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泽天和文丽走下楼,来到医院保卫科,找到值班保安,道明来意后,保安员很配合地在电脑里调出几个案发时间段的视频文件。
范泽天认真看了监控视频,这三个案子发生的当晚,庄锦言确实是在医院值夜班,他大约晚上10点左右开着自己的白色本田雅阁进入医院,直到第二天早上6点开车离开。期间并没有走出过医院。
文丽问保安员有没有可能有人在夜里不通过前后门,偷偷翻越围墙进入医院?
保安员摇头说这个是不可能的,咱们医院四面围墙上都安装了红外线摄像头,即使在黑夜里,只要有人翻墙,肯定会被拍下,并且会触响警报器,咱们保安室即刻就会发现情况。
离开保卫科后,文丽问:“范队,那个庄锦言说的好像是真话,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范泽天没有回答她,只是掏出手机给李鸣打电话:“案发之时,庄锦言确实一直都待在医院里,他没有作案时间。你不用再盯着他了,咱们先撤吧。”
从医院开车出来的时候,范泽天一直眉头紧皱,没有再开口说话。
第二天早上,范泽天刚到单位上班,就看见两名助手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自己。
他不由怔住了,问:“一大早,你们找我有事啊?”
“是的,有重要线索要汇报。”
文丽和李鸣同时点头回答。
范泽天一边掏出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一边说:“那好吧,文丽,你先说。”
文丽跟着队长走进办公室,说:“范队,昨天晚上我用手机偷偷拍摄了一张庄锦言的照片,发到了薛晶晶的手机上。她不是在川菜馆外面看见古乐天跟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说话吗?我问她是不是这个人?昨天太晚了,她没有看到我的短信,直到今天早上才回复我说,她看到的那个在川菜馆门口跟古乐天说话的神秘男子,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
“哦?这可真是一条重要线索啊。”范泽天说,“古乐天临死前,曾经跟这位庄医生接触过,但昨天咱们去找庄锦言的时候,他对这件事却只字不提,这是为什么呢?”
李鸣抢着道:“范队,我这里还有更重要的线索呢。”
昨天晚上,在医院值班室等候庄锦言的时候,李鸣发现值班医生办公桌一个没有上锁的抽屉里放着一台智能手机,手机屏保图片,是一个男医生的工作照,因为办公桌上放着当晚值班医生庄锦言的工作牌,工作牌上的大头照跟手机屏保上的照片是同一个人,所以他断定这是庄锦言的手机,可能是这位庄医生当时出急诊太匆忙,把手机放在抽屉里忘记拿了。
李鸣悄悄翻看了一下他的手机,结果在他的手机里发现了几张加密照片。
他心中起疑,就把这几个加密文件发送到了自己的手机里。
昨晚回家后,他花了半个晚上的时间,终于解开了这几张照片的密码。
“你看,就是这几张照片。”他把自己的手机递给范泽天。
范泽天接过手机一看,就愣住了。
手机里的照片,光线有点暗,应该是在晚上拍摄的,地点看起来像是某个洞穴之类的地方,照片上有一个中年男人,手脚被缚,嘴里堵着一块破布,正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镜头。这个男人,居然就是这起连环命案的第一个死者马旺财。
他用手指滑动手机屏幕,第二张照片和第三张照片相继出现,拍摄地点跟上一张相同,只不过被捆绑的人,分别换成了容彩和古乐天。
范泽天问:“你能确定这是庄锦言的手机拍摄的吗?”
李鸣说:“我通过一些技术软件,可以查看到拍摄照片的手机型号,这三张照片拍摄手机型号,与庄锦言所使用的手机型号是一致的。”
“拍摄时间呢?”
“第一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5月18日,也即马旺财被杀前一天晚上9点21分;第二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6月6日,也就是容彩的尸体在臭水沟里被人发现的前一天晚上8点;第三张古乐天的照片,拍摄时间是6月10日,也即古乐天尸体浮出水面的前一天晚上7点10分。”
范泽天点点头,看着两名助手问:“你们怎么看?”
文丽兴奋地道:“范队,案情现在已经十分明朗了,凶手就是庄锦言,他先用某种方法接近对方,然后趁其不备,突然出手将对方制服,并将其捆绑拍照,然后用不同的方法,将这三人残忍杀死。”
李鸣说:“可是他有确凿证据证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这个怎么解释?”
