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子德有点吃力地爬起来，在办公桌的投影键盘上敲了几下，打开一个视频播放器。
“我现在就给你看真相。你自己瞧瞧，罗杰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视频投出的全息影像立刻就吸引了我的注意。
视频的背景好像是个咖啡馆，拍摄角度隐蔽，貌似是偷拍的，不过画面却十分清晰。
镜头中，冯子德手中端着一杯咖啡，眉头蹙成一团，好像在凝思什么要紧事情。而他对面坐着的，正是罗杰。
只见罗杰翘着二郎腿，不耐烦地盯着冯子德，“冯医生，你到底要考虑多久啊？这可是一生一次的机会，你若错过了，一辈子就只能在长生会里当个底层小兵。”
冯子德撩起眼皮，看了看他，“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能自己查出来，还真是个厉害角色啊。你之前问我关于‘换头术’资料的真实性，还以为你是自己看着玩呢。”
罗杰挑了一下眼眉，“哼，我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查着玩啊？没用的事情我可懒得查……好啦，你到底同不同意我的计划？”
冯子德推了一下金丝眼镜，咧嘴一笑，“你真是胆大包天，明明查到了真相，不自己跑路，还来找我商量这么大胆的计划……我们会长可不是好对付的。如果被发现，咱俩都死无葬身之地。”
罗杰耸耸肩，“我是无所谓呀，本来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就怕你不敢。”
“我当然是想发大财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啊？你真啰嗦，计划不是很简单吗？你只要在手术中，偷偷帮我换回我自己的大脑，处理掉刘永世的大脑，之后由我假扮刘永世，和你对半分财产……怎么样？一点都不难吧？”
“计划是不难，不过后续工作很难做到天衣无缝啊。”
“你放心吧，刘永世现在对我非常信任，他们父女俩都被我哄得开开心心，公司的财务我也能暗中控制，更何况他在遗嘱中已经写明把财产给我了，只要到时候我把柳常青和刘心蕊干掉，咱俩里应外合，永世集团就是咱们的囊中物……”
视频到此处就停住了。
冯子德看着目瞪口呆的我，得意地说：“怎么样？我录的视频很精彩吧？”
“这，这都是真的？我，我还是罗杰？”
“你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只可惜，你在手术后失忆了。所以后续计划才没有实施。”
我傻站着，已是哑口无言，大脑却是不停飞转。
冯子德奸诈一笑，又在投影键盘上敲打了几下，“罗杰啊，和失忆前相比，你现在的演技真是差得太远了。我这儿还有一段视频，你看看，你自己当初把刘永世哄得有多好。”
另一个视频的背景，是在刘家的小木屋里，刘永世正在和柳常青争吵，冯子德则站在一旁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只听刘永世冲着柳常青嚷道：“咱们活得够久了，总是换身体，把人生从头来过，妳不觉得厌倦吗？我想踏踏实实地把这一世过完……每次都占据别人身体，我心中不安呐。”
柳常青也不甘示弱，“你怎么越来越心软了！我不管，我就要和你一起长生不老！罗杰都已经被关在医院里了，一切都准备就绪，冯医生也来接你了，你怎么能关键时刻掉链子？你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把脑给换了。”
刘永世狠狠地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然后叹道：“我就是不想再换脑了。现在我和罗杰已经情同父子，不忍心害他啊。罗杰这个孩子不错，多次救过我们一家的性命，他和心蕊也挺般配的……常青啊，我看妳也不要害心蕊了，咱俩一起慢慢变老。看着女儿和罗杰成家立业，咱们一家四口合家团圆，岂不辛福美满？”
柳常青连连摇头，“老头子，你傻了不成？心蕊对咱俩的大脑来说，根本算不上是女儿！罗杰就更是没有关系的外人了，你心疼他们干吗啊？再说了，你现在放弃，会长能饶了咱们吗？”
刘永世皱眉道：“会长那边我去说，他会体谅我的。”
“你别闹了！”柳常青骤然举起枪对着刘永世的胸口，“亲爱的，你不要逼我！”
刘永世一怔，“常青，妳这是干什么？”
“刘夫人，有话好好说，别动枪啊。”冯子德赶紧打圆场。
柳常青并没有理会冯子德，只是使劲盯着刘永世，狠狠地说：“只要打伤你，让你这个身体不能再用，你就不得不去换脑了。”
“你胡闹！”刘永世快速向柳常青扑过去，想要夺枪。
柳常青慌乱开火，子弹径直射入了刘永世的右胸。
“啊！”刘永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雪茄也滚落一旁。
柳常青赶紧扶住了刘永世，“亲爱的，对不起，我也是迫不得已。”她又回头冲着冯子德吼道：“快点拿冬眠舱过来，一定要在换脑之前保住我老公的命，否则你就要陪葬……”
视频停止了。
我的大脑空空如也……
“感想如何？”冯子德笑嘻嘻地盯着我，“你自己说吧，刘永世和罗杰，哪个更坏一点？”
“这，这不可能！刘永世是资深会员，多次换脑，怎么会如此好心？”
即便亲眼所见，我还是不敢相信。
“有什么好奇怪的。器官移植后性格改变的例子不胜枚举，就是换个心脏肝脏之类的都有可能造成性情大变，更何况是换脑了……记忆和性格都是基于基因和蛋白，所以宿体和主体总会相互影响的。”
冯子德见我沉默不语，又看了一眼我手中的枪，“罗杰，你现在明白了吧？不管怎样，我可是从没害过你，咱俩还算是一伙的呢，所以你根本没理由要杀我。”
我定了定神，稍微冷静了一下，对着冯子德说道：“就算你录了这些视频，也不能证明你在手术中真的给我换回了罗杰的大脑。”
冯子德耸耸肩，“我的确没有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你就是罗杰，不过你也证明不了你的大脑是刘永世的吧？事到如今你也只能相信我了。”
我想了一下，“你把你偷录的这些视频都给我拷一份。”
“好啊，没问题，这样你就能放我一马了吧？”
“少废话，快点拷！”
我接过他拷好的闪存盘，又问道：“那我的脑瘤，你有办法吗？”
冯子德一怔，“这你都知道了？”
“嗯，会长说的。”
冯子德摇了摇头，“恕我水平有限，你的脑瘤，我真的没办法……恐怕，也只有会长能治了。”
“怎么会？”我已经不能相信冯子德说的任何话了，“你丫不是全球著名的脑科医生吗？”
冯子德把手一摊，“你知道大脑有多复杂吗？任何超级计算机都无法和人的大脑相比。虽然人脑只有三磅重，百分之八十都是水，看着就像块淡粉色的圆豆腐，不过，它可有一千亿个神经细胞，而且每个神经细胞都和其它细胞有着千丝万缕的连接。你要知道，大脑里的连接比宇宙里的繁星都要多！若论信息存储量，大脑相当于一万个藏书千万册的图书馆的总和！”
冯子德见我眉头紧蹙，默不作声，便继续说道：“所以啊，在如此复杂的器官的深处，藏着个微型瘤子，要想无损地摘除，难度实在太高，完全超出我的能力范围。”
“既然难度这么高，那会长就能治的好了？”
我这个问题似乎戳中了冯子德内心深处的那枚按钮，他表情一下子变得肃穆起来，“如果地球上只有一个人能治好你，那就只能是会长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是业内翘楚，无人能及，可当我亲眼见过会长动手术，立刻就知道，差距实在太大了。你们这些凡人，根本就不了解会长真正的伟大之处……”
他越说越起劲，两眼冒光，好似在谈论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