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们彻夜未眠。
张国修一家残忍被害,凶手作案手法和疯狂程度令人发指,他活体分解了林秀梅,又杀了张珊,剥掉了她身上的肉,切成小块丢弃,最后将张国修杀害分尸,用尸块煮成了一锅汤。
所有到现场的同事都被震惊了,包括阅尸无数的老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虽然不知道凶手的真实名字,但好在是掌握了他的其他信息,在他住处,我们找到了一张二寸免冠照,通过猪肉摊老板和娜娜的辨认,确认他就是竿子。
当晚,我们就对他进行了网上追逃,同时也发布了通缉令。
对于他残忍杀害张国修一家,大家百思不得其解,通过走访张国修和林秀梅的亲友和邻居,没人听过或者见过这个人,他应该不曾出现在张国修一家的生活中,为什么要如此残忍的杀害这他们。
那天晚上,通哥在办公室里一个劲的抽烟,我问他在想什么,他也不说话,啪嗒啪嗒抽了半盒,突然,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急忙忙下了楼。
他去了一楼的档案室,那是存放刑警大队陈年旧案卷宗的地方。之前我只是听说过,但没进来过。
我问:“你想找什么?”
通哥说:“一本卷宗。”
我问:“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通哥有些不耐烦了:“我见过那些名字!”
我问:“张国修说的那些名字吗?”
通哥火急火燎地说:“别废话了,快帮忙找。”
我问:“有名字吗?”
通哥说:“没有,时间大概是1990年至1992年的,连环强奸杀人案,那时候我还没来分局,也是后来听老队长说起过。”
当时我也不知道通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帮着找,找了十多分钟,我找到了一本封存卷,卷皮已经褪色了,案件类别上写着连环强奸杀人案,时间是1990年。
通哥拿过卷宗立刻开始翻看,一边看一边说:“没错,一定是他,一定是他!”
我问:“一定是谁?”
通哥坚定地说:“当年没有侦破的连环强奸杀人案的凶手就是张国修!”
我问:“为什么这么说?”
通哥说:“当我从张小燕口中第一次听到张国修说起的那些名字时,就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现在我想起来了,他所念叨的那些名字就是这起连环强奸杀人案中的十个受害者。”
通哥所说的这起连环强奸杀人案是发生在二十年前的一起恶性系列案件,是当年的大要案之一,至今未破。
1990年6月20日至12月14日,在这半年时间内,在东闽市下属县乡连续发生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凶手共杀死十一人,未抢劫财物,不过在事后现场清理中,三家人的亲友都证实,受害者家庭的户口本不见了。
这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给当时的东闽市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也对全市治安造成了严重危害,该案由当时的刑警老队长,通哥的师父王强负责,由于种种原因,这起系列强奸杀人案并未侦破,成了当年一大悬案,这也成了老队长王强从警生涯中最大的遗憾之一。
具体案情如下:
东闽市凌通县陆建成一家五口被害案。
1990年6月20日晚,凶手潜入受害者陆建成家,用放在院子中的铁棍袭击了当时正在看电视的陆建成的老婆孙小菲(37岁)和女儿陆兰红(15岁),陆兰萍(13岁),当家陆家还有孙小菲的外甥女顾佳佳(15岁),凶手残忍的将孙小菲等四人杀害,并**。凶手杀人**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等待外出打牌的陆建成(40岁)回来,陆建成发现妻女还有外甥女被杀害后,想出去报警,却被藏在门后的凶手袭击头部,导致死亡。作案后,凶手将凶器遗留在现场,翻墙逃离。次日一早,陆建成的嫂子发现后报案。经现场勘查,提取了凶手作案所用铁棍,在受害者内衣裤上遗留的精斑,一枚清晰胶底鞋类足迹和两枚可疑指纹。
东闽市聚河县高宝然一家四口被害案。
1990年7月4日晚,凶手潜入受害者高宝然家,袭击了当时院里干活的高宝然(41岁),随后进屋杀害了正在屋内聊天的高宝然的老婆葛玉芬(39岁),强奸了他们的女儿高宝华(18岁)和高小月(16岁),猛击她们头部,致其死亡,随后又对葛玉芬进行了**,逃离。经现场勘查,受害人均系被钝器击打头部致死,办案民警提取了凶手的精斑,胶底鞋类足迹,现场未发现作案工具,可能被凶手带走或丢弃。
东闽市五行县李海青一家三口被害案。
1990年12月14日晚,凶手潜入受害者李海青家,先是袭击了在东屋睡觉的李海青(45岁)和靳小枝(43岁)夫妇,随后跑到西屋,将在睡梦中的李红霞(19岁)强奸并杀害,凶手杀人后,对靳小枝进行了**,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李海青的大女儿李梦梦(22岁)下晚班回来了,凶手用铁棍袭击其头部,强奸并将其打成重伤,后被抢救生还。经现场勘查,办案民警提取了凶手的精斑,胶底鞋类足迹,但未发现作案工具。
这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共有十人遇害,一人受重伤。
作为三起案件唯一的幸存者,李梦梦在案发后未能向警方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她说因为天黑,加之看到爸妈和妹妹被害的惨状,精神极度紧张,并未看清凶手外貌,只记得凶手用力捂住她的嘴巴,撕掉她的衣服,将她强奸了。
由于当年办案单位在破案方面经验不足,刑侦技术相对落后,加之凶手作案后未留下更多可追查线索,虽然三起案子都提取了凶手的精斑,但当时DNA技术刚刚应用在司法鉴定程序,各方面技术很不成熟,种种原因让这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就成了悬案。
张国修在同张小燕还有娜娜**的时候,所念出来的名字就是三起案件中所有女性受害者的名字,这绝对不是巧合!
虽然通哥的解释有些牵强,但张国修的这个举动还是让他和当年系列杀人案扯上了关系,在接下来对其住处搜查的过程中,我们意外发现其卧室床下有一个箱子,箱子里是一些女性内衣裤,颜色和款式比较老旧,在那些内衣裤下面,我们找到了三本户口本,即当年三起杀人案中,三个受害家庭丢失的户口本。
由于当年提取的凶手精斑在保存过程中出现失误,造成了遗失,已经无法通过DNA比对进行凶手认定,虽然缺乏关键性指向性证据,但张国修还是有重大杀人嫌疑,这或许也是他们一家三口被杀害的原因。
陈刚说:“看来凶手就是冲着当年奸杀案来的,他会不会是受害者的亲戚朋友?”
通哥摇摇头,说:“可能性不大,如果凶手是三起案子受害人的亲戚朋友,现在至少要五六十岁了,而凶手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我说:“在第三起案件中,不是有一个幸存者李梦梦吗,会不会是她后来结婚生子,对当年的惨案念念不忘,要为家人报仇呢?”
大龙表示不屑,说:“你以为是勾践卧薪尝胆啊,忍辱负重二十年,让孩子出门报仇!”
通哥说:“猛子说的有些道理,李梦梦是当年系列杀人案的唯一幸存者,她目睹了家人死亡惨状,她自己也被强奸,打成重伤,心中肯定充满仇恨,所以我觉得凶手和李梦梦肯定有关系,从年龄上推测,确实有可能是她的儿子!”
有了这个猜测,我和通哥立刻赶到了当年发生惨案的五行县。
在联系了当地派出所之后,我们找到了当时李海青一家居住的地方,那里早已经没人居住了,周围邻居也都换了又换。
我们辗转找到了李海青的亲戚,据他说,当年惨案发生后,他们也都无法接受,一家人好好的,就被人杀了还**,幸好李海青的大女儿李梦梦被抢救过来了。
通哥问:“李梦梦不住在这里了吗?”
亲戚说:“早就搬走了。”
通哥问:“她什么时候搬走的?”
亲戚说:“差不多二十年了吧,当时我儿子才五岁,现在我儿子都结婚了。”
通哥问:“你知道她搬到哪里了吗?”
