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酒尸
冥冥之中,仿佛是命运的安排,那封信上只看得清楚那行字,其余字迹都被潮气染成了水墨画。单从那句话来看,分不清信是写给黑老三,还是黑老三写给别人的。不过,信未封口,极可能是黑老三写好了,没来得及寄出去,信封上也没有邮戳和邮票。
王欧阳把信交给李狂药,在黑老三的外套里摸了又摸,找不到别的东西了,这才将衣服扔到一边。李狂药拿着信,看了一眼,认不出字迹,于是就把信塞进口袋里。接着,李狂药就在想,黑老三穿着这么正经的衣服来这种地方,为什么要在阁间脱掉?莫非,黑老三来到西天宝洞时,感觉热了就脱下衣服,那怎么不把衣服带走?
李狂药正觉得奇怪,王欧阳就说:“你来看,坛子后面有死人!”
李狂药拿着手电走向前一看,酒坛后有具尸体背靠着,但尸体一点儿臭味也没有,反而散发着酒的酱香味。那尸体没有腐烂,没有干化,仍有许多水份,只不过膨胀了许多。那些酒坛本来是靠在墙边的,有人将它们挪了出来一点,以便让那具尸体靠在酒坛上。尸体是一个女性,头发黑长,因为身体膨胀的关系,面容已经改变,无发辨别出死者生前的原貌。
“黑老三这人是个书呆子,没想到挺多情的,这婆娘归天了,他还把衣服留下给她盖上。”王欧阳一边说,一边想把扔到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给人家盖回去。
就在这时候,站在侧面的李狂药发觉女尸的嘴唇动了动,由于看不动正面,所以那动作看得不真切。没等李狂药劝住王欧阳,一条白蛇就从女尸嘴里窜出来,仰着脖子想咬人,可王欧阳快了一步,手上的衣服松开后,立刻捏住了蛇头。王欧阳虽然没被咬,但也惊出一身冷汗,他万万没想到有蛇以女尸为蛇巢。
“妈的!”王欧阳一气就捏着蛇头,将它从女尸嘴里拔出来,这一拔就拔出了十多米的蛇身,吓得这师徒俩都脸色大变。
那条白蛇惊恐地将身子扭转,缠住了王欧阳的手与腿,似是要以命相博。奈何李狂药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保安族腰刀,只要一刀砍下来,这条白蛇骚娘儿们就没法活了。可是,王欧阳却大叫先别动手,因为他在长长的蛇身上发现了一排黑色纹图。说是图,其实是篆文,与“西天宝洞”的字体一样。
李狂药怕新拜的师傅被咬死,急道:“小心一点儿,别被咬了,可能有毒,酒丹不一定能防蛇毒!”
“酒丹是不能防蛇毒,最多能防点毒气,不过别杀它,等会儿我就把它放了,它也伤不到我的。”王欧阳笑着说。
“蛇身上写了什么字?”李狂药站在一旁问,有点怕白蛇扭来扭去的身子。
“你把手电拿近点,我看不清。”王欧阳催了一句,等光源靠近了,便认真地读那些篆文。
白蛇身上的文字特别小,需要把双眼凑近了才能阅读,否则会以为是蛇身被污秽弄脏了而已。王欧阳以前就听说,苗女善养野灵,当作其伙伴游**于山林。苗女还会将文字纹到蛇鳞或鱼鳞上,那是一种从70年代就几近失传的绝技,只在广西与贵州一代仍有老苗女懂这手艺。王欧阳一边想起纹字绝活,一边细细阅读,并叫李狂药替他捏住蛇头,他要从头到尾看清楚这些篆文。
“国之动**,民不聊生。我苗家酒娘,黄牧笛,游川蜀,幸遇刘付情郎,于邛池边定终身。刘付情郎送我白蛇,我以白堕天盉还礼,二人生死不分。白蛇灵性十足,天盉承接仙酒之气,实是难得。七夕佳节,刘黄二人绝迹人间。两件灵物若被有缘人寻获,望好生处置,切勿损坏。如若灵物被毁,此人必遭天谴。牧笛携天官留字。”
王欧阳把字看完了,便自顾自地说:“我记得那时把东西运到东海上,那件渎山大玉海和白堕天盉是一个叫刘付天官的老人交给我的,看来他和黄牧笛有过一段情!”
李狂药一手捏着蛇头,一手握着腰刀,腋下夹着手电,不好乱动。听到王欧阳那么说,李狂药就想,刘付是个鲜有的复姓,刘付天官出自四川人,莫非和刘付狼是老乡?记得,丁细细说过,刘付狼的爹娘在闹文革时死了,他被丁忘忧救下后,就替丁家在四川的深山里守着一处老酒窖。
接着,王欧阳就说:“我听人讲,刘付天官有个孙子叫刘付狼,被丁老妖救走了。那老妖怪哪有这么好心,八成想贪图人家的宝贝,以为还有什么黑堕地盉留着呢!”