文丽说:“他一定使用了某种障眼法。范队,只要咱们立即拘捕庄锦言,肯定能审出个结果来。”
范泽天想了一下,点头说:“好,那咱们就再次正面接触一下这位庄医生。”
范泽天带着两名助手正要出门,忽然一名刑警跑来报告说:“范队,庄锦言在外面说是要找你。”
“庄锦言?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范泽天吃了一惊,说,“让他到我办公室来。”不大一会儿,那名刑警就领着庄锦言走了进来。
范泽天笑笑说:“庄医生,请坐。我们正要去找你呢,想不到……”
“想不到我自己送上门来了,对吧?”庄锦言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不知道庄医生找我有什么事?”范泽天站在他对面,背靠着办公桌,看着他问。
“范队长,其实我是来找你……”庄锦言犹豫一下,说,“找你自首的。”
“自首?”范泽天和文丽、李鸣都大感意外。
“是的,是自首。”庄锦言低下头去,说,“我承认,那三个人,马旺财、容彩和古乐天,都是我杀的。”
庄锦言说,自从今年2月的那场医闹风波发生之后,他虽然在老师的极力劝说下,回到医院上班,但是他一直情绪消沉,始终无法从那场押医游行闹剧的阴影中走出来,几乎每天晚上他都要做相同的梦:他被一个女人用绳子拴着,牵着,扯着,后面跟着两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手拿鞭子,不断地在背后抽打他,驱赶他,他就像一头即将被赶进屠宰场的畜生,心惊胆战,眼泪汪汪地向周围的人求救,但四周全是幸灾乐祸拍手起哄的围观者,就连警察也只能远远地看着他摇头叹气。他彻底地绝望了,他恨这个无情的世界,恨那些冷漠的看客,更恨那几个拿绳子捆他、拿鞭子抽他的恶魔一样的人……
每次从恶梦中惊醒,他都会抱着被子瑟瑟发抖,再也无法入睡,就那么一直默默地坐着,一直流泪到天明。
他知道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真的会被这场恶梦般的经历毁掉。
而要想完全从那场恶梦中走出来,唯一的办法,就是直面这场风波,让那几个羞辱和伤害过他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既然警方无能为力,那么剩下的选择,就只能是他自己动手惩罚罪犯,拯救自己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他就到保卫科,把事发当时的视频资料复制一份,然后用自己的电脑,把那几个对自己下手最狠的“医闹”的头像截图打印出来,再拿着这几张照片开始调查。
但他毕竟不是私家侦探,在这方面能力有限,调查了好长一段时间,也没有收获。
正在他气馁之时,有一天,他开车经过青龙咀菜市场门口,无意中发现台阶上有一个正在打牌的民工,正是押医游行时,在后面鞭打过他的两个人之一。
于是他对其展开侦查,得知其名叫马旺财,是一名在街头揽活的民工。
通过一段时间的跟踪侦查,他渐渐摸清了马旺财的一些生活规律,于是一个复仇的计划渐渐在他脑海里形成。
5月18日这天,因为他值晚班,白天时间充裕,所以他一直在菜市场外面跟踪观察马旺财。傍晚5点多的时候,他看到马旺财被一个女人叫去干活,于是一路开车尾随。
等到马旺财干完活,从这个女人家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8点半。
他跟踪马旺财来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下车后快步靠近他,用一块浸染过乙醚的手绢捂住他的口鼻,不到一分钟,马旺财就昏迷倒地。
他用事先准备好的一根蓝色尼龙绳捆绑住马旺财的手脚,将他关进自己小车的车尾箱里。
乙醚的药效一过,马旺财很快就清醒过来,在车尾箱里拼命挣扎叫喊。
庄锦言怕被人发现,于是把车开到偏僻无人的青阳山下,把马旺财扔在一个山洞里,并且用抹布堵住了他的嘴巴,马旺财便再也叫不出声来。
他手机里那张加密照片,就是这个时候拍摄的。
晚上10点,他值晚班的时候,把马旺财再次放进车尾箱,带进了医院。
第二天凌晨1点多的时候,医院里已经完全安静下来。他一个人下楼,悄悄走进停车场,用一把手术刀割断了马旺财的喉管,看着他在惊恐中死去,庄锦言心中充满了复仇的快感。
他将马旺财流出的鲜血,用一个保温的容器小心地收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