亲戚说:“开始我不知道,后来我也忘了听谁说了,说在齐梁县的批发市场见到过李梦梦,当时还带着一个孩子。”
我和通哥对视了一眼:李梦梦结婚生子了!
我们随即开车去了齐梁县的批发市场,不过那个亲戚说的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或许李梦梦早就搬走了,不过我们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在市场内做了询问,一个老菜贩认出了李梦梦的照片,说她偶尔在他那里卖菜,因为说话方式很奇怪,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她好像就住在市场后面的平房里。
在接下来的寻找中,我们顺利找到了李梦梦的邻居,不过他说她不叫李梦梦,而是叫李冉,她搬过来的时候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由于没有准生证,当时还是她帮忙找的接生医生,后来生了一个男孩。
邻居说:“不过她对那孩子不好,经常虐待他,打骂就是家常便饭,有一次,我还见到她用热水泼那孩子,滚烫的热水啊,直接浇在头皮上了,孩子烫得哇哇哭,她还笑!”
通哥问:“那男孩叫什么名字?”
邻居说:“他没有大名,我们都叫他竿子。”
竿子?
我立刻掏出那张二寸免冠照,邻居一眼就认出了他。
通哥问:“他们现在不住在这里了吗?”
邻居说:“半年前,李冉得急病死了,之后竿子也搬走了,因为房租没到期,房东一直没过来。”
等那个邻居离开后,我们翻墙进了李梦梦租住的平房。
那是一个普通的小院子,房子里很干净,看得出竿子在离开前打扫了它,我们进了屋,屋里更是异常干净。
通哥突然问:“猛子,你相信李梦梦是得急病死了吗?”
我一愣:“你什么意思?”
通哥问:“我觉得是竿子杀了李梦梦。”
我摇摇头,说:“不可能吧!”
通哥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通哥正要开口,手机却响了,电话是陈刚打来的,通哥按下了免提键:“说吧,有什么发现?”
陈刚说:“通哥,你们快回来吧,那个杀人犯,就是那个竿子来分局自首了,他承认是他杀害了张国修一家三口!”
听到这个爆炸性消息,通哥以把车开到报废的速度赶回分局。
当我们走进办案区讯问室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面容枯槁,干干瘦瘦的男人。
那一刻,我有些晃神,我不相信,这个年纪比我还要小的年轻人竟然是三起恶性杀人案的凶手。
今天上午十点左右,一个年轻人开着一辆银灰色面包车来到分局,他同门卫说他叫竿子,就是杀害了张国修一家三口的凶手,他想自首,门卫一听这个吓坏了,立刻给刑警大队打了电话,没一会儿,陈刚和大龙就出来了,将他带进了办案区。
他很镇定,也没有反抗。
讯问笔录是俞队和通哥一起做的,我负责记录。
关于通哥讯问的问题,竿子都回答的很完整。当问及他的杀人动机时,他沉默了很久,才说出了一个惊天秘密。
以下为部分讯问笔录内容:
通哥问:你为什么杀张国修?
竿子答:因为他是二十年前发生的三起入室强奸杀人案的凶手!
通哥问:你怎么知道他是凶手?
竿子答:因为我就是证据!
通哥问:你是证据?
竿子答:我是他儿子!
他这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通哥的表情一如往常的淡定,我忽然想到在接到陈刚电话前,通哥说他忽然想到了一件事,或许就是这个!
俞队问他,为什么会说自己是张国修的儿子?
竿子说,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三起惨案中,李梦梦是唯一幸存者,当时凶手将她强奸后,本以为一棍子将她打死了,没想到只是打成了重伤,昏迷了一天一夜后,她醒过来了。
案发后,李梦梦的精神几近崩溃,爸妈妹妹全部被害,她无法接受这残忍的一切,尤其是事后凶手一直没有被抓到,她更是处于极度恐惧中。
她决定离开那里,却在离开前发现自己怀孕了,在被强奸之前,她是一个处女,那个孩子就是凶手的,本来她想要打掉这个孽种,她不能生下这个罪恶的孩子。
他在未出生前就带着母亲无比怨毒的眼神,这怨毒注定要跟随他一辈子。
竿子答:最后她还是将我生了下来,从我出生的一刻起,她就对我充满仇恨,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孽种了,她说我是杀人犯的孩子,不该也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但她还是把我带到了这个世界,她说她找不到那个杀人犯,我就是他的影子,那时候我并不明白她的话,直到我慢慢长大才发现,我就是一个发泄筒,一个她对那个害死她一家和毁掉她一生杀人犯的发泄筒。
通哥问:你经常虐待你吗?
竿子冷笑了一声,用带着手铐的手将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我们看到了他被烫掉一半头皮的脑袋。
竿子答:这是我七岁时,被她用热水烫坏的,那天她又发疯地打我,先是用木棒子,后来用铁棍,最后拎起暖水瓶,把热水往我头上浇,我大哭,她却哈哈大笑起来。
通哥没说话,在场的人都沉默了。
这时候,竿子又脱掉了上衣,在他瘦窄的身上,前胸,双臂,后背,我们看到了大大小小伤疤上百块,形状各异。
通哥问:你没有试着逃跑过吗?
竿子答:“我试过,被她发现了两次,回来被打得半死,为了惩罚我逃跑,她将我绑了起来,然后用打火机烧我的……”
通哥问:“烧你的什么?”
竿子缓缓站起身,褪掉了他的裤子。
这个动作是我们始料不及的,当他脱掉裤子和**的一刻,我们看到了他的下体,他甚至用手拨动了两下,但在我们看来,那个动作并不是猥琐的,而是带着强烈的憎恶。
竿子答:她用打火机烧坏了我的下体。
我忽然不想听下去了,也不愿意想象那个残忍的画面。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他找娜娜的时候,不和她发生关系,只看她**了,因为他下体坏了。
竿子答:当时我不停求饶,喊她妈妈,喊妈妈救命,她却什么都不听,还说她是为我好,烧了它,我以后就会听话了。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没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如何一步一步熬过他的的童年,少年和青春的。
竿子答: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她毁掉了我作为一个男人的资格,那里也成了我永远不愿意面对的地方。我想杀掉她,但当时我只是一个毛孩子,我必须忍耐,等待,寻找机会,过了两年,我可以干活了,她就让我跟着市场卖肉的师傅做学徒,也就是那时候,我把猪肉当成了她,每次切猪肉我都有杀人的快感。可能是我渐渐大了,她对我不像从前那么虐待了,但她还是骂我孽种,骂我是杀人犯的孩子。
通哥问:李梦梦究竟是患病死亡还是被你杀害了?
竿子答:是我杀了她,就在半年前。
通哥问:具体交代一下?
竿子答:那天我干完活回家,她又开始发疯打我,我忍了多年的冲动再也无法控制了,就掐死了她,我记得她的脸变成了青色,却带着笑容,她说等了那么多年,她终于可以去找她爸妈和妹妹了。
我负责记录的手有些颤抖:那个二十年前被毁掉一切的李梦梦本来是受害者,她生下了那个所谓罪恶的孩子,将她心里的恨和痛苦发泄到他身上,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一个施虐者,活活毁掉了那孩子的一切。
通哥问:李梦梦的尸体呢?
