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儿子离开自己去美国后,周媺很不习惯。以前他在省城上大学,自己隔三差五就跟他联系,打电话发视频,总觉得就跟在身边差不多。他去了美国之后,尽管同样也能联系,但她总觉得相隔太远,不免为他担心。特别是看到有留美学生出事的消息(车祸或者遇害),免不了就为儿子祈祷一番。
兰茜茜笑她神经过敏:“你呀,这心眼儿也太小了。出事的毕竟是极少数啊,哪里那么巧就让思明遇上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我这心总是悬着。真后悔让他出国……”她像个老太婆似的唠唠叨叨。
兰茜茜又安慰她:“你这么不放心,不如抽空到美国看看他,正好也出国旅行一趟。”
她笑:“哎,哪里那么容易啊。再说去一趟美国要花不少钱呢。我还是留着点银子养老吧。”
“那你就省省心吧。别总是过度紧张。长期这样会憋出病来的。”
“好吧。听你的。”
“你业余时间找点事干啊。忙起来就不觉得寂寞,不那么想儿子了。”
兰茜茜帮她报了个瑜伽培训班。一个星期去两次。兰茜茜还在百忙中抽空陪她看电影,逛街吃饭。
“哼,我说你需要找个伴儿吧?要不然尽找我麻烦。”兰茜茜故意这么说。
周媺不好意思地:“哎,谁让咱俩命中注定是朋友呢?”
这天,兰茜茜开车载着周媺,两个人一同去练瑜伽。就在即将到达瑜伽馆的时候,周媺的手机忽然响了。这是个不太熟悉的号码。周媺刚想点拒绝,忽然想起这是那个冯家泰的号码!他又找我干嘛?都跟他说了多次不会再理他。不过……难道是儿子有什么事?
冯家泰原本说要跟儿子一同去美国。后来他又说自己有事暂时离不开,所以就为儿子办好入学手续,让儿子独自去了美国。
她犹豫了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你好”,他的声音虽然听上去确实苍老了,但同时也有老成的敦厚:“你现在哪里?说话方便吗?”
周媺看了一眼驾驶位上正在开车的兰茜茜:“方便,你讲。”
“嗯……儿子……他假日里跟同学出去游玩,爬山时不小心从山上摔下来了。”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沉。
“什么?!思明摔伤了?严重吗?伤在哪里?”周媺吃惊地瞪大眼睛,一口气问了几个问题。她前几天还跟儿子视频来着,看到儿子在美国生活得还不错。寝室,教室都看到了。谁知没过几天就出事儿了……
兰茜茜也不由得转头看了周媺一眼。她很快把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听说不太重,没有生命危险。”
“哦……”周媺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担心:“我给他打个电话吧。问问情况。”
“打不通。我试过了。”
“那……怎么办?我们跟谁联系?”
“我找了几个美国的朋友,他们去帮着打听了。”冯家泰咳嗽了一声,接着说:“我找你一方面是告诉你情况,另一方面想跟你一起去美国看看儿子。”
周媺看着兰茜茜:“让我现在跟你去美国看儿子?”
“嗯。护照签证我都帮你办好。很快的。”冯家泰说:“你只需要过来就行了。”
周媺又看了一眼兰茜茜,后者做手势让她同意。她迟疑了一下,答道:“好吧,我考虑一下答复你。”
“思明受伤了,你当然要去看望。”兰茜茜说。
周媺道:“当然。可我不想跟他一起去。”
“别考虑那么多了。他又不是你的敌人,是你儿子他爹啊。”兰茜茜说。
周媺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跟冯家泰一起走。因为她从未出过国门,一系列手续都不知怎么办理。
“嗨,我再试试跟儿子联系下。”周媺拿出手机拨出儿子的号码。
果然没有人接听。
兰茜茜又说:“看来命中注定你就是要去美国一趟。上次没去,这回还是要去。”
“都是这个该死的冯家泰。20年前把我的生活搞乱了,现在又来缠着我。”周媺烦躁地说。
两个人无心再去练瑜伽,只好开车返回。回到周媺家里之后,兰茜茜在沙发上玩手机,周媺去烧开水同时削水果。
“嘿,林律师发短信来了。请咱们晚上聚餐。”兰茜茜笑着对周媺说。
“出去吃饭?我都没心思了。”周媺还在想着儿子的事。
兰茜茜站起身拉了她一把:“去吧去吧。人家林律师一番好意。说是咱们在他两次受伤住院期间,给了他很多照顾和关心,让他感到很温暖。还说让我一定叫上你一起去。”
周媺咬着嘴唇想了想:“好吧。”她知道林律师确实是个好人,一直为她的案子里奔波劳累,还因此受伤住院。
林恒毅选的这家餐厅是开张不久的“红顶孔雀”——一听这名字就很特别。兰茜茜和周媺驱车到达时,林恒毅早已在餐厅门口迎候。
兰茜茜眼尖,早就看到林恒毅了。
“哎呦,林大律师,你这么客气,让我们惭愧了。”她笑着说。
林恒毅急忙道:“在我身体受伤,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是你们安慰照顾我,我现在好了,想表示一下感谢,这很自然嘛。”说完这句话,他看了跟在兰茜茜后面的周媺一眼。
周媺因为有心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在兰茜茜督促下,换上了一条牛仔连衣裙,外套一件白色镶边披肩式小褂。这随意的穿搭,略显零落的表情,竟让她显得更加脱俗清丽,看得林恒毅忍不住有点发呆。
兰茜茜注意到林恒毅的目光落在了周媺身上。
三人进入“红顶孔雀”。这里的装潢让他们为止一震——太漂亮了!
