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之后不久,周媺收到了一封来自冯家泰的挂号信。
现如今信息时代,人们已经很少写信了。周媺惊讶地拿着那封信,呆呆地思索了很久。一想起这个让他愤怒不已的男人,毁了她生活的男人,差点置她于死地的男人,她完全不想看信中的内容,甚至想立即撕碎它。于是她“啪”地一把将信愤愤地甩在桌子上。
心中的愤怒稍稍平息之后,她还是拿起了那封信——看看他到底说了些什么。撕开信封之后,他看到信纸厚厚的足有好几页。是他手写的工整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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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媺:对不起!此生最后一次跟你说这句话。
我知道你非常恨我。但请你看在一个即将被判死刑的人,看在我们共同儿子的份上,读完这封信。
首先请原谅我那天带你开车投湖自杀——我这辈子最爱的人是你,最恨的人也是你。我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由于咱俩的关系。爱恨交加——使得我打算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带着你一起走。
我和你认识于20年前。那时你还是个不到20岁的小姑娘。而我是个35岁年轻有为的公司创始人。
不知你是否记得,我是那天半夜在一家酒吧门口见到你的。当时作为陪酒女的你衣着单薄**,正被一个流氓挟持着。你的喊叫声在夜里吸引了正在街头赶路的我。于是,我挺身而出救了你——英雄救美的故事精彩上演。因此我们成了朋友。
当时的你是那么纯洁那么美丽。我很庆幸认识了你——心说这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立即想办法为你找了工作,为你母亲治病提供方便——为拓宽你的生存空间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那时候,我不能说心里对你没有一点念头。但我老家那边还有老婆和女儿,离婚也不现实。再说咱俩年龄相差较大,估计你也许不会接受我。我只想跟你慢慢发展关系,只希望水到渠成。可是,就在那晚跟龙老板等人聚餐后,我喝高了,送你回家之后,稀里糊涂就上了你的床,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儿。
第二天醒来,我有些后悔。也知道你会很生气。但没想到你竟表现得如此愤怒。不过我还是觉得过一阵子就会好的。毕竟我给了你工作,是你最亲近最可信赖的人。但让我万万没想到,只是那一晚你就怀孕了。
我当时表现得像许多始乱终弃的人渣一样,对你说必须把孩子拿掉。我以为你虽然恨我,但愤怒之后还是会听我的话,把孩子做掉然后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谁知你是个如此刚烈的女人——你不但不拿掉孩子,还不辞而别立即回了老家,从此渺无音讯与我一刀两断……
当时我既想你又在心里骂你。随着时间流逝,我又认识了其他的女人,你的影子在我心里渐渐淡漠了。
几年后的某一天,你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那是我某次出差到你所在的城市。那天下午我刚好有点闲暇,就独自上街闲逛。忽然看到你在某幼儿园门口接孩子。几年过去,你还是那么漂亮,甚至比以前更美——成熟的女人味儿更浓了。当那个孩子出现在你面前——我先是愣了下,觉得孩子肯定与我无关。但当我看了一眼儿子的模样,猜测了他的年龄之后,立即感知这应该是我儿子!
看到如此美貌的你,看到自己聪慧而又帅气的儿子,我那天一时五味杂陈,夜里失眠了……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不让我早点遇到你?
