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当天夜里,赵立新在派出所的折叠**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他不断地反省着自己当天晚上行动计划的每一个步骤。
他命令李所长提前一个多小时到达青云观背面的山丘之上,对绑匪预约的交易地点进行监视,这理应没有错。况且,李所长是绕道而行,本不应被绑匪轻易发现。而当花篮篮推着自行车沿着溪边小径前往青云观之时,为了对她的安全负责,赵立新率领两名刑警悄悄地尾随在后。但由于担心自己的跟踪行动可能被绑匪发现,赵立新选择的路径位于小溪对岸,而且一直是隐藏在灌木丛后,远远地隔着小溪对花篮篮进行跟踪,怎么可能被绑匪发现呢?
可是,绑匪在电话里已经明明白白地说道,他们提前几个小时就来到了青云观交易现场,并且发现警方已经在现场周围布下埋伏,所以才断然宣布取消交易而杀死人质。
赵立新陷于深深的悔恨之中。他想道,倘若自己更加谨慎,能够提前想到绑匪的可能对策,则不至于导致现今如此不可收拾的结局,绑匪就不至于被激怒,人质也不至于被绑匪杀死。这一切全都是自己的过错!
赵立新转而又想道,绑匪虽然说是发现警方已经在青云观周围埋伏,但未必是真话。自己与李所长的行动非常谨慎,一般而言,绑匪理应是很难发现的,况且当时天色很黑,绑匪大概也没有夜视镜等先进设施,在那样的灌木丛中要想发现未知目标是很困难的。这就令人考虑到另外一种可能:自己周围会不会有某个人与绑匪私通?或者他就是绑匪集团的一名成员?派出所的李所长与几名警员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除了他们之外,在青云镇上唯一知道警方行动计划的人就是云峰茶叶公司的副总经理任智强,难道是他与绑匪有什么联系?甚至于就是他自己策划了这起绑票案?
赵立新越想越觉得可疑。第一,4月8号白云峰要出远门,任智强是清楚地知道的。如果他想在中途进行绑票,是完全可以做到的。第二,最近几天来,除了白云峰的妻子之外,知道绑票案详情的唯一非警方人士只有他任智强。第三,他是云峰茶叶公司的副总经理,倘若白云峰被撕票,花篮篮只是一个不懂得生意的女流之辈,公司的控制权将会落入任智强的手中,因此,他就具有了可能的犯罪动机。
但是,至今为止这一切还只是自己的凭空想象,一点儿依据也没有。现在的既成事实是,绑匪已经知道警方介入此案,人质可能已经死亡,即使是尚未死亡,也随时可能被处死。并且,这一切全都是因为自己的无能而造成的!
想到这儿,赵立新的内心如同刀割一般地难受,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花篮篮那凄恻而无助的目光。他再也不能安然入睡了,他索性起床走到屋外,点燃了一支烟。
赵立新站在走廊上仰望着黑夜的天空,天空是灰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此刻,他的内心也正如那天空一样,只觉得无限空虚而茫然。他呆呆地站在那儿,默默地一边抽着烟一边痛苦地沉思着。就在这时候,一个新的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猛地省悟道:还有另外的一种可能,晚上在青云观前的空地上花篮篮接到的绑匪电话或许仅仅是一种试探,或许绑匪根本就不知道花篮篮是否已经报警,也根本不知道警察已经埋伏在青云观的周围,他们之所以那样说只不过是由于心中没底,看看对方是何反应,而他们自己则正在附近的某个秘密处所暗暗监视着。采取换位思考的方法,绑匪可能这样考虑:倘若警察就埋伏在附近,如果通过无线电耳机监听到绑匪决定取消交易的电话,又见到花篮篮倒了下去,埋伏的警察肯定会立即跑上前去。这么一来,警方就真的暴露了行踪,绑匪也就确知警方已经介入此案了。这岂不是自古代就有的投石问路的伎俩吗?
赵立新无比后悔,自己怎么会那样笨?连绑匪的这点儿小伎俩也看不出来!可是,现在即使后悔,也已经为时过晚,绑匪已经决定撕票了!如果绑匪真的撕票,人质遇害,自己将无法推卸责任!
可是,绑匪真的会撕票吗?会不会也仅仅是一种恐吓呢?说不定人质现在依然安然无恙呢!
由于至今为止根本就没有关于绑匪身份的任何确切信息,所以绑匪究竟会不会撕票,也无从查起,只好耐心等待对方的电话了。倘若过一段时间还接不到绑匪的电话,则可能已经撕票了。赵立新暗自想道,既然此案的恶劣后果是由于自己行动不慎而造成的,自己就要尽力加以补救。人质的生命大概是无法挽救了,但一定要将那些灭绝人性的绑匪揪出来,绝不能让他们继续逍遥法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