竿子答:我把她分解了,一条一条的,就埋在院子里。我杀了她,却没有任何轻松,因为我在分尸时,看到了她的下体,我没想到她竟然把自己的下体也烧坏了,由于常年溃烂化脓,那里已经不堪入目。我忽然觉得害我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她,而是当年杀害了三家十口人的凶手,是他害了她,她又害了我,所以我决定找到那个杀人凶手。
通哥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竿子答:离开那里后,我走了很多地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渐渐的也就放弃了,二十年了,警察都找不到的人,我怎么找得到。我又回到了东闽市,就在市里的迎宾市场里的一个猪肉摊找了一份工作,然后租了房子,想要重新开始。肉摊上还有一个帮忙的,叫小筑,他喜欢玩微信,经常和陌生女孩出去开房,每次开房回来,都会向我炫耀,我也想找女孩,但又不想女孩知道我是废人。市场旁边的谈南路上有一个红月亮按摩店,我去过几次,因为下体坏了,就让那个娜娜给我表演**,我们闲扯的时候,她无意中说到有个客人每次和她**,总喜欢念别人的名字,她还跟我说出了那些名字,在那些名字里,我听到了李梦梦的名字,我还听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都是当年奸杀案的受害者,我知道这个客人肯定不简单,就给钱让她帮忙打听,她告诉我那个人叫张国修,我跟踪他,知道他在棉厂上班,还是个主任,也知道他老婆叫林秀梅,退休在家,女儿叫张珊,在外地上班,家里还有一个小保姆,叫张小燕。我了解了的他的一切后,猜测他或许就是当年杀人案的凶手,为了验证我的想法,有一次我以送肉的名义进了他们家,趁机取走了散落在沙发上带有毛囊的头发。
通哥问:你想做亲子鉴定?
竿子答:当时我也不知道那些头发是谁的,就全部做了鉴定,结果我真的与其中一人有亲子关系,系父子关系,张国修真是我爸爸,她就是当年强奸李梦梦,杀人**的凶手!
通哥问;所以你就对他们痛下杀手?
竿子答:当我知道他是我爸爸后,几乎不敢相信,他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怎么可能是系列杀人案的凶手,但事实是,他就是。当我看到他和林秀梅有说有笑的买菜时,我真的很恨,当年他杀掉三家十口人,毁掉三个家庭幸福的凶手此刻竟然若无其事的过着平凡日子,我不能继续等下去了,我要动手,我要亲手毁掉他的家庭,让他在一步一步崩溃中看着自己完蛋!
通哥没说话,冷冷看着他。
竿子答:我是一个猪肉摊帮忙的,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林秀梅是一个喜欢贪小便宜的女人,一些特价肉就能引她去我家,随后我又以在林秀梅失踪前见过她为由引走了张珊,当你们把注意力集中在寻找张珊的时候,我联系了张国修,说见过他女儿,他毫无防备的到了我提出的地点,接着被我打昏,带回了家,我记得当我磨刀准备分解他的时候,他向我求饶了,二十年未曾相认的爸爸向我求饶了,我问他是不是当年杀人案的凶手,他甚至没得有多想,就承认了,我说当年那些人肯定也向你求饶过,你放过他们了吗,接着就把他分解了,一边分解,一边告诉他,我是如何对付他老婆和女儿的,他听后彻底崩溃了,他的惨叫特别好听,不知道是愤怒还是真的恐惧,我真想多听几句!
通哥问:你为什么在杀人碎尸后将张国修的尸体烹煮?
竿子答:我想用他的尸体做成一锅汤,一锅浓浓的肉汤,我要带给那些受害者喝一口,当年他们含恨而死,如果知道我给他们送来了凶手的肉汤,一定会满意的喝光的,我还带来了一壶,你们要不要尝尝。
尝尝,尝尝这些年的怨恨,痛苦和恐惧。
张国修一家三口被害案圆满告破,凶手竿子自首,完整供述杀人动机和过程,这件案子牵扯出的二十年前的系列入室强奸杀人案也引发了关注,不过凶手已死,张国修的杀人动机和杀人过程已无法得知,更多细节也随之成了永远的谜。
不管怎样,这对那些受害者的在天之灵都是一种慰藉,虽然这种慰藉来得有些晚。
在事后的调查中,当年三起案件的受害者坟墓前,真的多了一个保温壶,不知道是不是竿子放下的,不过那保温壶里却是空的,里面残存着肉汤的味道。
没人知道那肉汤去了哪里。
当这个新闻登上报纸的时候,引发强烈反响,甚至有人在得知了竿子的经历后,还去看守所探望他。
他是一个杀人犯,残害了四条人命,活体分解,千刀碎尸,还有分尸烹煮,作案手法令人发指,四名受害者中还包括他的亲生父母,同时,他也是一个受害者,带着母亲的恨意出生,在降临到这个世界后,经历了惨绝人寰的虐待,最后走上了不归路。
将案卷移送检查机关审查起诉的那天,我和通哥开车路过了一所大学,看着那些十八九岁的男男女女,他们笑着,打闹着,我忽然想,如果竿子能够降生在一个平凡家庭中,现在也应该是一个大学生了。
造化弄人,人生叵测。
荣格说,健康的人不会折磨他人,往往是那些曾受折磨的人转而成为折磨他人者。通哥的诡案经历之连环灭门案
2010年5月19日,星期四,我工作的148天。
那天下大雨,下得稀里哗啦的,这种天气最适合窝家里睡觉了,但通哥偏偏带我去广西柳州出差。
广西柳州啊,还真是遥远的地方!
我们坐的是绿皮车,车厢里充满了泡面味和人的体味,通哥坐在我对面看杂志,我一会儿玩手机,一会儿听歌,过了几个小时,我就腻歪了,嚷嚷起来:“通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他懒得搭理我:“网上有的是小说,自己去看。”
我哀求道:“那些小说都是编的,没劲。我想听点劲爆的,尤其是那种讲出来就让人冒冷汗的真实案例。”
他还是不愿意搭理我:“没有。”
我继续哀求:“讲一个吧,就讲一个,我求你了。”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没有。”
我贱兮兮地说:“这个可以有啊!”
他白了我一眼,说:“这个真没有!”
起初,通哥死活不肯,后来在我各种秀下限的骚扰下,他终于放下杂志,勉强讲了一个。这是一个和连环有关的案子,以下为通哥的自述:
在遇到这件事之前,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冥冥中注定,我觉得那都是编出来吓唬人的,当警察的,不能信这信那,就得坚持唯物主义,坚持无神论。
那是1999年,我正好30岁。
那一年,中国发生了好多事,国庆五十年大典啊,澳门回归啊什么的,反正挺热闹的。
当时的市区还没扩建,只有两个公安局,一个运河分局,一个新华分局,我在运河分局。
我记得那天是11月27号,礼拜六,天特别阴,阴沉得跟要掉下来似的,但就是不下雨。那天是我们值班,也真是邪门了,从早上到下午,一个外勤都没有。
我和邱楚义坐在办公室,也都没事干,就闲扯淡,东墙扯到西架上。
邱楚义是我警校的同学,同寝室的十个人,我们俩关系最铁,毕业后一起被分到了运河分局刑警大队,成了同事。
四点一刻,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我接了一个电话,那时候手机还不普及,我用的是局里配的经济型手机,诺基亚5110,不过在那时算是新潮了。当时市里正在举行“警民一家”的活动,我们的照片和手机号码都被做成挂牌挂到各个场所,商场、学校和各个企业工厂,很多市民直接给我们打电话反映情况,反映什么的都有,千奇百怪啊,有正经的,也有骚扰,还有直接给我打电话说想和我搞对象的。
我没多想,就接了电话,对方声音挺怪的,听不出是男是女。
他问我是不是李广通,我说是,他说他杀人了,想报案。
我登时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了,问他是谁,在哪里杀了人,又杀了谁,我清楚记得他当时的回答:“我叫李功,住在南郊新村17组7号,我把我爸,我妈,我老婆,我妹妹还有我俩儿子都杀了,你们快来吧!”
他的声音很镇定,听不出什么气息上的起伏,说完就挂了。
邱楚义见我脸黑了,问我怎么了,我说可能出了杀人案,还是一个人杀了全家六口。邱楚义大骂娘,说这是灭门啊!
那时候分局没那么多警车,我和邱楚义骑摩托就往南郊新村赶。
入冬的风,打得脸生疼啊!