思来想去,我还是硬着头皮再次跟你“偶遇”了。果然不出所料,我的出现让你很不愉快。你的冷若冰霜给了我当头一棒。但我还是坚持说出了心里话:希望你跟孩子能搬到省城去,我负责提供好的生活环境,并帮你找个好工作。
你断然拒绝了。
我对你又爱又恨。心里暗暗骂你是茅坑的石头。可我还是不甘心——就算不为你,也得为我儿子着想啊。说实话,老家的女儿一来常年不在一起感情不深,二来毕竟是个女孩子。这个儿子才是不惑之年的男人——我的心头肉。我渐渐老了,如果有这么个儿子在身边,继承我的财产和事业,将来为我养老,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我常常借故偷偷去幼儿园看望儿子,后来就认识了你的前夫——你那个人渣老公季志成。他那一阵常常替你去接送孩子。我真不知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生活在一起?!他的人品让我直接拉低了你的识别能力——大街上随便拉个人也比他强啊。
看到这里,周媺心里微微一震。他说的没错。季志成走进她的生活,给她带来了无尽的麻烦和厌恶。
看着冯家泰信里的详细描述,她眼前脑补出了季志成和冯家泰往来的画面……
周媺想起那时候自己很忙。当时在一家大型企业做会计,下班很迟还经常加班。当时季志成已经更换了很多工作,经常在家待业无所事事。自己就让他帮忙去接送孩子。
不工作的季志成通常很邋遢。早上被自己喊叫多遍才起床,他没时间梳洗,勉强赶得上送思明上幼儿园。回来的路上他才买早点填饱肚子。
某天下午幼儿园放学时,思明站在大门口等待季志成来接。
这时候,冯家泰出现在幼儿园门口。他并不住在本市,是为了儿子才特意赶来的。前不久自己有一天带儿子逛街,被偶尔来本市的冯家泰撞见。他曾经询问儿子的情况,纠缠自己并要承诺跟他去省城后,他会照顾自己和孩子。自己断然拒绝了。或许从那天之后冯家泰就盘算上了:怀疑思明是他的孩子。
此时冯家泰喊了一声:“思明”。
听到自己的名字,三岁多的儿子看了看这个陌生人,并没有回应。自己曾经多次告诉他,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冯家泰拿出早已买好的变形金刚玩具,在思明面前晃了晃,说:“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来看你的。诺,这是送给你的礼物。”
思明看了看那个纸盒,上面的变形金刚机器人确实很诱人。但他还是没有动。
这时,接他回家的“爸爸”出现了。
“爸爸,”他对着季志成叫了一声。
季志成早已看到冯家泰与小思明说话,并拿出玩具**他的情景。他在想,这是个什么人?难道是人贩子吗?
“父子”二人走出幼儿园,经过冯家泰面前时,小思明不由得停了下来。他有些难舍地看了看冯家泰手里那个变形金刚——小男孩都喜欢的时髦玩具。
此时,季志成与拿着玩具的冯家泰对望了一眼。
看到这个情形,冯家泰忍不住问:“思明,你喜欢这个变形金刚吗?”
一旁的季志成忍不住了:“你是谁?!”
冯家泰踌躇一会儿,说:“我是……我是他妈妈的朋友。我姓冯。”
“我怎么没听他妈说过?”季志成盯着冯家泰,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然后问:“你真的跟他妈是朋友?等我回家问问。”
“好吧。你……可以去问。”冯家泰回答。从小思明对这个男人的称呼中,他得知这是与周媺结婚的男人。
周媺想起当时季志成确实曾问过自己:“有个男人到幼儿园给思明送玩具,说是你朋友,姓冯。”
自己当时是这样回答的:“别理他!这人以前曾经追过我,是个……神经病!”当时自己只觉得冯家泰有点讨厌。却没想到此后会因此引起一系列麻烦……
“哦……”季志成半信半疑地。
冯家泰为了儿子,继续到幼儿园“勾引”小思明。
在他又一次拿着零食——糖葫芦和大白兔糖来引诱小思明时,季志成终于跟他直面相对了。
“哎,我说这个男人,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他气势汹汹地询问冯家泰。
穿着高档体面服装的冯家泰,根本没把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放在眼里。他轻蔑地问:“你……就是跟周媺结婚的人?”
“是啊。怎么了?”季志成理直气壮:“请你别来打搅周媺和孩子。”说完,他牵着小思明的手就要离开。
谁知冯家泰跟在他后面,附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这位兄弟,我有话要跟你说。今晚7点在XX酒家,我请客。”
季志成停住脚步,上下打量着冯家泰,警惕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放心,我找你绝对是好事。”
一直无业在家的季志成,再次看了看面前这个衣着光鲜,说话斯文的男人,想了想就答应了。
两人在一家中档餐馆见面了。既然有人请客,对于无业游民季志成来说,当然是再好不过了。当他看到冯家泰点的菜和酒,更是忍不住笑了。
“请问您贵姓?”冯家泰给他斟了酒之后问道。
“我姓季,季节的季。季志成,就叫我老季吧。”他大方地说。
冯家泰看着他,开门见山地说:“我是周思明的父亲。”
虽然季志成已得知冯家泰跟周媺之间有情感纠纷,但他这么突然一说,季志成还是有点感觉突然。他愣了一会儿,放下刚刚端起的酒杯问道:“你……肯定?你怎么知道?”
“凭直觉。那天我头一眼看到这孩子,就觉得他跟我有缘。”他告诉季志成,几个月曾经看到周媺领着儿子逛街。
“哦……”季志成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