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里。

　　经过几天的休养，崔志宏右手臂上的伤已经恢复了很多。

　　楚队坐在崔志宏对面，喝了一口茶，然后问崔志宏，“怎么样，想清楚了？”

　　崔志宏本来就看起来斯文儒雅，说话不快不慢，至从手臂被打了一子弹，整个人好像变得有点颓废。

　　“所有人都是我杀的。”崔志宏嘶哑地说。

　　“所有人......”楚队一挑浓眉，“你指的是......”

　　“林承炳，吴美佳，包括徐川，都是我做的。”

　　“那一晚，徐川没有按吴美娟说的去做，他没有杀人，人是我杀的。”

　　“我想知道事情发生的具体经过。”楚队绽开笑容，即使是审讯，他有时候也忍不住笑。

　　崔志宏盯着手腕上的手表，发了很久的呆。

　　之后，崔志宏告诉楚队，在案发之前，他从林承炳口中得知，林承炳要和吴美娟离婚的事情。

　　崔志宏为这件事感到十分难过，因为他还深深的爱着吴美娟，这也是为什么，他会选择和林君琼结婚。

　　崔志宏曾经听妻子林君琼无意中透露过，林玥如不是她哥哥的亲生女儿，所以崔志宏才会怀疑，林玥如是自己和吴美娟的女儿。

　　当年，他和吴美娟分手的时候，吴美娟正好怀孕，之后很快就嫁给了林承炳，这一点他记得十分清楚。而且，林君琼还说过，林玥如的实际年龄其实已经有十七岁了，所有，从时间上来推算，假如林玥如不是吴美娟和林承炳的孩子，那么就一定他的。

　　崔志宏无法忍受林承炳这般冷血无情地对待妻女，心里自然是愤怒的，只是，就算是这样，当时他也没想过要杀人。

　　直到那天，他不小心看到吴美娟和徐川见面的情景，他偷听了吴美娟和徐川的对话，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密切关注着吴美娟的一举一动。

　　在家庭聚会的那天，林玥如没有来参加家庭聚会，他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并且猜测，他们会在那天晚上动手。

　　回到家，他趁妻子服用安眠药睡着之后，来到吴美娟家门口，等待了几个小时。

　　他先是看到吴美娟神色匆匆的离开家，然后看到徐川提着一柄锤子，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别墅门口。

　　不过徐川只是在门口逗留了几分钟，却没有进入别墅，最后慌慌张张地将那柄锤扔在门口，便离开了。

　　原本崔志宏来的目的，是想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可是，当徐川离开的那一刻，他看着地上那柄锤子，像是突然中了邪一样，脑海中不断出现林玥如那孩子的脸庞。

　　倘若林承炳真的和吴美娟离婚，像扔垃圾似的将她们母女俩扫地出门，那么这个孩子的前途将变得十分渺茫。

　　虽然，他相信林家其他人不会坐视不管，可是吴美佳已经怀孕，万一她生下的是个男孩，那么林玥如不可能有得到林家财产的机会，她这一辈子注定还是要受苦的。

　　这十七年来，他欠了她太多，如果能为她做点什么，那么也算是弥补这么多年的亏欠。

　　于是，崔志宏捡起地上那柄锤子，走进没有锁门的别墅。

　　从那一刻开始，他踏上了人生中最为黑暗的道路。

　　“在吴美娟假装失踪的那段时间，你有没有联系过她？”楚队问。

　　“没有，我压根就不知道她躲在什么地方。”崔志宏平静地回答。

　　“徐川的死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杀他？”

　　崔志宏想了一下，即便身处审讯室，思考的时候，动作和表情依然散发着让人感到疏离的儒雅气息。

　　“那天晚上，当我对林承炳和吴美佳下手后，走出别墅的时候，没想到，徐川正好想返回别墅，看到了我。之后，他又来找过我，目的是为了钱。”

　　“你的意思是，他勒索过你？”

　　崔志宏点了点头，“我给了他五十万。”

　　楚队顿时恍然大悟，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切疑点就迎刃而解了。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徐颖曾经见过徐川提着一个黑色手提包回家，如果楚队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手提包里装的一定是崔志宏给的五十万。

　　“徐川遇害的那晚，你离开医院后，和徐川见了一面？”楚队继续问。

　　“他用座机联系了我，说还需要更多的钱，这让我感觉到威胁和危险，所以，是他逼我这么做的，他该死。”崔志宏的眼睛通红，但神情依然十分冷静，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情绪。

　　“所以，是你给他注射的毒品？”

　　“的确是我做的，当时我假装答应他会给他更多的钱，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将注射器扎进他的手臂，整个过程很快，他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毒品是从什么地方买来的？”楚队抱紧双臂放在胸前。

　　“在临江区的绿林街，那一片地方，只要你有钱，就能买到你想要的东西。”崔志宏如实回答。

　　楚队示意旁边的年轻刑警一定要做好笔记，然后换了一个坐姿，“之后你为了栽赃徐川，又去了徐川家一趟，将你给徐川的那五十万拿走，并且把凶器放在手提包里，扔在徐川家附近的垃圾桶，目的是为了让人早点发现。可是你，包括吴美娟万万没有想到......”楚队停顿了一下，“徐川会在死之前，留下那段录音。”

