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被小文官带着一溜快走,穿过衙殿、中庭、后堂,借由回廊进入后院南堂。
“高督,陇郎君到了!”
高盛通转身看向陇元镇,胡服带刀、身材魁梧,确实跟寻常勋贵不同,精神气完全不一样。
“你可想好了?”
“想好了。”
陇元镇退无可退,就是想退,那黄金也花出去了。
高盛通微微颔首,依旧不咸不淡说道:“好,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提候游尉。”
“提候游尉,这是什么品级啊,怎么也得是游尉吧。”
陇元镇满头雾水,不过按照大端官职命名的规则,但凡加了提候的字,多半是备选考察之意,合着他就是个实习不良卫。
“小子,你挺狂啊,我不良府衙自有用人的章程,凡是进入我不良府衙,不论贫富良贱,一律以提候起官,相比于其他不良卫,你已经免了家察(家族关系)、籍察(籍贯档案)、文察(写字习文)、武察(筋骨体魄),相当于直接是候补不良卫。”
陇元镇看向一旁声线憨厚的不良卫,此人一身圆领缺胯袍,袍衫布料为黑缎硬绸,穿在身上挺括妥帖,领口暗扣为赤铜,全身遍布联珠睚眦缂丝绣纹,制服看着比麻布做的武侯蓝跑高档多了!
这种纹路他并不常见其他人身上有,想来只有不良卫能穿!
再看穿戴,这副尉官头上戴着官样幞冠、脚蹬乌皮黑靴,那皮革腰带缀着不良副尉的腰牌、另佩戴锃亮陌刀、鱼袋、鸣天哨、香囊,古铜肤色糙皮肤,一圈络腮胡被修得只剩半指长,好似在下巴戴了个黑布罩,看着就是个武夫!
而且,这人碧眼棕发,明显是胡汉混血!
“那我怎么升级呢?”
陇元镇还想在不良府衙建功立业呢。
“小子,先转为游尉再说吧,不良卫想晋升,全靠大小案件撑起来,你先把第一件提候案办好,我和高督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督公,这副尉官不会就是我的顶头上司吧。”
陇元镇觉得自己的猜测是不会错的,既然这大胡子能介入他们谈话,怎么说也得跟接下来的事情有关。
“你猜得不错,我打算把你分在陆副尉的麾下,此人不嫌弃你勋贵的身份,愿意教你一些道理。”
嫌弃……如今,大端贪墨横行、民间浮躁,百姓愈加敬重权势和财富,说白了就是喜欢拜高踩低、跪舔权贵富人,这府衙里的风气却截然相反,视勋贵如蝼蚁,怪不得大端官场如此恐惧不良卫,这些不良卫面对蝼蚁,肯定欲除之而后快。
这把刀的厉害,多少人都体会过,往前再数个十年,鱼贼、李贼、程贼,哪个不是从权势滔天、圣宠正浓的高官权宦之位被拉下马进狱处死,只要不良卫近身,胆小的官员都抖如筛糠,连路都走不了。
“你小子也别嫌弃,你是勋贵我是半胡,如今在不良卫里都不怎么受待见,咱俩就臭脚对臭脚,互相凑合着吧。”
陆善的话粗糙难听,不过却也是实话,民间尚且宽松不显,朝堂之上的胡人确实少了,不一定是做官的胡人少,最大可能是胡人压根升不上去,你再出色,也只是在基层徘徊,除了平叛有功的胡人武将,其他胡人未必受重用。
再者说了,哪怕是汉臣,也有大批卡在基层上不去的老官,如今朝堂党派林立,元党、清党、阉党、武阀各种各样的大小团体斗得乌烟瘴气,大批好官都上不去,那几个胡人又有谁在乎。
“去吧,带他去熟悉不良府衙。”
“慢着!”
陇元镇见高盛通叫住他,回过身叉手站立:“督公还有何吩咐。”
“以后……不许在不良府衙叫我督公,称呼为高督即可,这样溜须拍马的事情不许再做,免得形成巴结攀交之风。”
“喏,我知道了,督……高公!”
待陇元镇退出堂口,高盛通长出一口气,果然是个拍马屁的奇才。
陆善带着他从南堂越过游廊往前堂走时,忽然回头看向陇元镇,拔出刀剑:
“虽然你坊间名声不好听,也颇爱红粉佳人,可这都是你的私德我也犯不上去管,但这一切腌臜事只能散了班去做,若让我发现你再像当武侯那样散漫怠惰、玩忽职守,我可不会给你留面子。”
“老大,我明白,我一定玩忽职守。”
“嗯?”
半胡瞪大铜铃碧眼。
“口误,口误,我绝对不玩忽职守,我也想在不良府干一番事业。”
“成,跟我去后堂大案牍库,你的提候案我早就选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