当时我就盼望是报假警的,虽然性质恶劣,顶多就是关几天看守所,但当我们赶到南郊新村17组的时候,那里已经聚了一些人,他们都不敢靠前,见我们两个穿警服的来了,就有人叫:“警察来了,警察来了。”
一听这话,我就知道是真出事了,立刻给指挥中心打了电话,让他们派巡警和技术中队的同事过来。
我们将摩托停在一边,没等我们招呼,那些人就齐刷刷地让开了,那户大门敞着,我看了看门牌号,17组7号,就是这里没错了。
邱楚义是傻大胆,拔腿就往院子里走,我跟在他后面。
我们刚进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房门口台阶上的男人。三十岁出头,瘦巴巴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脸上身上都是血,手里攥着一把刀子,他应该就是那个报案的李功,见我们来了,还跟我们笑了笑,说:“你们来了啊!”
我心里直骂娘,这家伙是疯子吧,杀了人还跟没事人似的跟我们打招呼。
邱楚义身手利索,一个箭步冲过去,一脚踢掉了他手里的刀子,三两下子就把他压在地上,上了背铐。李功脸贴着地,说:“他们都在屋里,你们进去看看吧!”
说真的,他这话听得我头皮发麻,尤其还是从这种文弱书生嘴里说出来,但真正让人发麻的还在后面。
我推开门,进了屋,一眼就看到趴在外屋门口的老头,身子下面一大摊血,都凝固了,我蹲下摸了摸他的胳膊,身子也凉透了。我往里屋走,一侧眼,见一个老太太躺在炕上,被子上也都是血,脸上被闷了一个枕头,我取下枕头,看到她紫茄皮子一样的脸色,就知道她也没救了。我继续往里走,在最西面的屋里,我看到了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披头散发的,趴在写字台上,脖子被割了,也断气了,血把她裤子都浸透了,随身听里还在放着周亮的那首《女孩的心思你别猜》: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道她为什么闹喳喳/也不知她为什么又发呆/”
可能是电池没电了吧,声音从喇叭里出来的时候都变了味儿,挺好听的一首歌,那一刻听起来竟然鬼里鬼气的。
当时我腿有点软,毕竟刑警也是人。
我镇定了几秒钟,转身又往回走,最后看到了东屋里的娘仨儿,都是给抹了脖子,女的死在缝纫机前面,死前应该在做衣服,两个孩子则在炕上,但被蒙上了眼睛,都是脖子上给了一刀,干净利索。
说真的,当了七年刑警,我见过的杀人案也不少,分尸碎尸甚至是烹尸的都见过,但越恶心的我反倒越不害怕,最多了就是把尸体往变态里处理,相反的,第一次见到这种灭门的,死的还都是老人女人孩子,看着都让人蛋疼啊!
一下子看了六具尸体,我很不舒服,胃里也跟着抽搐,就想快点从东屋出去,透透气,转身的时候却感觉脑袋撞到了什么东西,我踉跄了一下子,往回退了两步,但我眼前什么也没有,当时我也有点懵,站在那看了半天,直到听到邱楚义喊我,才慌慌张张地跑出去。
巡警和技术中队的同事都赶来了,刑警大队的老队长王强也来了,见我脸色像黄纸似的,问我怎么样,我说没事。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那屋里还有东西,一直等到技术中队的同事取证出来,我才跑过去问他们有什么特别发现,他们说没有。
我也没多说什么,我确定自己没出现幻觉,刚才出屋的时候确实撞到了什么,晃晃悠悠的,像是一双腿。
人腿。
经查,李功,三十二岁,某供电所供电员,被杀害的确实是他爸妈,老婆孩子还有妹妹,而对于自己的杀人罪行,他也供认不讳。
当晚的讯问笔录是老队长王强做的,我和邱楚义负责记录。
那天晚上的事情我记得很清楚,李功说的每句话都深深印在我脑海里了,他的表情竟让我有些怕,不仅是我,就连傻大胆邱楚义后来都说李功的眼睛在发光,跟狼似的,好像在他的身后还藏着什么。
以下为笔录内容:
老队长问:我们是东闽市公安局运河分局的民警(出示工作证),现依法对你进行讯问,你要如实回答我们的问题,说假话或作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听清楚了吗?
李功答:听清楚了。
老队长问:讲一下你的基本情况?
李功答:我叫李功,1967年7月11日出生,汉族,大专毕业,本市人,桐乡供电所的供电员,家里七口人,有我爸,我妈,我老婆,我妹妹还有两个儿子。
老队长问:你的社会经历?
李功答:我自幼上学至高中毕业,高中毕业后打了几年零工,1990年6月进了桐乡供电所,一直工作至今。
老队长问:你以前是否受过刑事行政处罚或被劳动教养过?
李功答:没有。
老队长问:你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回运河分局吗?
李功答:知道,因为我杀了一家六口的事情。
老队长问:具体交代一下。
李功答:好。
老队长问:昨天你是什么时间回的家?
李功答:晚上九点多吧。我加班了,所以回去得有点晚。
老队长问:你到家的时候,家里人都在干什么?
李功答:我爸在外屋拾掇,我妈应该睡了吧,我妹要考教师证,每天下班后,她都闷在西屋看书不出来,我老婆在东屋做衣服,我俩儿子也都睡了。
老队长问:你当时在干吗?
李功答:我买了一包鸭血豆皮,放冰箱里了,然后就回屋了。
老队长问:你给谁买的鸭血豆皮?
李功答:给我爸买的,他平常喜欢喝点小酒,就点鸭血豆皮。
老队长问:继续说。
李功答:我回屋后,我老婆嫌我回家晚了,数落了我几句,她没事就数落我,总说我窝囊,还说我不挣钱。
老队长问:然后呢?
李功答:我站了一会儿,就去外屋拿了一把刀把她扎死了。
老队长问:具体讲一下?
李功答:当时她正在给儿子做衣服,我走到她身后,左手一下子抱住了她身子,她没反应过来,没等她回头,我就用刀子直接割了她脖子,刀子挺快的,她基本没什么反抗,喉咙里隆隆了两声就趴倒在缝纫机前面了。
老队长问:你为什么要弄死你老婆?
李功答:……
老队长问:你描述一下那把刀?
李功答:就是我家用的水果刀,夏天时候买的,切西瓜用的。
老队长问:刀子的尺寸?
李功答:三十多公分长吧。
老队长问:继续说。
李功答:我去了外屋,我爸听见屋里有动静,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没事,他就继续拾掇,当时他背对着我,我对准他的脖颈就扎了一刀,他哎呦了一声,他没想到我会扎人,捂着脖子想往屋里跑,我又扎了一刀,他就倒地上了,然后进了他们的屋,本来我妈已经睡着了,可能是听到我爸的叫声,就醒了,见我进了屋,问我怎么了,我没说话,抄起旁边的一个枕头就闷她脸上了,接着朝她脖子就是两刀,她扑腾着,呜呜了几声就没音了,我没多想,又去了最西屋,当时我妹妹正在一边听歌一边做卷子,根本没听到外面的动静,我上前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她身子向后倾斜,我抱着她的脑袋,刀子对着喉咙就下去了,她断气之前还叫了我一声哥呢!
老队长问:你为什么要扎死他们?
李功答:……
老队长问:你的两个孩子呢?
李功答:把他们都扎死后,我就跑到外屋抽烟,等了半天,去里屋把俩孩子的眼睛蒙上,也扎死了。
老队长问:你为什么要扎死他们?
李功答:……
老队长问:为什么蒙上他们的眼睛?
李功答:我不想他们看见我。
老队长问:为什么不想他们看见你?
李功答:他说让我杀了所有人,我说孩子还太小,他说他们死了,孩子也没人照顾,不如一块杀了痛快。
老队长问:谁说让你杀了所有人?
