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夜莺跟沿途的店家逐一打听消息,然而没有人再回忆起有关雪臣的事情了。
她可能很警惕,随着来来往往的人潮奔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世界那么大,人的心这么小,当然只会记住与自己相关的点点滴滴,不必要的事情就会抛诸脑后,转瞬即逝。
她决定暂时回队里,再调查一下有关日记本的线索。
日记本里仅仅记载了一页内容,其余的页数都被撕毁了,从余下的痕迹可以估算出大概有十几张的样子。
如果一页代表一天的话,那么这里是不是包含了消失的十几天?
这十几天有何特别之处吗?为什么要处心积虑隐藏它呢?
蒋夜莺仔细观察了日记撕损的部分——并不是那种潦草的撕扯法,而是有条理地折叠这几页纸,等到出现了折痕以后,再小心翼翼扯下来,所以残留的痕迹平滑,也没有奇怪的褶皱。
这就说明,这本破损的日记并不是震怒之后的产物,而是有预谋的隐藏计划。
如果不明者真的想要这本日记从世界上消失,他可以直接把它带离现场。然而他没有,那么就说明,不明者扯掉后面几页日记是有目的的,他想让警方找到它,并且去研究消失的故事。
那么,怎么找到消失的故事呢?
不明者是否也留下了线索?
蒋夜莺的目光再次回到了日记后面几页的图案上,那是一些古怪的面具图案,大小不一,轮廓也模糊不清,像是孩子稚嫩的画,又像是混淆视听的玩笑产物。
她合上日记,隔着手套抚摸日记外壳,背面画着蓝光的图标,右下角有无数条竖线,底下还印着一串号码,那是产品条码。
翻开日记,最后一页也印着一串数字,如果蒋夜莺没有记错的话,那就是产品编码。
同一种产品的条码是一致的,而编码不同。类似于人的身份证,每一件产品都有自己的编码,数字也随数量改变,有一定的规则。
蒋夜莺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她或许能找出这本日记的发售地,毕竟它还在售卖,那就代表着还没下市,一般文具之类的更迭速度很快,一年到半年时间已经消耗完它们的寿命,下市了。
她将条码输入到百度里,没有查到任何讯息。只能翻墙用国外浏览器谷歌,这样一搜就马上搜到了相关信息,果然是那本日记的产品条码,里面还留有发货的厂家官网。
蒋夜莺联系了客服,说明来意以后,很快就把她的电话转接给相关的负责人,是个男的,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你好,蒋警官,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你好,我这里有一本日记本,和一起凶杀案有关。我们需要这本日记出售地址,你们把这批货发到了哪里的店家,应该会有登记吧?譬如编号1到20的产品发给这家,20到30的产品发到那家之类的。”
“我想应该有记录,不过只能分辨大致的,详细到哪家店怕是天方夜谭。”
“我懂的,也请你帮帮忙。这本日记的产品条码是73892619,编号是3937474。”
“好的,你稍等,我们需要翻阅电脑里的发货记录。”
蒋夜莺盯着手表,等了足足有十分钟,那边才回话:“能确定是给黄山区石桥公园那一带发的货,具体哪家店不清楚,记录里也只有这样模糊的发货地点,蒋警官可以去那边的文具店打听打听。”
“发货时间是?”
“一月二十号,距今有六个月的时间。”
那么,已经可以确定是这六个月内买的日记,他们一定是买了日记以后才来的半脊峰,作案也是在这半年之内,已经把时间详细缩短到这个范围了。而且知道了日记是黄山区石桥公园一带购买的,也就是说雪臣和不明者曾经肯定去过黄山区。
如果雪臣在日记里所叙述的事情是真的,那么她可能是黄山区的学生吗?
她是高中生?
也是在黄山区结识不明者的?
蒋夜莺在瞬间又想到了书店老板的说词——雪臣去翻看日记的时候,曾经是一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是被不明者绑架的话,她有机会逃跑,有机会呼救,甚至不会安安分分追随不明者来半脊峰……所以,她并不是被绑架,也不是被威胁,而是心甘情愿这么做?
