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想,他虽然解决了问题,却都是劳民伤财之举,我又怎么能满意,不过是凑合用罢了,其实啊,老臣早就盼着圣人能从朝中给我拔下来一个文曲星,此事若能助我革新除旧,那我可真是要叩谢圣人天恩。”
尉迟骏听着老匹夫的话,心中不断思索如今的情况,戚旭风所言都是海师营确有的弊端,他就这么大剌剌说出来,反倒显得光明磊落,颇有实属无奈的意思在里面,同时,也把滥征民夫、缴收杂税的罪名,给推脱到了梁鸿升手上。
“这还只是我最不满意的问题,老臣知道上使是圣人派来解决问题的,特地将海师营监军堂的军府庶务的账簿文册,以及待解决的沉疴积弊,全都登记造册,尽供上使阅览知悉。”
说完,朝衙堂外拍手数次,片刻功夫后,几个大头兵抬着三大箱子走进来,其身后还跟着七八个青袍吏员。
“上使,这些吏员,是监军堂里还算得上好用的官吏,我且把他们一并拨给您,他们也最了解监军堂的情况,若有什么疑问不通之处,还请多问多听。”
这下子,可算是彻底失算了,尉迟骏还想着这都是客套话,老匹夫竟然把监军堂所有资料全给送来了,甚至,连官吏都一并打包奉送,相当于把监军堂的老底儿都拖出来了。
“不知,上使可还需要其他文书,只要老臣有的大可一同奉送。”
事到如今,尉迟骏想要的东西基本上都有了,再给就只能是军府机密了,他叉手在前:“不必了,这些文牍案卷详略得当,料想也不需要其他文书,那下官就先把这些文书和吏员都带回驿馆,等仔细看过所有监军堂文书,再做具体打算。”
“甚好,老臣也希望上使能早日施良策,一改海师营沉疴积弊之风。”
说到这个地步,也无须再次叨扰,尉迟骏大手一挥说道:“来啊,把这些东西和诸吏全都带回去。”
“慢着?”
老匹夫打断他的话,叉手道:“这次老臣有军务在身,未能亲自迎接实在是心存愧疚,不如老臣把陈都尉和几个大头兵播送和您,也算是保护您的安全,若您不嫌弃,就让他们将功折罪,否则我绝对饶不了他们。”
啧啧啧,好手段,尉迟骏听了良久,现在才察觉出老匹夫的算盘,他笑而不语全盘接下,让随从衙役带着所有东西出了府门。
戚旭风眼见尉迟骏他们走出府门,这才松下一口气:“总算是打发走了。”
“将军,你当真要叫尉迟骏接管监军堂?”
屏风后,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文官,略有不满走出来,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什么叫我让尉迟骏接管监军堂?他本来就是圣人派来的监军使,即便我再怎么不愿意,我也得把监军堂的职权下放给他。”
“可是,你也不能下放得这么快吧,他还没主动提出来呢,你倒是一股脑全给送出去了,那我岂不是没事儿干了。”
梁鸿升本以为戚旭风问他要这些东西,只是做个样子,没想到他直接就把东西全给送出去了,当即有些心疼起来,这送出去的可是权柄。
“你还想管事儿?你以为你管得好吗?”
“啊……这!”
梁鸿升略有些心虚说道:“将军,我管得确实不好,可胜在咱们是自己人,你做什么事都比较方便,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戚旭风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哥,这里是军府,有苦劳没什么用,想要让别人觉得你能干,就只能用功劳来换,你做的这些事情,我主动说出来,或许还能落个做事不当,替你推脱五成责任,若是让尉迟骏查出来,那就是隐瞒不报。”
随后,他压低声音解释道:“他可是圣人指定的监军使,如果让他查出来,你在做监军使的过程里,做了什么事?极有可能触犯军法,有这么个人在,我就是想提你遮掩也不可能了,肯定要秉公处理。”
“再退一步说!”
戚旭风看向他这妻兄:“监军使本来就不是好当的,这监军使素来是个媳妇差事,顾上顾下难免两头受气,你既然做得不好,不如趁此机会急流勇退,免得被人查出以前的手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神秘继续说道:“要我说,梁家在江都根深蒂固,做起监军使尚且吃力,他一个无根之萍来到江都,难道会比你做的还要好?我这样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这些难处连你都解决不了,更遑论是这个黄口小儿。”
“我把这差事给尉迟骏,也是以退为进,江都官场复杂,军务更是繁杂,若他连这点困难都解决不得,趁早打道回府,我也能以他无法解决问题为理由,请圣人再把他召回去,此人为圣人外甥,哪怕是没什么用,也轻易得罪不得,找个理由把这尊大佛请走即可,千万不可和他对着干,得不偿失。”
“那照将军的意思,这小儿很快也就知难而退了?”
梁鸿升知道自己的乌纱帽还没完全丢,脸上总算高兴了一点。
“若不出我所料,那这尉迟骏确实会知难而退,但是也只是计划而已,就看他做到哪一步了,此事你暂且消停,不要暗地里活动,更不要使绊子,万一被他察觉了,我也保不住你,一切以不变应万变。”
梁鸿升见他如此,也只能悻悻答应。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将军府里正密谋时,尉迟骏和陇元镇正坐在马车上,赶回江都古城。
“陇靖安,你觉得戚旭风这老匹夫,到底想做什么?为何给得那么痛快。”
三人坐在马车里,尉迟骏越想越觉得奇怪,就好像进入将军府开始,就被人牵着鼻子走。
陇元镇支起身子,嘬着牙花子说道:“他比我们想的还要狡猾,欲擒故纵这一招玩儿得都炉火纯青了,我都差点被他这一幅公忠体国的样子给绕进去。”
“这老东西,跟我们玩儿欲擒故纵呢,先把难题丢给我们,要是我们解决不了,那就是能力问题,他正好以圣人所托非人为理由,合情合理搁置我们,要是我们解决了难题,那对他来说也不算亏,海师营这烂摊子,他自己都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