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是地下无法产生,地面也十分重要的东西?甚至人不吃还会生病!”
陆善的话,陇元镇和曹重阳同时眼前一亮,他们互看彼此,脱口而出:“食盐!”
“对,食盐!”
曹重阳见他和陇元镇想到一起去了,继续解释自己的想法:“我阿爷来长安的那些年,时常会下到乡野田间清丈田地,穷苦百姓脖子多粗壮,甚至凸眼水肿,妇人尤其易得,他一直都以为是什么传染怪病,后来才发现,这些穷人因为太穷了,连食盐都吃不起,每日只能吃淡饭,长此以往就会得瘿疾,也就是民间俗称的大脖子,只要服用海藻或者继续吃盐,就可以渐渐缓解。”
“靖安兄,你指的可是这个?”
陇元镇朝众人点点头,曹重阳的话当真是说到了他心坎儿上。
古代制盐技术不高,不管是海盐、井盐、还是河盐、矿盐,里面都会夹杂大量的杂质,呈现出各种颜色,杂质中就有碘元素,人体内的碘元素最多够维持三个月消耗,若三个月内没有补碘,就会出现甲状腺周围的疾病。
古人不知道什么叫碘,当然也就无从补充碘元素,他们对碘元素的补充全部来自于官盐里的杂质碘,对他们来说,长期不吃盐表现出的脖子水肿,其实就是吃盐太少产生的疾病,也即是瘿疾。
为了治疗或预防这种病,百姓们自然就形成得了大脖子病要吃盐的生活经验,这怕就是百姓必须买盐的原因,与前者相比,食物的咸淡口感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总得来说,地下城市无法晒盐,即便是能煮盐,他们制作的量估计也不多,无法覆盖所有百姓,那就只能求助于产量大的地面,无论是食物调味还是预防生病,他们出于各种目的,都必须定期在地面购买粗盐,好给地下人补充碘元素。
“当然了,重阳你简直太聪明了,若是参加科举,说不定也是翰林郎官!”
陇元镇这通彩虹屁说得曹重阳略略脸红,他定住脸色问道:“可是,这跟地下城市有啥关系?”
“假设粗盐是他们需要的东西,这次赵秋棠押送的五十船粗盐完全消失,你们猜猜是去了哪里?”
“兴龙城!”
看热闹的三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
陇元镇看向众人,脑中炸响火树银花,想法不断接近真相:
“对,地下城市的人,在四五百年间一直都在向地面买盐,但是这两个月以来,官盐的配方一直都在更新,据我所知,为配合细盐产量做调整,粗盐的产量降低了不少,这也造成百姓对粗盐的实际需求量远远大于市面上的粗盐存量,地下古城的人急坏了,就只好让赵秋棠铤而走险把全部官盐都沉入黄河,而后再用某个途径运走好缓解地下的盐荒!”
“也正是赵秋棠负责官盐,地下古城需要和他做买卖,才会一直和他保持联系,进而把他发展为逆党团伙,他的作用之重要,甚至能让地下古城帮助他脱罪逃生。”
“我敢确定,他拿走的三百万两白银以及五十船官盐,此刻应该已经到了地下古城,甚至连他都已经在地下古城享福。”
猜到这一点,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若不是细盐配方做调整,恐怕地下城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被瞒得如同铁桶,不被任何人得知,到时候若地下逆党起事,大端岂非措手不及?
“那,陇靖安,你打算怎么办?”
陆善看向陇元镇,好奇问道。
陇元镇撑起手肘,捏着下巴解释道:“这五十船盐估计够他们吃个四五年,一时半会这些人估计不需要再买盐了,我们很难通过买盐的人顺藤摸瓜找到他们。”
“但是”
他话锋一转:“我相信雁过留痕,贼人只要做过某些事情,必然存在现实痕迹,也就是说他们无论伪装成什么身份,买盐的记录必定存在,这种记录肯定不会销声匿影。”
“你们猜猜,地下逆党派出的商人知道官盐富足,还会不会再买官盐?”
这句话,问得三人眼前一亮,曹重阳抢先一步说道:“官盐这种东西,上到勋贵下到百姓都需要,不存在完全不需要盐的情况,也就是说,商人需要购买的官盐,只会在数量上加减,买盐的需求不会突然消失,若两个月来有商人迫切需要官盐,两个月后又销声匿迹,虽说不一定是逆党盐商,至少说明,买盐的目的存在问题。”
陇元镇这下,彻底知道该怎么查了:
“对,只要把官盐调整这二三个月的名单一核对,总能发现问题,既然地下兴龙城位于京畿,他们怕打草惊蛇,想来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买盐,我们可以把盐商名单限定在关中京畿,再慢慢顺藤摸瓜背地搜查。”
陆善见他的线索有眉目了,拍着手揶揄道:“奏是嘛,咱人多集思广益,总能把主意给你拿哈,以后对兄弟别老是藏着掖着,搞滴我们跟个憨熊似的,一问三不知。”
“比如?”
“比如,你的钱挣了有多少,也让我们知道一哈。”
“好说好说。”
“陆头儿,你明明是个半胡,为甚关中音比粟特话还要成熟,你老家是粟特哪一沓嘛。”
陇元镇这话说得陆善气不打一出来:“日他舅咧,你爷爷才是粟特人,额家这胡人的种儿都混了好多代了,不知道为啥到额这一代又明显了,你社额能有啥办法嘛。”
“你想想,昭武九姓里都没有陆,我家可是地地道道的大端子民。”
“……”
几人一通天南海北胡侃瞎聊,等到夜半才肯动身去休息。
秦云胭的衡妩院是最高等院子,院落客房不少,倒也住得下那么多人,只是,人多嘈杂,难免又要彻夜喧闹。
这一夜,什么都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