雪臣和不明者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她为什么心甘情愿跟着他来赴死呢?
这其中有太多矛盾点了,像是一团辨不清方向的浓雾,将蒋夜莺一寸寸包裹其中,遮蔽住她的眼睛。
于是,蒋夜莺决定去黄山区一探究竟。
她将调查出的事情全部汇报给胡离,黄山区本来就是他们的辖区,所以与那边有联系的话,接手案件就更加方便了。
当夜,他们就开车,往黄山区赶。
蒋夜莺之前刚办完一桩案子,带薪休假,没想到假没度成,才两天时间,又卷入了新的案子。不过能和胡离合作,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她可不敢再抱怨更多。
昨夜胡离的那一番话后,他们两个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好似隔着一层帷帐,彼此看不见,又不敢戳穿它,叫人难堪。
蒋夜莺一见到胡离就满心欢喜,可她又怕他瞧出来,再次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他讨厌她,都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但蒋夜莺还想求个痛快,启唇要问,又不敢问。和那些要说分手的小情侣一样,付出较多的那一方总会一遍遍追问原因,希望恋人能回心转意。然而局外人都很懂,那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即使和好了,隔阂还在,穿堂风也能引山洪,总有爆发的时刻。
还不如疼个痛快,之后老死不相往来。
蒋夜莺这样想着,突然,胃疼得厉害。她捂住小腹,蜷缩起身子,不住往前倾斜,仿佛一只离水的河虾,紧缩成一团。
“夜莺?”胡离透过后视镜看她,少女的脸颊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染上绯色,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疼得浑身颤抖,体温也逐渐升高。
“嗯……”蒋夜莺不想麻烦小叔叔,和儿时一样,咬住下唇,勉强微笑,“没事……”
“胃疼?”男人那好看的眉峰已然蹙起,他抿着单薄的唇,脚下紧急刹车,停靠在路边。
还是麻烦到小叔叔了……
蒋夜莺下意识不想让他注意到自己,她想成为能够帮助狐狸叔叔的人,而不是他的累赘。
会更讨厌她吧?
“小叔叔,我真的没事。”
“附近有加油站,也有店,我去买点胃药。”胡离没接她的话,只是淡淡说了这句话,走了。
蒋夜莺无法,只得在坐垫上等着。
她翻转了身子,侧脸望向窗外。天上繁星点点,忽闪忽闪,眨巴着眼睛。
胃疼是老毛病了,以前一疼就会蹲下身子捧腹,一声不吭。
她习惯了不向别人撒娇,也不会去说自己的情况,甚至有伤有痛,都不敢打扰到其他人,能自己处理的时候就自己处理。
比较严重的一次是得了胃溃疡,吃饭喝水,胃里都如火烧,疼到她遍地打滚。这时胡离才反应过来小姑娘不对劲的地方,背起她就往医院跑。
蒋夜莺也是第一次看到,平时那样成熟稳重的人,原来面对她,也会慌乱得像个孩子。
他是爱护她的,或许他所说的“讨厌”,也是有自己原因吧?
没过五分钟,胡离就回来了。
他将矿泉水和斯达舒胃药都递到蒋夜莺的手里,说:“快吃药,等到了黄山区再带你喝粥。”
蒋夜莺乖巧地点点头,像是想要验证一般,她拿药的同时,还握了握胡离的手。他的掌心很热,估计攥药很紧,手心也都是汗。
是害怕她胃疼,所以慌忙跑过来的吗?
她的小叔叔,根本不讨厌她啊!
胡离缩回手,脸上还要装出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问:“怎么了?”
“没事,”蒋夜莺勾起嘴角,“只是知道了小叔叔的秘密。”
“嗯?”男人不解,轻轻哼了一声,问。
“小叔叔喜欢我。”
“……”胡离惊了。
“是关爱晚辈的喜欢。”蒋夜莺得意洋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