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艾园从红枚瑰小饭馆下班后,回到了位于钱塘江东路168号梦园小区的公寓。在稍微休息之后,她便开始做芝麻元宵。因为今晚任森要来,要为他准备一点儿夜宵。
任森很喜欢吃她做的芝麻元宵,她在馅子里放了些生猪油,煮熟后那一块块的生猪油就会变成透明,如同水晶一般。任森每次吃那元宵时总会先咬开一个小小的口子,一边品尝着味道、嗅着芝麻的香气,一边欣赏那晶莹透亮的馅儿,也就是所谓的色香味俱全吧。
“那神态就像个大孩子呢。”艾园想着,嘴角边现出两个浅浅的笑靥。
元宵做好后,任森还没来。每当听到楼下的汽车声,艾园都要跑到窗口去看一下,但每次都不是他。艾园打开电视,一个个频道切换着,除了新闻之外就是无聊的电视剧。艾园眼睛盯着电视机,但什么也没有看进去,她不由得又想起这几天夜里做的恶梦。
不会出什么事吧?不会是因为那个人吧?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令她惊恐的那个人就是谭富贵。
艾园出身于一个山野农户之家。母亲在她13岁时便已故去,父亲独自把她与小两岁的弟弟拉扯成人。由于没有了母亲,艾园自小就开始操持家务,一日三餐及洗衣之类的事全由她承担。父亲有类风湿病,所以农田的收入少得可怜。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艾园在初中毕业后便辍学了,帮助父亲干农活,全力供弟弟上学,总望弟弟终有一日能出人头地,弟弟就是全家的希望。
在艾园20岁那年,弟弟终于不负所望,考取了大学。全家人在喜悦之余,也为沉重的经济负担而忧心忡忡。
父亲的风湿病越来越重了,由于近几年常去县里看病,家中已是债台高筑。而弟弟去上大学又需要大笔金钱。怎么办呢?在这穷乡僻壤,即使艾园拚命干活,也只够全家人一日三餐,如何供弟弟上学及老父看病呢?
艾园虽然从未离开过家乡,但为了年老多病的父亲和努力上进的弟弟,她必须进城打工。她多方打听外出打工的情况。这时,谭富贵来到了她家。
谭富贵是当地的镇长,可谓是有权有势的人物,也算是艾园的远亲,艾园喊他表叔。虽然他年纪只有三十二、三岁,但靠着在县里当副县长的老丈人的关系,他在仕途上扶摇直上,居然如此年轻就当了镇长。
他告诉艾园,如果她去临渝市打工,他可为她介绍工作。另外,他在市里钱塘江东路梦园小区有一套公寓,是他的老同学交由他代为看管的,那同学已出国留学了。那公寓现在空着,可借给她住。
于是,艾园千恩万谢地随着谭富贵上路了。艾园在四乡八邻是出了名的美人儿,谭富贵对她觊觎已久,可是,这一切艾园又何尝知道呢!到达钱塘江东路的公寓后,谭富贵在酒里下了安眠药,第一夜便占有了她。
当她醒来后发现自己居然一丝不挂地睡在谭富贵身边,顿时羞愤交加!这下可怎么做人呢?已无面目再见乡亲,还不如了此一生。于是她像疯子一样奔向厨房,拿起餐刀,就向自己的左腕割去。谭富贵见状,赶紧夺下餐刀,跪在地上抱住艾园的双腿道:“都怪我不好,我该死,我仰慕你已久,昨日实在按捺不住才干出这种事,但我一定对你负责到底!”
“你是有家室的人,况且又是我的表叔,如何做得这种不堪之事呢?”艾园双手捂着面孔,泪如雨下,哽咽道。
“我与老婆早已同床异梦。我此生玩过的女人虽多,但大多为逢场作戏,我真正喜欢的女人只有你一人。因为怕你不允,所以不得已才采取这先入为主的方法。请给我一段时间,等我有了足够的钱,一定带你到南方闯**,并娶你为妻。不信,你看我以血明志!”谭富贵说毕,用餐刀朝自己左大腿上猛地刺去,顿时血流如注。谭富贵又好生抚慰了半天,艾园只是掩面而泣,对他不理不睬。
两日后,谭富贵离开了,留了一笔钱作为她近几个月的生活费。艾园独自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突发的事件给她的心身造成了巨大的创伤,但她慢慢地冷静下来了。死,是不足取的,必须顽强地活下去,为了老父,为了弟弟。回家乡,也是不行的,如今的她哪还有面目去面对家乡的乡亲们呢?况且经济上的困窘也不容她有后退的余地。如果离开这儿而到遥远的南方去打工呢?她又担心会引起父亲和弟弟的担忧,因为他们满以为她在镇长的关照下,已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呢。况且父亲年老体弱,随时可能病倒,如自己到千里之外,又如何能够放心呢?
最后她决定,就在这儿暂住着,先找个合适的工作干干再说吧。
谭富贵自从那次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大半年之后她才从老乡处得知,他上次回去不久,就被立案审查,后被判入狱10年。据说,他贪污受贿金额高达数百万元之巨,在邻近的一个镇上居然还包养了一个情妇。
“到底是恶有恶报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下子总算暂时消除了后顾之忧,可以继续在这儿安心打工了。
她做过许多临时性的工作,比如便利店的营业员,大厦的清洁工,小饭店的帮厨等等,最后才找到现在的这份工作:红枚瑰小饭馆的女招待。
幸亏有了这份工作,才得以认识任森。现在,任森便是她的一切!每当她把头倚靠在任森那温暖而有力的肩膀上时,她总喜欢闭上眼睛,体味那无比的温馨和喜悦。只要有他相伴,她就不怕任何艰险,甚至死亡。
艾园看了一下挂钟,已是十点半了,任森为何仍未回来呢?难道今晚不来了吗?不,不会的。只要是许诺过的事,他向来都会做到的,因为他不但是个温情的男人,也是个非常负责任的男人。大约是什么事给耽搁了吧?
电话铃响了,大概是任森的电话吧?
“喂,是我,谭富贵”
从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显得沉闷而沙哑。那声音很轻,但艾园却感觉好像是天崩地裂一般。
艾园僵在那儿,仿佛从头到脚给浇了一盆刺骨的冰水,每一个细胞都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