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两个月,段城式的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往滋润起来,他到正堂时冰扇机开得正足,皮影机播放着最新的戏文,消遣得很。
“靖安兄,你近日繁忙,总算是有时间来我这儿了。”
段城式看向陇元镇,眼中闪着兴奋,白玉面孔眉目清俊略略红润,这小书生这种状态,怎么感觉像是对他有意思。
“段兄,你这什么脸色啊?你不会馋我身子吧。”
陇元镇难得抱紧结实臂膀,朝后退了几步,他可没有什么龙阳癖好。
“靖安兄,没人会对你们武夫感兴趣,我只是想叫你看看我新定的《酉阳杂刊!》”
段城式承认,陇元镇确实比寻常武夫俊朗,但只要是个武夫,他们读书人都不怎么喜欢搭理,他能与陇靖安结交,完全是因为此子文采好。
“呼!”
陇元镇松了口气,接过他递来的《酉阳杂刊》,前后书封采用的是蚕茧硬纸,与后代的铜版纸很像,A4纸大小,比后世的文册略大,上面写着酉阳杂刊四个蓝漆墨迹,外表布满褐色胡骑联珠纹图腾,最下面是一幅若隐若现的工笔戏剧画。
封面过后,出现一行蝇头小楷:小酉山上石窟中有书千卷,相传秦人于此而学,因留之,特名酉阳杂刊。
翻开扉页,里面是按照目录排布的各式神话小说、奇闻趣事、志怪杂谈、时事评论,最后面还有食楼的新上菜单、影楼的新上戏剧,陇元镇原以为小书生会把杂志办成什么酸文坛子,能想出什么多栏目,又能结合食楼和影楼的新品发布,可见是花了不少心思。
“段兄,你这新品菜单做得不错!”
段城式看向他,说道:“这杂刊还不怎么出名,如果只是刊登稿件估计会卖不上货,我和童伯、胡老板都商量了,用食楼每月的新菜单和影楼每月的新剧目来吸引眼球,等知名度打出以后再把这两个板块取消,到时也能撤出影楼独自售卖。”
陇元镇看着杂志,语气严肃提议道:“你如果想要尽快知名,这些菜单都只是锦上添花,需要来电雪中送炭的东西。”
“还往靖安兄明示。”
“征稿启事。”
“征稿启事?”
段城式还没想过这个问题,陇元镇见他不明白,继续解释道:“对,征稿启事,这些菜单和影单只是为看客提供了方便,到头来他们还是要自己掏银钱来消费,你要让他们看到真金白银,那才叫给了好处。”
“可是,我的这些同僚同乡都已经是极富文采,一般也不需要外界的稿件,我们每月足以应付得了二三刊!”
段城式的懵懂,陇元镇心中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读书人一是一二是二,确实耿直却也逃不脱迂腐,他忍不住点拨几句:“段兄,征稿启事是为了百姓能与杂刊互动,不是为了要他们的稿件,只要把征稿启事发出,每篇稿件给个五两银子,市面上的看客难道就不心动?主要他们给杂刊投稿,就是和杂志社进行了交流,也许未来就能发展成忠实读者。”
“至于收来的稿子!”
“要跟你们这些经过科举的比起来确实算是泥沙,但是矮子里还能拔高个,调出文采尚可的稿件再加以润色,就可以发出去,并且还要刊登出来,那些人的稿子上了杂刊,然后列出给了多少稿酬。”
“你想想!”
陇元镇凑近他耳朵,语气鸡贼解释道:“这些被刊登了稿子的看客,其实就是我们最好的活招牌,他们肯定要跟亲朋好友炫耀稿费,这在无形中就相当于替我们宣传了杂刊打了广告,这些人中,但凡十分有一对我们的刊物感兴趣,那就相当于多了一个读者,满长安百万人口,你想想这杂刊的市场潜力有多大。”
他顿了顿,又继续点拨道:“若你还想要杂刊更受欢迎,就要新设栏目主动扩大受众群体,可以在栏目中加上西洋百货、妆容敛品、时兴服装、钗环首饰、最后还有招工启事,做成男女老少皆宜的杂刊,到时候,谁的货品想上刊物,就得给我们掏赞助费刊登广告,这笔钱可比三两个子儿的杂刊钱要高。”
“这些,目前还不需要铺开,但是段兄如此想让杂刊成为长安第一大刊,那么这些就要开始筹备了。”
陇元镇说话说得小书生一愣一愣的,他瞪大嘴巴长久无语,只化作拱手在前:“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我受教了。”
“对了,明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我先说好,到了地方找个良辰美时写首诗,名字就叫《蓬莱馆赠海棠娘子》。”
“为何?此女我都不认识,怎可轻浮到写诗。”
段城式一头雾水,不知道陇元镇到底在打什么算盘,满脸懵茓手足无措。
“这海棠娘子长得可漂亮了,明日晚上你去了就认识了。”
说完,陇元镇拿起纸笔,随手蘸着墨水写了一首七言诗文:
日照玉楼花似锦,楼上醉和春夜寝。绿杨风送小莺声,残梦不成离玉枕。
堪爱晚来韶景甚,宝柱秦筝方再品。青娥红脸笑来迎,又向海棠花下饮。
“靖安兄,你这是想叫我署名?”
段城式看到现在,总算明白自己只是个工具人,颇为不满:“靖安兄麒麟才子,名气颇大,何苦叫我署名?我素来不喜风月场合应酬。”
“那天在船上,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陇元镇坏笑的话,叫小书生红了耳根:“当日应景应情,今日只是赶鸭子上架,不可同日而语。”
“我可告诉你,平康坊的娘子们可是杂刊大户,你若是能接触他们,光是平康坊就能卖出去十几万份,这杂刊若能成为花魁掌中物,对于杂刊来说百利无一害。”
这话已经说得够现实,段城式想起他想写的酉阳杂刊,只得一狠心一跺脚从了他:“全听阿兄差遣。”
“好,一言为定,明日我还要去玄都宫办事,能晚上就叫你赴宴,今日就暂且借宿一晚,段兄你不会不愿意吧!”
“只是借宿才好,其他的不许多干。”
“行,不干就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