“我看黄牧笛在蛇身上的留言,那个白堕天盉很珍贵,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功效?”李狂药捏着蛇头站得老远,王欧阳已经把蛇身撸直了,看到了末尾。
关于白堕天盉,王欧阳并不知道具体情况,只听说那件酒器能让劣酒变美酒,美酒变仙酒。王欧阳从不信这种神话传说,如果真有这么神奇,那大家干脆别酿酒,直接把白堕天盉制酒不就得了。话虽如此,可白堕天盉来历不凡,据传是酒史上最有名的刘白堕所造,兴许真有那功效也不一定。王欧阳从刘付天官那里拿到这些酒器时,从没有做过实验,一是怕弄坏别人的东西,二是急着赶去浙江与另外四个人碰面,根本没有停脚磨蹭的机会。
字看完了,王欧阳就叫李狂药跟他走出泥垒的阁间,要将白蛇放掉。可李狂药总觉得这条白蛇变妖怪了,浑身散发着妖气,恍惚之中能看到白蛇时而是蛇,时而是一个艳美的女郎。当长长的白蛇被扔出阁间后,它回头一望,便游进了黑暗里,与先前那条小白蛇离去的方向大致一样。
王欧阳走回阁间里,对李狂药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不过那条白蛇寄在女尸身上,而女尸又借酒气不腐,日子一长,恐怕那条蛇要闹出大乱子,我们还是把这酒尸毁了,免得白蛇在来借尸纳气。”
“你是说那条蛇变妖怪了?”李狂药转念一想,这的确有可能,因为他吃了酒丹还能看见蛇头显现朦胧的女人头影。
“要怪就怪这些坛子的酒气太旺盛了,你看酒苔那么厚,墙壁都变成酒泥了,这女人死在这里,倒便宜了那条白蛇!”王欧阳叹道,“恐怕黑老三也不愿意看见这女人被蛇控制,我们把尸体烧了吧。”
李狂药点了点头,赞同王欧阳的说法,然后就走到酒坛前,想看看还有没有白蛇躲着。那具女尸原本膨胀得很厉害,当白蛇被拔出来后,一瞬间就瘪了,就像泻了气的人形气球。李狂药寒毛直竖,暗想自己若是死了,可不要想这倒霉女人一样,被蛇钻进肚子里,以身体当作蛇巢。
不过,李狂药却很苦恼,因为要烧掉这湿润的酒尸,恐怕需要很多燃料,也许得送去火葬厂才烧得掉。谁知道,王欧阳划了一根火柴,扔到女尸身上,一堆大火就轰地升腾而起。原来,女尸汲取了酒气,尸身里的**都成了高度的酒液,不需要任何燃料就能自己燃烧殆尽。
烧掉酒尸时,李狂药怕会引起爆炸,然后就叫王欧阳快跟他出去,因为酒尸可能会将酒坛一起烧炸。王欧阳没想到这一点,于是赶紧着手去搬趴满酒苔的坛子,这一搬就感到手掌辣辣地疼。没想到,坛子身上嵌了许多细小的针,那些针被浓密的酒苔覆盖了,根本看不见。王欧阳这时才想到,女尸可能也是想去搬一坛酒,但却被针扎到而丧命。
“妈的,中计了!”王欧阳松开手上,左手掌心已经出现了四个小黑点。
李狂药见状,立刻撕了身上破烂的衣服,扯下一根布条,要将王欧阳的左手绑住,防止毒液流窜到身体里。王欧阳退了几步,猛地吸出毒液,才吸了一下子,舌头竟然就发麻了。李狂药不得不惊叹,黄牧笛的苗毒如此了得,要不是他师傅吃过酒丹,恐怕早和女尸一样的下场了。
“你别慌,我死不了,只不过……”王欧阳话没说完,脚就发软了,然后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欧阳公!”李狂药吓得魂都飞了,他刚要把人抱开,酒坛就因为火势的关系,被烧裂了一道缝隙。李狂药以为要爆炸了,却见先前被那条长长的白蛇又游回阁间里,并喷了一大口白雾,将旺火瞬间灭掉。白蛇眼露凶光,一见酒尸被烧毁了,便想用王欧阳的尸体重新修一具酒尸做蛇巢。李狂药哪里肯答应,于是就扬起手上的腰刀,作势要朝白蛇妖怪砍去。
接下来,白蛇没被砍死,李狂药却见到了一幕奇异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