孔雀的名头果然名副其实:这里的装潢主色调是孔雀蓝。地面,墙壁,椅背,甚至服务员的上装都是孔雀蓝。璀璨华丽的吊灯,别致的隔断包间,大堂里一白一蓝两只孔雀,让人感觉很有特色。
“这是刚开张的,我喜欢这里的格调。”林恒毅一边说着,一边把两位女士迎进了预订的包间。
在兰茜茜和周媺东张西望时,林恒毅开始点菜。今天不是周末客人并不多,于是菜很快就上来了。
兰茜茜看了一眼菜单:红顶老酸奶招牌鳕鱼孔雀房牛肉红顶特色烤鸭手工肉丸汤象拔蚌汤南美参蒸蛋,看上去确实有特色,很诱人。
几个人都不喝酒,于是点了果汁。
林恒毅举杯道:“今天有幸请两位姐姐,我首先要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和照顾。”
“不必客气。”兰茜茜说:“你为周媺做得更多。”
三个人碰杯喝饮料。
“其实,是我应该首先感谢你。”周媺说。她想起了自己跟林恒毅认识的经过。“你为我这个案子,跑了多少腿,受了多少累,还被砍伤撞伤……”周媺忽然站起来:“我更要感谢你,感谢你为我所做的付出。”
林恒毅一见急忙也站起来:“周姐,你真是个善良的好人。”他停了一下继续道:“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应该的。”他愣了一秒,接着又说:“因为我是你的律师。”
兰茜茜见状忙说:“都坐下来吧。别那么激动那么客气了。”
两个人这才落座。兰茜茜接着说:“你们今生今世能够认识,这就是缘分。来,我咱们的缘分干杯!”
三个人再次碰杯喝饮料。
“吃菜,多吃菜。”林恒毅让了一番后,忽然想起什么,说:“今天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那个杀害季志成的凶手,叫做彪哥的,终于被抓住了。”
“是吗?!”兰茜茜和周媺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同放下筷子看着林恒毅。
林恒毅说:“顾战军告诉我,因为他们在全国范围发出了通缉令,这个狡猾的凶手不敢坐火车,也不敢乘飞机或者汽车。他要么偷车,要么用假身份证租车,到处游蹿。在开着一辆越野车,在一个乡间小路上跟一辆轿车碰撞了,车祸后他立即逃逸,被当地警察抓住。警察联网一看,原来这是个逃犯。”
“哇,太痛快了!”兰茜茜叫道。
“真好,终于盼到这一天了!”周媺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周媺站起身,举杯道:“来,再干杯!庆祝抓住了凶手!”
喝过饮料坐下后,兰茜茜问:“已经审问了吗?他为什么要杀季志成?为什么陷害周媺?”
林恒毅摇摇头:“还没有这么快。真相就快大白了。咱们等着吧。”
“林律师要好好补补身子,为了抓这个罪犯,两次受伤。”兰茜茜说。
林恒毅咬着嘴唇:“我受伤到还在其次,最令人痛心的是……小吴,吴业坤因为这个罪犯制造的车祸而去世……”说完他已经有点哽咽了。
……一阵沉默。
兰茜茜站了起来:“让我们为吴律师默哀一分钟吧。”
三个人站起来,低头默哀。
坐下之后,林恒毅说:“我已经把我的存款给吴业坤父母寄去一半。我对他们说,今后要当二老的儿子,好好孝敬他们。”
“嗯,你做得对。真好。”周媺说:“其实,我们也应该去看看他们。”
看看时间不早了,兰茜茜说:“周媺,差不多了吧。咱们谢谢林律师。”
“林律师,等我过一阵要好好请你吃饭呢。最好把顾警官也请来。”周媺真诚地对林恒毅说。
“不必那么客气。其实这都是我们份内的事。”
“等你从美国回来再说把。”兰茜茜道。
林恒毅立即看着周媺惊讶地问:“你要去美国?做什么?”
周媺简单地说了儿子受伤的事。她并没有提及冯家泰。那是她的难言之隐。
“就你一个人去?有没有伴啊?”林恒毅继续追问。
兰茜茜一看忙替周媺答道:“她有个朋友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