李功答:……
他再次抬眼看了看房顶子,然后鬼祟地低下了头,整个讯问过程中,他不止一次做过这个动作。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在我们的头顶上方。
我忽然想到白天从李功家东屋里撞到的那双酷似人腿的东西,那一刻,我竟不敢抬头了。
之后不论老队长怎么追问他杀人动机还有他口中的那个“他”,李功都沉默不语,至于其他细节,他说得很清楚,甚至到了细致的地步,在整个讯问过程中,他没有表现出一丝愧疚,反而显得很坦然。
他越是坦然,我和邱楚义就越觉得害怕。
这起灭门案就这么破了,甚至没有所谓的破不破,凶手自首,供述完整杀人过程,唯独没有说明杀人动机。
而在我们同期的调查中,李功的亲友、同事和邻居都说他人很好,从不惹是生非,和家人关系也不错,虽然他老婆有点强势,但也是个热心肠的人。对于他杀了全家六口,所有人都大呼不可能。
但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有人说李功被鬼附身了,有人说李功有精神病,还有人说李家风水不好,招惹了不干净的东西,各种说法,一夜间传得有鼻子有眼儿。
在随后对他进行的精神病司法鉴定中,医生给出的鉴定报告证明他精神正常。
在将李功送进看守所前,我抽掉了他的腰带和鞋带,他突然对我说:“你是不是特想知道我为什么杀人啊?”
当时我和邱楚义都在,我没说话,邱楚义问:“你什么意思?”
李功说:“他说你们特别想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们。”
邱楚义说:“你少他妈的在这吓唬人,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李功说:“我要走了。”
他的这句话很突兀,并没有承接邱楚义上面的话。
然后我和邱楚义就将他关进了警车,去看守所的路上,他脸上都挂着奇怪的笑,很僵硬,好像贴上去的一样,我和邱楚义坐在他对面,甚至都不敢直视他。
警察怕杀人犯,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但当时的我是真害怕,但究竟怕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
在把李功关进看守所的当晚,他就死了。
看守所的号间有所区分,普通号子里一般关十到十五个犯人,而杀人犯则会被关进双人号,鉴于李功是灭门案的凶手,案情重大,就将他关进了单人号,还配了专门的看守。
进了看守所,剃头洗澡换号服,对于杀人犯,手镣脚镣自然是不能少的,看守所内部的手镣和脚镣是特制的,手镣中间会有一条铁链子直接连着脚镣,非常紧绷,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限制犯人的动作,据当晚的看守说,在将李功关进号间时,他很镇定,甚至向看守要了一根烟。
他抽完烟,对看守说:“我要走了。”
那看守说:“走个屁,进去睡觉。”
接着他进了号子,半夜的时候,看守例行巡视,走到那间号子前时,发现李功站在床板子上,脚尖着地,整个身子向上,仰着头,脖子更是拉得老长,那看守吓坏了,哆哆嗦嗦开了门,急忙冲进去,后来他在做笔录的时候是这么说的:“当时我冲进去,就想把李功抱下来,他的身体好像被什么勾住了,根本拉不动,但当时除了他以外,我什么也没看到,直到后来我叫来其他人,费了老鼻子劲才将他抱下来。”
不过,什么也没看到,不代表就没有其他的东西。
李功就这么突然死了,他的诡死给这起灭门案蒙上了一层鬼气,就连老队长王强都说想不通。
据后来为李功做尸检的法医说,他是颈部血管遭到强烈的向上牵引,脑部供氧不足导致窒息死亡,就是所谓的吊死。
普通人的脖子长度一般在十公分左右,但李功的脖子却足足有二十公分,硬生生地被拔高了一截。
李功死后,分局内部开案审会,当然开会的都是局领导们,唯一参加会议的非局领导就是老队长王强。会议开了很久,从早上一直到晚上,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最后给出了结案报告,对于李功杀人的动机解释为内向压抑诱发的神经质人格,李功家庭积怨颇深,父母从小对他管教严厉,结婚后老婆又过于强势,长期积压下来导致了惨案发生,至于李功的死,则解释为某种突发疾病。
老队长回来后,就是这么跟我们说的,邱楚义看了看我,吧嗒吧嗒地眨眼,没说话,我听了这些之后,情绪挺激动的,当场就做出了反驳,我说出了李功灭门案的几个疑点:“其一,李功杀人动机有问题,他到底为什么杀人是这案子最大的疑点。虽然他性格内向,和父母老婆关系也不如表面和谐,但很多家庭都存在这种矛盾,况且当时他回家时给他爸买了最喜欢吃的鸭血豆皮,如果他真想杀人,就不会那么做了,也应该提前做好杀人准备。这么说来,他的杀人举动很可能是临时起意的,他杀人前没和任何人吵架,只是被老婆念了几句,也没有特别过分的话,就算是长期积怨,总该有个激发点的,所以他的杀人动机绝对不是家庭积怨;其二,李功在说杀儿子的时候,提到了有人告诉他要将他们全家杀掉,甚至在后来走的时候又提到了这个‘他’,这个‘他’到底是谁,是真有其人,还是他故弄玄虚,我们还没弄清楚;其三,我在第一次进案发现场时,曾经撞到了某种透明异物,应该是悬在房顶上的,在对李功进行第一次讯问结束的时候,他反复抬眼看了房顶,好像房顶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而李功死的当晚,看守也提到了一股悬在上方的看不见的怪力,这一切又该怎么解释呢;其四,李功曾经两次说他要走了,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样,但他没求助,甚至在死前向看守要了一根烟,好像是死刑犯上刑场前的上路烟,这也很可疑的;其五,李功杀害家人,基本都是一刀子完事,跟有经验的老手一样。从他的叙述和现场勘查看来,他也没任何犹豫,就想直接把他们杀了。据我们了解,平常的他连一只鸡一条鱼都不敢杀,这强烈的反差不值得深究吗;其六,李功在供述整个杀人过程的时候,没有表现出一丝愧疚,甚至在将全家杀光之后,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主动报案,这也不符合一个杀人凶手的心理;最后,李功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什么将他脖子拉成那个样子,死状还那么古怪,说突发疾病完全就是扯淡啊,谁会相信!”
当我像机关枪似的将这些疑问说出来的时候,老队长王强语重心长地点了一根烟,说:“大通啊,你确实比其他人要心细,你提出这么多疑问,听着也很有道理,这证明你在用心办案子。”
我说:“既然您也觉得这些疑问有道理,那更应该好好查一下啊!”
老队长说:“有道理不代表就一定查得清,因为这世界上好多事情根本没办法解释清楚,也解释不清。”
我说:“可我们是警察啊,破案找真相是我们的工作,难道还要指望老百姓吗?”
老队长说:“你说得没错,破案找真相确实是我们的工作,但你也要明白,有些案子能破,有些案子破不了,老百姓需要一个说法,我们就必须给一个说法,至于他们相信与否,不是你我能左右的。”
我本想继续反驳的,但邱楚义跟我使了个眼色,我心想既然老队长都这么说了,不好再和他抗辩下去,那就这样吧。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一个月后,12月27号一大早,邱楚义就接指挥中心转警,有人报警说他杀了全家三口,当时我正在宿舍里呼呼大睡,邱楚义踢门进来,说:“又发生灭门案了!”
自从一个月前发生灭门案后,我听见“灭门案”三个字就害怕。
这次我们没有直接赶过去,而是和技术中队,还有老队长王强一起去的,一路上,我们几个都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这次灭门案的发生地点还是在南郊新村,具体地址是南郊新村10组12号,我们赶过去的时候,报案人同时也是凶手的范良子正坐在正房前的台阶上,一脸笑意,这让我想到了一个月前的李功,当时他也是坐在台阶上,就跟等我们过来一样。
凶手等警察,真是诡异!
