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轻巧,怕是没有那么容易,一旦陇家察觉我们的事情,势必不可能再像往常那样对待崇华,你是要本宫赌他一辈子都发现不了真相?”
元贵妃经营前朝后宫数十年,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令元家屹立不倒,最好是能开创新业,这期间所做的所有事情,都只能在背地里进行,元家陷害陇家多次,已经丧失了联盟的机会,等陇家人知道内幕后,势必与元家势如水火。
从这一点来说,元贵妃就不可能拿女儿的婚姻做赌注,既然一开始就注定不可能成为牢不可破的利益联盟,那就不能在这种无用的关系上白白耗费功夫。
“找个机会,把陇家这小子调走,别老是让他围在崇华身边,万一再处出问题就不好了,尤其是到了洛阳,可不能再叫崇华给他见面。”
元贵妃的意思和意图,翰王再清楚不过,嘴唇微笑递过去一杯烹茶:“阿母稍安勿躁,你我在这些事情上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关键还要看阿爷怎么想,若是阿爷愿意叫陇靖安做驸马,那我们的反对就有点不识抬举,若是阿爷不愿意陇靖安做驸马,那他自然也会出手,何需我们多此一举。”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就不管不顾了?”元贵妃有些愠怒。
翰王摇头否认,明显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倒不是不管不顾,而是不主动表明咱们的态度,让阿爷替我们冲在前面不好吗?你想想,我们拆散了崇华和陇靖安,在阿爷眼里是什么?如果顺了他的意思,或许无事发生,可若是逆了他的意思,阿爷会怎么看我们?”
他顿了顿,语气谨慎猜测道:“也许是怪我们伤害了他钦点的好姻缘,也许会怪我们越俎代庖,甚至,有可能是怪我们太过放肆,藐视君威,先阿爷一步想法太过被动,不利于我们随机应变。”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如果你不满意陇靖安,心中最好的乘龙快婿又是谁?总不能真的让崇华去西胡和亲吧?”
翰王这话,倒是说中了元贵妃的心思,崇华和亲一事她本来也极力抗拒,如果不是西胡国不好招惹,她早就让玄帝去悔婚另寻良婿,也就不用时刻担心受怕。
谁都知道和亲不是一条好路,元贵妃不仅清楚,甚至还亲自参与了这件事!
当年,安戮妖乱平定不久,玄帝为稳住东鹘国,特地将宗室女收为义女再册封为华阳公主,远赴东鹘国和亲,负责为华阳公主准备嫁妆婚服筹备和亲事务的,正是元贵妃。
尽管玄帝把宗室女封为公主也赐给了封号,也让史官在史书上为她记功开篇,看似无上荣耀到底只是面子工程,其实质不过是不想打仗也不想得罪,只好以嫁娶公主为名,给东鹘送去金银珠宝,车马财物。
甚至,公主只是这些东西的附带物,可有可无,东鹘皇族在乎的也不是娶公主,而是那丰厚珍贵的诸般珍贵的金银珠宝。
在这种情况下,华阳公主嫁去东鹘,多少都透着牺牲的意味!
这种牺牲不仅仅是远离故土这种微末小事,更大的难处,还在服饰东鹘国主。
老国主年纪已经不小了,再过几天入土只是早晚问题,这么大的年纪,连老皇后都被耗死了,华阳公主虽说是皇后,那也只是名义上的皇后,实际上老国主也未必会对她做什么。
一旦老国主去世,华阳公主就面临两个选择,要么给老国主殉葬,要么就遵循胡人“兄终弟及,父死子继”的传统,再嫁给新的国主。
无论是哪个结局,对于华阳公主来说,都不算是什么后路。
果不其然,华阳嫁过去还不过三年,老国主就因为骑马打猎死了,作为老国君的皇后,华阳公主既没孩子也没势力,那就只能继续嫁给新国主,也就是老国君的儿子,成为他儿子的新皇后。
对于华阳公主来说,服侍老国君尚且可以忍受,等老国君死后,再嫁他人也能忍受,唯独不能嫁给新国主,尤其是前后父子两人,这种悖逆伦理的婚姻完全与礼法制度相悖,于理不合。
只是,她的反对并不作数,华阳嫁到东鹘,本来就是为稳定大端与东鹘国的关系,无法随心所欲决定自己的命运,只能再嫁新国主成为他的新皇后。
这些年来,华阳公主总算是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当了新国主,以后就能摆脱再嫁的命运,可如果新国君不是她的孩子,她的再嫁必然是板上钉钉。
光是远走他乡,数十年不见就够可怜,如果再加上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的习俗,那更是难以忍受。
元贵妃亲手操持华阳公主的和亲庶务,岂不知和亲成为异族皇后只是名义上好听,远远不如在长安嫁个门阀权宦家的郎君,即便是受欺负了,也能为她做主。
如果崇华嫁入西胡,不知道还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一想起这一点,元贵妃反倒觉得陇靖安这小子还不错,陇家如今一门双爵,此后也许还会往上再走走,未知爵位到底走到哪一步。
但是,她只要一想到,陇家与元家早已势如水火,就感觉到深深的担忧,摇摇头说道:“那自然不是,西胡天高路远,边地苦寒,嫁到哪里都不能去西胡,只是,难道就没有其他人可以选择了吗?”
翰王知道阿母在想什么,朝她点头默认:“确实,长安的权贵有很多,比陇靖安爵位高的也有不少,可是这些人又不喜欢崇华,如果强行联姻未必就能让崇华满意,阿爷面对子女婚姻,早已不是强扭瓜的心思,估计他也是怕再出现长姊这种情况。”
“陇靖安或许地位不高,但是确实是真心对崇华好,崇华嫁给他的话,以后肯定不会吃苦,哪怕真的爵位不高,阿爷也有的是法子,补齐他们二人的差距,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