给他们打欠条呢？
如果一张欠条都没有打，这些人也未免太相信章柳了，可是，除了蓝桉之外，其他人和章柳的感情没那么好。
桑落又道：“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凶手很明显是在针对舒佩。首先是章柳案的时候，舒佩被叫到现场，之后又发邮件给自媒体说舒佩与案件有关系，文章还着重提到舒佩是案件的当事人之一。既然凶手在针对舒佩，那么此人肯定也在关注舒佩。在这个前提下，唐秋樱被下毒的那天，凶手就应该知道舒佩不在家，更不可能知道我和舒佩什么时候回去，提前放下巧克力有什么意义？”
韩青黛看着桑落没说话，只是思考着。如果桑落就是凶手，那么他就知道准确的时间，如果伪装成外卖员的人是桑落的同伙，那就能办到。
那个作家朱律？桑落的同伙会是他吗？
桑落继续道：“凶手既然给杨树的邮件中写了这些人的关系，那就说明此人了解这些人，自然知道舒佩和唐秋樱合租，也知道唐秋樱上下班时间，所以，凶手只需要将带乙醚的酒心巧克力提前放在门口便可。只不过，凶手并不是想杀死唐秋樱，只是想给她一个惩罚或者警告。”
韩青黛赞同道：“如果凶手想要毒杀唐秋樱，完全可以在巧克力中注入其他少剂量就可以致死的化学物质。因为一两颗巧克力中含有的乙醚无法杀死唐秋樱，唐秋樱吃不到致死量就会昏迷。就算这个推测从逻辑上是成立的，那么凶手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桑落迟疑了一下道：“我有一条线索，但不知道是否与这件事有直接关联。”
韩青黛立即问：“什么线索？”
桑落道：“章柳欠唐秋樱那八千块，也就是所谓的被诈骗的那八千块，实际上章柳早就给唐秋樱了，但唐秋樱依旧对外宣称章柳一毛钱都没还，在章柳死后甚至还想找她父母要钱。”
韩青黛眉头紧锁：“你怎么知道的？”
韩青黛猜测也许是舒佩告诉桑落的，因为唐秋樱和桑落就算现在认识了，也不至于能将这么隐秘的事情告知。
此事自然是昨天桑落和舒佩去探望唐秋樱的时候，桑落藏在背包中的录音笔录下的，还险些被舒佩发现。后来在去易嘉月那里的路上，桑落已经听过了录音，并且将录音备份到了手机网盘上。
桑落道：“就算是吧，但我可以保证绝对是唐秋樱亲口说的。”
虽然桑落的分析确实在理，但韩青黛依旧清醒的思考桑落做这些的原因是什么？如果他是凶手，这么做的唯一理由就是转移视线。反之，如果他不是呢？一个作家的经纪人，怎么会对这个案子如此上心？还是那句话，如果他是为了女友舒佩倒也合情合理，只是，韩青黛真的感觉不出来桑落对舒佩存在太深的感情。
再回到之前欠条的问题上，如果桑落提供的线索是真的，那么，在没有欠条的前提下，章柳依旧还了唐秋樱那八千块，说明章柳的人品真的很不错。但如果有欠条，但是这些人都隐瞒了，这里面也就存在其他的问题。
韩青黛仔细思考着，并未下任何定义。
桑落看了一眼远处的警车：“如果凶手对唐秋樱下手的动机，就是因为唐秋樱的贪婪，那么这个案子就前后矛盾。凶手既然为了章柳惩罚唐秋樱，又为什么要那么残忍地杀害章柳？凶手与章柳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难道说，这两个案子中有两个动机完全不同的凶手？”
韩青黛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桑落的话让她想到，如果杀害章柳的是一个人，而毒害唐秋樱的是另外一个人，案子就变得更加麻烦了。
桑落又道：“如果嫌疑人就在那六个人中，其实很简单，详查他们的不在场证明，只要发现有问题的人，就算没有证据，只要深入调查，就会发现漏洞，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完美犯罪。”
韩青黛故意笑道：“那首先可以排除你和舒佩，两个案子，你们俩都不可能作案。”
桑落的回答却出人意料：“那不一定，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办法也有很多。”
韩青黛好奇：“正常人都会千方百计洗清自身嫌疑，但是你却不一样。”
桑落镇定自如：“清者自清，清白的人不怕被怀疑。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还需要做深入调查，我去调查，比你们调查要方便一些。你是执法人员，面对执法人员有隐瞒是肯定的，而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韩青黛冷冷问：“我实在难以理解你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为何这么高？”
桑落笑了笑道：“就当我吃饱了撑得没事做吧。我今天和舒佩请他们几个在维多利亚湾度假酒店过周末，应该会很有意思。”
过周末？为什么？韩青黛没问，因为与案件无关的她也不能问。
桑落打开车门：“韩警官，那就先这样，再见。”
韩青黛看着桑落驾车离开，却没有立即返回警车前，而是站在那回忆着先前与桑落的对话。如果单凭直觉角度，其实韩青黛并不认为桑落是凶手，但是，办案不能靠直觉，也不要凭借女人的感觉，这是她母亲工作笔记上数次提到过的。
——