说真的,我挺害怕他开口的,我害怕他说出和李功那句一样的,你们来了啊,像是在热情地迎客。
邱楚义和其他几个同事将范良子制服了,然后带了回去。
我跟老队长进了现场,现场很惨,范良子的老婆倒在里屋门口,全身被砍得没有一处是完整的,血哧呼啦的,而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女儿,一个儿子则都倒在了里屋的角落里,头上,脖子上,后背上都是伤口,血肉外翻,死前,姐姐还死死抱着弟弟。那时候正是年底,大冬天的,我们都冻得直跺脚,尸体也早就凉透了。
他杀人的凶器是一把斧子,就丢在外屋的灶台旁边。
老队长蹲下,看着那对血肉模糊的姐弟,说:“这家伙是疯子啊,下手真狠毒,虎毒尚不食子,这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啊!”
我站在旁边,吞了吞口水,没说话。
在离开现场前,我刻意将所有房间都走了一遍,我心里很矛盾,一方面,我想碰到在李功家东屋里撞到的那双“人腿”,这或许是这两起灭门案之间的关联,一方面,我又希望自己什么都碰不到。
从西屋一直到东屋,我确实什么都没有碰到。
我有些失落,出屋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啪嗒”一声,我转头,发现桌上的花瓶掉地上了,那瓶子在桌子的中央,距离桌边有十几公分,如果不是外力作用,不会掉到地上的。
但这个屋里除了我没有别人了。
还是说,这个屋里还有一股我看不到的力量。
或者,别的东西?
我盯着碎了一地的花瓶碎渣,然后又看了看桌子,那桌子距离房顶大约一米六左右。
一米六,一个普通女孩子或者女人的身高。
想到这里,我不禁吞了吞口水。
那瓶子上方不会……
我站在原地,直到离开,我都没有走过去验证我的想法,我忽然害怕了。
经过讯问,范良子对于他杀害老婆和两个孩子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但问及动机时,他只是不停地痴笑。
老队长问:“你笑什么?”
范良子说:“他不让我说。”
他口中的这个“他”让我们想到李功在讯问笔录中提到的那个“他”,他们是同一个人吗,还是“他”根本就不是人,这个没名字,只有一个代称的神秘东西连续出现在了两起灭门惨案中?
范良子很淡定,就连老队长王强这种有着几十年讯问经验的老刑警都对他束手无策,不论怎么问,他就是不说话,最后连老队长王强都急了,大吼道:“你小子到底为什么杀人?”
范良子还是痴笑:“他说了,不能说。”
之前但凡有命案,抓到凶手的,邱楚义都会毫不留情的给杀人犯几个耳光,以示愤怒,虽然警察不能打人,但老队长也默认,不管怎样,他们都杀了人。邱楚义样子凶,又长着一对牛眼,光是瞪眼,很多人就怕了,而这两次,他都躲得远远的,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根本不敢动手。
其实,虽然我这么说邱楚义,我自己也和他一样,对李功和范良子也是避免靠近,即使是在为他们做讯问笔录的时候,我也只是负责低头记录。
关于范良子灭门的动机,一直没问出来,在后来对他进行的精神病司法鉴定中,医生给出了他精神正常的报告,他在做讯问笔录的过程中也表现得思维清晰,说话也有逻辑,确实就是正常人。
但恐怖的是对于杀死老婆孩子,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愧疚,就好像做了一件大好事。
在随后对他亲友的走访中,他们都说范良子是一个老实巴交,诚实稳重的人,根本不可能杀人,还是杀了自己的老婆孩子,他们不能想象他举起斧子,不顾她们的哀求,毫不留情地砍死温柔贤惠的老婆和乖巧懂事的孩子,一斧子,两斧子,三斧子……直至将那三个他最亲的人砍得稀巴烂。
第一次讯问结束后,我们将他送进了看守所。
鉴于一个月前李功的诡死,在进行二十四小时内的第二次讯问前,看守所方面派了专人贴身看护范良子,以防发生不测。虽然这种防范显得有些疑神疑鬼,但防患于未然总是对的。
在我们接下来的讯问中,范良子还是不说杀人动机,最后,他被老队长问烦了,甚至说了一句:“就当是为人民服务了。”
当时听到他这句话,我真想一个大耳刮子抽死他,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啊,他的老婆和孩子啊,他竟然说得这么轻松,跟杀鸡杀鱼一样。
但在我们第二次提讯他的那天晚上,范良子就死了。
他死得很诡异,当时负责看守的民警根本没发现坐在木板**的他已经断气了,半夜的时候,一个看守说:“范良子,你躺下睡。”
范良子不答,那个看守就走过去推了他一下,他就倒了,他们这才发现他死了,身子都僵了。
经过检查,范良子是窒息而死,不是像李功那样脖子被拉长,而是舌头离奇地伸到了喉咙里,他是被舌头堵死了喉咙,活活窒息而死的。
一个人窒息,怎么着也会挣扎,人都是有求生欲的,他却就那么坐在那里,不声不响地死掉了。
据后来那位看守说,当天晚上,吃了晚饭,他们就把范良子送回号里了,当时范良子对他们说了一句“我走了啊”,两个看守当时没在意,后来细想,他当时就好像知道自己要死了一样。
李功灭门后,离奇诡死,范良子灭门后,也这么突兀的死了,一个吊死,一个被自己的舌头堵死了。
很显然,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灭门案件了,或许这里面有着更大的牵扯,但究竟有什么关联,谁也不知道。
虽然公安局极力保密,但信息还是流了出去,大家都变得人心惶惶的,对于彼此最亲的人都不再相信了,生怕他们是下一个举起刀子灭门的人。
当时的运河分局以破案快,效率高闻名,但一个月间连遇两起灭门惨案,整个分局也快崩溃了,我们遭受了前所未有的质疑和信任危机,分局长首当其冲的成了顶雷的人,甚至去省公安厅做了检讨,当天直接从省里来了专案组,专门调查此案,这案子经老百姓一传,就变得更离奇了。
我记得当年香港发生了一起轰动一时的杀人案——九龙西酷刑案,就是后来大家俗称的Hello Kitty藏尸案,那起案子中的23岁女受害者樊敏仪,遭遇多人禁锢于尖沙咀加连威老道的一个住宅单位里,被迫饮尿、吃粪、严重殴打、燃烧身体等,死后被肢解、烹尸,头颅被塞进一个Hello Kitty洋娃娃之内,在香港的轰动程度仅次于1982年的雨夜屠夫、1974年跑马地纸盒藏尸案、及1992年至1993年的屯门色魔案,而我想说的是,这两起灭门案的风头和血腥度一点不比九龙西酷刑案子小,只是当年网络还没大规模兴起,新闻媒体也没现在厉害,加上有关部门介入,案子没有被大肆传播。
专案组下来的第二天,就是12月29号,在南郊新村又发生了一起灭门案,凶手用麻绳勒死了丈母娘、老婆和儿子,一听到这个,全局的人都不敢说话了,这到底中了什么邪啊!
当时我和邱楚义也跟着去了,只是没有进入现场,我们的级别不够。
虽然没进去,但当他们将报案人同时也是凶手的赵彬带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挂在了他脸上的怪笑。那笑容如果挂在恶霸脸上,我倒觉得没什么,但和他这种一身书卷气的人格格不入啊,他走过我和邱楚义面前的时候,忽然开口说:“我走了啊!”
当时我心里咯噔一下,直骂娘,他竟然说了和李功还有范良子相同的话,这也太巧合,太邪门了吧!
他随后就被带走了,和我们预想的一样,就算是专案组的破案专家,磨破了嘴皮子也一样没问出杀人动机,之后被送进看守所的赵彬也死了,一样是毫无缘由地死了,具体怎么死的甚至连我们都不知道,这消息被专案组封锁了。
最后,后两起灭门案也给出了与李功灭门案相似的结案报告,都说凶手和家庭成员积怨颇深,而发生第一起灭门案后,在某种程度了对他们进行了传染和刺激,才导致了惨案的接连发生,至于诡死,全都用突发疾病来解释了,最重要的是有关部门介入,这案子迅速没音了,后来我问过老队长王强,他啪嗒啪嗒地抽烟,问我:“告诉了你,又能怎么样?”