　　崔志宏紧紧地抓住前面桌子的边缘，修长的指节泛起阵阵白色。

　　“当然，如果不是李琛逃出那间地下室，你的妻子林君琼也不会发现你的真面目，如果不是林玥如那孩子机敏，林鸿锦夫妇也不会及时赶到你们家，让你再无继续演下去的可能！”

　　崔志宏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

　　楚队想，大概他没想到，林玥如会背叛他吧！

　　其实楚队很想告诉崔志宏，林玥如压根就不是他和吴美娟的孩子，他和吴美娟的孩子，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躺在徐成辉夫妇的怀里去世了。

　　可是，他想，在真正的审批到来之前，让这个男人崩溃，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好处。

　　审讯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女警走了进来。

　　楚队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不然他们不会随意进来打扰。

　　女警凑到楚队耳边，轻声说，“楚队，外面一个名叫邹狄的高中生说赵敏是他推下水库的。”

　　“什么......有人自首？”楚队心中狂喜。

　　“对，人就在办公室！”

　　楚队心想，这边该问的也差不多问完了，就示意他们继续问一些细节，然后端着自己的茶杯往审讯室外走去。

　　——

　　公共办公室里，几个小刑警心不在焉地坐在电脑前，时不时看一眼坐在办公室里的邹狄。

　　楚队来了，直接将邹狄带到办公室，他放下夹在胳膊底下的保温杯，示意邹狄坐下，然后给邹狄倒了一杯水。

　　邹狄身上穿着休闲服，头发剃得很短，脸白白净净的，身材却十分高大修长。

　　看到他的那一刻，他心里便有了数。

　　之前他让人多注意徐成辉的行踪，发现徐成辉这几天一直追着邹狄不放。虽然他不知道徐成辉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想，徐成辉应该在调查什么。

　　不过，他实在没想到，邹狄居然是推赵敏坠落水库的人。

　　“你是来自首的？”楚队问。

　　邹狄的目光纯净，抿着嘴，点了点头。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详细说说吧！”楚队已经摆好一副要听邹狄坦白的姿势。

　　“在告诉你之前，我有个要求。”

　　楚队有点诧异，实际上他是没有必要和邹狄谈条件的，但由于邹狄是主动来自首的，而且他还是还还未成年，所以，楚队动了点恻隐之心，并且也很好奇，邹狄到底有什么要求。

　　楚队将十指交叉在一起，放在办公桌上，笑了笑，“你先说说，是什么要求！”

　　“我想......”邹狄犹豫了一下，好想没有勇气开口，他咬了咬牙，“我希望能如期参加高考！”

　　楚队顿时愣了一下，一个多月后，的确将迎来一年一度的高考，而邹狄已经一名高三学生，如果没有发生这种事情，必然是要参加高考的。

　　“我无法答应你这个要求，但是我可以帮你努力争取一下。”

　　邹狄澄澈的目光，瞬间多了一丝暗淡。

　　沉默了许久，邹狄在楚队的鼓励下，终于开始述说事情发生的经过。

　　他告诉楚队，其实从几个月前开始，赵敏就一直私底下表示过很喜欢他，想要追求他，可是他对赵敏并没有那种感觉，而且他只想好好学习，压根就不想谈恋爱，因此拒绝了赵敏的要求。

　　那天，赵敏突然约他去那个水库，说是想要和他说清楚。

　　邹狄本来是不想去的，可是为了不让赵敏继续纠缠自己，他还是选择去见她一面。

　　见面的时候，赵敏一直希望他能改变主意，并表示，拒绝她就等于已经得罪她了，她不会让他在学校好过的。

　　邹狄根本不在意她说的话，也不想理会，想一走了之。

　　可是赵敏却抓住他的手臂，不想让他离开。

　　就这样，两人在纠缠的过程中，邹狄不小心将赵敏推下了水库。

　　由于水库里的水很深，赵敏在坠落的过程中又撞到了头，所以他还没来得及下去救，赵敏就已经没有反应了。

　　听完邹狄的描述后，楚队暗自思忖了一下，也许之前他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可是为什么徐成辉要对邹狄紧追不舍呢？难道只是为了帮忙查案？

　　如果为了帮忙查案，又为什么要故意对他有所隐瞒呢？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可是他又我否定了这个想法。为了说服自己，他决定试着问一问。

　　“你认识林玥如吗？”楚队拿出林玥如的照片。

　　邹狄看了一眼，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起来好像思考了一下，才慢慢作答，“她是隔壁班的，名叫林玥如，成绩挺好的。”语气轻描淡写。

　　“你们彼此不认识？”

　　“没有接触过。”

　　邹狄的表情很自然，完全看不出是在撒谎。

　　然而，楚队心里还是有疑问，如果真如邹狄所说，赵敏想约邹狄出去谈两人感情的事情，为什么要约在这么一个偏僻的地方，而且还叫上自己的几个朋友，并且还告诉他们有好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