剧本杀店内，刘晓风站在窗口一侧看着韩青黛走向警车然后离开。先前他一直在观察韩青黛和桑落，他不清楚两人是什么关系，但应该算是朋友吧？要不，韩青黛也不会因为侵权的事情把桑落叫来。刘晓风的牙齿已经咬断了香烟烟嘴，他已经意识到危险临近。
站在前台角落的林檎此时满脑子胡思乱想，拿着手机在网络上搜索着如果骗了人家几千块会不会坐牢。刘晓风走到前台看着林檎，而林檎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完全没注意到刘晓风。
刘晓风忽然问：“怕了？”
林檎闻声吓了一跳，手机直接脱手落在桌上，刚要去拿，却被刘晓风伸手拿了起来。刘晓风看着手机屏幕上搜索的网页，不屑道：“就你这点出息，怎么办大事？人家压根儿就不是为了你来的。”
林檎愣住，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刘晓风，也不敢问。
刘晓风把咬断的烟扔进垃圾桶：“你讹钱那个男的，是朱律的经纪人。”
林檎再次愣住：“朱律？”
刘晓风环视周围一眼：“我这个店，乃至于那几个最火的剧本，我是按照朱律小说里的内容来的。但是，我被人耍了，卖剧本给我的那个工作室，没有得到人家的授权，所以，桑落是为了侵权的事情来的，相比侵权的费用，你那点钱算个屁。”
林檎闻言立即问：“真的？”
刘晓风冷笑道：“如果人家要追究，你早就被带走了。”
林檎点头：“对对对。”说完，林檎又想起什么来了，“刘总，那他们为什么要我们的指纹和头发什么的？”
刘晓风看着林檎道：“你问我为什么？你没脑子啊？”
林檎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哦，对，因为章柳，我和章柳认识，但是干嘛要你的呢？还有那个经纪人桑落的？”
刘晓风满脸愁容地看着林檎：“小林子，我之前觉得你挺聪明的，现在看起来，你真没啥脑子。”
林檎又低声道：“刘总，在那个女的来之前，还来了一批执法人员，问我11月12日那天傍晚七点半到八点半之间做什么去了。我说我在送外卖，还去了网吧。”
刘晓风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记得那个时间段他安排了林檎去收钱：“你真的去了网吧？”
林檎立即道：“没有，他们问的很突然，我就突然找了个借口，他们肯定是为了查唐秋樱被投毒的事情。”
刘晓风故意问：“那是你做的吗？”
林檎立即道：“不是我，我不会做那种事。”
刘晓风笑道：“不是你做的，你怕什么？没事，如果下次再问你，你就说你骑着车闲逛，就说自己因为和张云竹的事情心里乱糟糟的。”
林檎无奈只得点头。此时他脑子一团浆糊，根本没有理清楚其中的逻辑。
刘晓风换了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过，我劝你，还是要把那笔钱还给人家。”刘晓风说完拿出四千块给林檎，“这些钱拿去还人家，剩下的你自己留着，还的时候态度诚恳一点，姿态放低一点，以后急用钱告诉我，别干蠢事。”
刘晓风的举动让林檎既意外又感动，因为他已经把钱全花在张云竹身上了，刚才还寻思上哪儿去借点钱还给桑落。
林檎拿着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刘晓风叹气道：“林檎，人穷志短，你只要跟着我好好干，没几年就能翻身，先干好眼下的事情，等你经验足了，我让你当店长。”
如果当店长，工资至少翻一倍，其他的另算。林檎立即表态：“刘总，我一定跟着您好好干，上刀山下火海……”
刘晓风打断林檎：“别说这些没用的，踏踏实实的，我走了。”
刘晓风离开后，林檎赶紧收起那笔钱，同时在心里赌天发誓一定要好好干，不辜负刘晓风对自己的恩情。只是，林檎压根儿就没想过，刘晓风画给自己这张饼自己有能耐消化吗？他更没有想过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反而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认为自己就是一匹还没被发现的千里马，终于等到了刘晓风这个伯乐。
大部分人混了半辈子发现自己一事无成，都是因为无法看清楚自己，就算可以看清楚，也得拼命欺骗自己，告诉自己只是缺少一个机会，只要机会到了，自己就可以一飞冲天。就如此刻的林檎一样，就如同打了鸡血，无比亢奋不说，脑子里也出现了当他成功之后，张云竹跪在自己面前恳求原谅的画面。
林檎因此险些笑出声。是的，他就是靠这些白日幻想生存下来的，否则他该怎么活下去呢？
成功的人各有千秋，失败的人却是千篇一律。
剧本杀店外，刘晓风结清了那些工人的工钱，还多给了一部分辛苦费，还连连道歉，这反而让那些工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夸赞刘晓风是个好人，会发大财。
刘晓风目送那些人离开后，脸色却是沉了下去，挂着愁容，他意识到事情越来越不对劲儿了。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就此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