我说:“现在外面都疯传呢!”
老队长说:“传什么呢,案子已经破了,凶手也都死了。”
我说:“我们给出的说法根本就不能让大家信服!”
老队长说:“我们作为警察,给出相对合理的官方解释就好了,至于每个人想的,那是他们的事情了,我们管不了。”
我有些急:“这根本就不负责!”
老队长说:“你入警的时候,入警守则上没规定你经手的每个案子都必须侦破吧,也没规定每个结案报告都必须完美无缺,或者让每个人都信服吧!”
我不情愿地点点头,说:“话是没错,可是……”
老队长说:“我们做刑警的,尽全力就好了,有些案子,你觉得诡异,想要深究,这也合情合理,谁都想要一个合理解释,但不要钻了牛角尖,我们虽然是刑警,也是穿制服的普通人,有些事情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我不说话了。
过了半天,老队长问:“大通,你信冥冥之中的注定吗?”
我不屑地说:“不信,那都是迷信。”
老队长说:“其实,我刚入警的时候跟你一样,也觉得那都是唬人的玩意,到现在我对这个也是半信半疑,俗话说,不能不信,不能全信。”
我很坚定:“反正我不信。”
老队长说:“我从警超过30年了,见过的听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其中也不乏灭门案,这些年,我一直通过各种方式搜集了各地发生的灭门案资料,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我问:“什么现象?”
老队长说:“我发现,这里面有一个可怕的连环!”
我问:“连环?”
老队长说:“1979年11月27日,湖北荆州某县发生了一起灭门案,一王姓男子一夜间杀了一家七口,杀人动机为父子间长期矛盾,积怨爆发导致惨案发生;一个月后的12月27日,该地又发生一起灭门案;两天后,灭门案再次发生,就跟传染病似的,动机都是家庭失和,矛盾重重,但是之后,该县再没有类似案件发生。1989年11月27日,黑龙江佳木斯某县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一季姓男子大白天杀了一家五口,他没有说出自己的杀人动机;当年的12月27日和29日,该地又连发两起灭门案,杀人凶手一样动机不明地杀害了家人;而在1999年11月27日,李功杀了一家六口;12月27日范良子杀了一家三口;12月29日,赵彬勒死丈母娘,老婆和孩子,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好像跟设定好一样,每隔十年就有连环灭门案发生!”
我没说话,心里却凉透了。
老队长说:“我觉得这里好像有一个环,看不见摸不着的,却又真实存在,这些连环灭门案就是这环子上的东西,它连接着很多生死,过去的,现在的,还有未来的,我们不能阻止,只能见证。”
通哥的故事讲完了,我整个人有点懵,就问:“这事没结果啊,李功、范良子和赵彬到底为什么杀人,还有他们究竟怎么死的啊?”
通哥继续看杂志,说:“老队长不是说了吗,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的,起码以我们掌握的信息无法解释清楚,我们给的无非就是一个说法而已,信与不信全看你怎么想了。”
我不依不饶:“当时你不是向老队长提出很多疑问吗,你不好奇吗?”
通哥耸耸肩,说:“好奇啊,但注定找不到答案的东西,何必再浪费精力呢!”
我撇了撇嘴:“他们会不会真是被鬼魂附身了?”
通哥摇摇头,说:“我不知道,起码我没见到什么鬼魂。”
我有些气,问道:“那当时你在第一个凶案现场撞到的是什么,还有那个瓶子为什么突然从桌子中央掉到地上?”
通哥答得倒是轻松:“我不知道,或许是我当时想多了吧!”
我忽然想到现在是2010年,按照老队长王强说的,如果真存在那个“连环”,那每隔十年就发生三起连环灭门案,我问:“现在又过了十多年了,那个巧合还在继续吗?”
通哥放下杂志,说:“你脑袋秀逗了吗,去年年底北京大兴区发生的连环灭门案!”
我猛拍脑袋,我想起来了:去年11月27日,北京大兴区发生了一起灭门惨案,凶手李磊杀了一家六口,对于为什么杀人,李磊只说一时冲动,警方给出的动机是李磊性格原因导致与家人积怨。一月后的12月27日,大兴区的张武立持刀杀死妻儿,杀人后,他在墙上写了“为了人民”四个字,并说当时有个声音在催促他杀人,警方最后给出的结论是张武力患有精神分裂。两天后,同样是大兴区,凶手张伟连杀五人,杀人动机归结为酒后情绪失控,警方也给出了官方说法,就像当年市里发生的连环灭门案一样,自然的,各种诡秘灵异说法也是乱飞,有人选择相信警方的话,有人选择相信这是灵异事件。
或许,这里面就有所谓的真相,也或许,这是一个表象而已,最深层的,最隐秘的答案还没人知道,或者永远没人知道。
我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问通哥那三起连环灭门案的真相实在很蠢,现在想来,我更愿意认为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答案,我不想知道答案了!
我不说话了。
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真的,后背飕飕地进凉风。
通哥也不说话了,继续看那本杂志了。
这时候,耳边传来列车员的吆喝声:“啤酒花生方便面,有需要的吗,啤酒花生方便面,有需要的吗……”
我一动不动,这事太邪乎了,却又是真实发生的,我不禁想到,如果真有这么一个连环,那么2019年的11月27日,12月27日和29日,在中国的某地,会不会发生什么?
那次出差回来后,我特意去市公安局档案科调取了十年前连环灭门案的三本卷宗,在办案民警一栏,也看到了老队长王强、通哥还有邱楚义的名字,翻阅着一页页讯问笔录和现场勘查照片,当年的案子恍然历历在目,我找到了三起灭门案凶手的精神鉴定报告,对这三起案子充满疑惑的我主动联系了当时负责为三人做鉴定的医院,现在已经成为独立精神病院了,我辗转找到当年负责鉴定的精神科医师,他姓王,今年五十岁,干干瘦瘦的,却很精神,他已经是这家精神病院的副院长了,当我提起李功和范良子等人的名字时,他竟然还有印象:“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有人再问起这三起案子。”
我干涩一笑。
王院长给我倒了杯水,说:“你想问些什么呢?”
我道了声谢,说:“我想问一下,包括李功在内的三个人杀人犯真的没有精神类疾病吗?”
王院长也坐了下来,他点了一根烟,说:“你在怀疑当年鉴定报告的权威性吗?”
我耸耸肩,说:“我只是想不通,如果他们没有患上精神类疾病,为什么会突然做出灭门的举动呢?”
王院长干涩一笑:“寻找案件真相应该是警察的职责吧!”
我微微颌首:“话是如此,但警察也不是神仙,也不是什么问题都能解决的,所以我想寻求你的帮助,我想在你这里得到合理的解释。”
王院长看了看我,那眼神很怪异,突然,他笑了,说:“你和我年轻的时候一样,对任何事情都喜欢追根究底,这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我喜欢。”
他起身,在办公桌后面的书柜里取出一叠报告:“为那三个杀人犯做鉴定是我这辈子最难以忘怀的事情,当年的鉴定结果也让我意外,这些年,随着我接触的病例越来越多,掌握的信息越来越全面,我也开始反思当年三起灭门案凶手的精神状况。”
听到这里,我来了精神。
王院长继续说:“在我接触的病例还有国外的一些案例中,我确定他们三人很可能确实患有精神类疾病。”
我一惊:“这么说当年的鉴定结果是错的?”
王院长摇摇头:“考虑到当时的医疗水平,当年的鉴定结果没有问题,而李功、范良子等三人所患的是隐性精神病,并非普通的精神鉴定能鉴定出来的。”
我反问:“隐性精神病?”
王院长解释道:“精神病症状的典型表现是患者会出现情绪上的波动,比如出现兴奋躁动、行为紊乱、胡言乱语,行为异常,连眼神都显得不太对劲等情况,但隐藏性精神病并不会出现上述情况,而且极不容易察觉,有的只是看似普通的情绪异常,精神衰弱,或者头疼、记性变差、心慌、失眠、肠胃不好,但俗话说‘病由心生’,精神状况和人心理的变化有密切联系,也与个人的情绪、性格、处境等息息相关,比如这三起灭门案里,看似毫无问题,但每个家庭积怨已深,最重要的是,隐性精神病患者的负面情绪一旦累积到一定程度发病是不需要触发点的,甚至只是普通抱怨也会引起爆发,如果当年他们家人能为他们营造一个轻松自在的家庭环境,或及早察觉发现他们潜在的隐性精神病症状,或许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我仍旧有些疑惑,王院长说:“与其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猜测,为什么不能相信科学呢,记住,科学是破除所有虚假谣传的唯一手段!”
我离开后不久,收到了王院长给我发来的类似病例报告还有一些国外权威的数据分析,这也让我更确定当年李功、范良子等灭门案并非灵异事件,也不是无法解释的,只是当时医疗和鉴定水平有限,才让人有了种种恐怖猜测,至于这每十年的巧合“连环”,我认为巧合就是巧合,这世界上每天都有无数巧合发生,没必要对于每个巧合都深深探究,存在即合理,巧合也是。
我关掉电脑,走出办公室的时候,突然感觉阳光很明媚,心底的疑惑终于有了解答,追根究底是每个人都拥有的权利,作为刑警更甚,但在这个寻找的过程中,我们必须相信科学,相信真相总会大白天下。亲历鬼事之红妹
讲述人:吴涛
讲述时间:2010年5月22日
这个故事是古门店派出所的一个叫吴涛的哥们给我讲的,那天一起去执行护路任务,我们坐在大金杯车的最后面,他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我刚来古门店派出所。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睡值班室,正打着一局刀塔,就有人敲了值班室的门,我开门后,发现有四五个人,一个老头,身后跟着三个中年人,两男一女。
我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老头说,警察同志,我报警。
我问,你报什么警?
老头说,我女儿离家出走了。
我问,你女儿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
老头说,她叫红妹,今年十九了。
我问,你说说具体情况?
老头说,刚才我们一家在家里吃饭,她说要去外地读书,我不同意,她妈妈和哥哥姐姐也都不同意,我好说歹说,她铁了心要去,最后我们吵了起来,她就跑出来了,我打她手机,她关机了,我害怕她出事,就来报警了。
我说,不好意思,这不属于我们的出警范围。
站在老头身后,一个戴帽子的男人说,警察同志,你帮帮忙吧,我爸身体不好,就怕我妹妹出事,我们实在没办法才想到报警的。
我有些为难,不过看他们很着急,还是决定帮他们。
我问,她离家的时候穿的什么衣服?
戴帽子的男人说,她穿着了一件红外套,一条白裤子。
我问,是步行还是开车?
戴帽子的男人说,开车一辆黄色的福克斯。
我问,车牌号码多少?
戴帽子的男人说,车子是新提的,没上牌子。
我说让他们等等,然后叫醒了在楼上睡觉的同事,虽然他们有些不情愿,还是跟我去了,我们一共六个人,开车三辆警车,分头找人了。
路上,同事跟我说,小吴,你太实在了,这种警咱们不用接的,你就说这不在咱们出警范围,如果每个家庭吵架有人离家出走,咱们都出警帮忙找人,这派出所就什么都别干了。
我没说话。
同事的意思是象征性的转一圈,继续回去睡觉,我觉得既然都出来了,就尽力找找看,我通过指挥中心给各辖区执勤巡警发出指示,让他们帮忙注意一辆黄色无牌照福克斯。
我们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
这时候,我接到指挥中心的电话,说在青崇路口旁边发现了一辆黄色无牌照福克斯。
我们立刻赶到青崇路,确实发现在路边停着一辆黄色无牌照福克斯。我下车,上前,敲了敲车窗,一个女人摇下车窗,她穿着红外套,白裤子。
我问,你是红妹吗?
她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我是古门店派出所的,你家人报警说你离家出走了,他们很着急,请你跟我回去。
她说,他们都是疯子!
我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家人,他们都很着急啊!
她说,你知道什么!
说着,她就想摇上车窗,我手快,一伸手拔掉了车钥匙,她发疯的想要把钥匙抢回去,我的同事制住了她,然后我打电话让其他同事都过来,一起过来的还有老头和三个中年人,他见我找到了他的女儿,说,红妹,你怎么说走就走啊,你妈妈在家里都急坏了,快跟我们回家,有话回家说。
她说,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他转头对我说,警察同志,给你们添麻烦了,太感谢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我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她说,你们放开我,我不要回家,那里不是我家!
虽然红妹很拒绝,但还是被他爸爸和哥姐带回家了,同事看着他们开车离开,说,终于完事了,真是累死了。
我没说话,开车回派出所了。
不知道为什么,回去之后,我一点打游戏的心思也没了,就坐在值班室里抽烟,一直抽到了天亮。
第二天上了班,我还是无精打采的,忙碌了一上午,我整理接警单的时候,又看到了昨晚那个找女儿的老头填写的单子。
那老头叫林光耀,六十四岁,住在石岗大街和赵佗路交口处的一个门市。
吃了中午饭,同事们有的睡觉了,有的还在忙,我说家里有点事,就开车出去了。鬼使神差的,我开车去了石岗大街和赵佗路交口。
我问了一个卖凉皮的,这周围开店的有没有一个姓林的老头,好几个孩子。
那个卖凉皮的说,前面那个纸活店老板姓林,不过他没孩子。
我将车停在一边,步行过去,很顺利的找到了那个纸活店。
我走了进去,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就是昨晚那个陪老头一起来派出所报案的戴帽子的男人,应该是他儿子吧。
我对他笑了笑,他一动不动的,我这才发现他竟然是一个纸扎人。
我后背一凉。
这时候,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见了我,问,小伙子,你要买点纸活吗?
我说,不需要,谢谢。
我转身想走。
这时候,昨晚那个报案的老头走出来了,见了我,说,哎呦,这不是昨晚帮我们找女儿的警察同志吗,快请进,快请进。
我竟然被拉了进去,老头对老太太说,老婆子,这就是昨晚帮我们找红妹的警察同志,多亏了他,才把红妹找了回来,快去给警察同志倒水。
老太太点头进了里屋。
我环视了一圈,在那个戴帽子的纸扎人旁边,还站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也是昨晚一起去派出所报案的人。
冷汗浸透了我的衣服,我觉得我遇见鬼了!
我指着门口那个几个纸扎人说,他们是纸人?
老头说,是啊,都是我和我老伴扎的。
我问,你女儿红妹呢,她还好吗?
老头笑了笑,指着指角落里的一个女纸人。
那女纸人穿着红外套,一条白裤子,手上缠着一圈绳子。
老头说,她不听话,我就把她拴起来了,省得惹麻烦,总是乱跑,让我们操心。
她的旁边还有一辆纸扎的黄色福克斯。
我后背凉透了,这时候老太太端着水出来了,我说我还有事,急急忙忙跑掉了,出门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竟然摔了一跤。
我回到分局的时候,一脸狼狈,同事们问我怎么了,是不是碰见鬼了?我没跟他们说,我真的遇见鬼了!
我打开公安网,在本市的常住人口信息库内查到了那个林光耀的信息,他的同户信息上只有他老婆李金娥,但我在其他关联中却发现,他的名字还关联着四个注销人口信息,打开一看,分别是林红君,林红林,林红海和林红妹。
他们四个是林光耀的儿子和女儿,十年前死于一场车祸,我点开了他们的照片,立刻就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