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元镇知道，衡藏估计对这些事情也不知道，索性换了种问法：“那，不提厄难的事情，你可知道佛迦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的前生后世，是不是意味着她就是摩呼罗迦女的转世。”

　　衡藏老和尚摇摇头，喝了口茶：“这蛊人为何没有前生后世，老衲确实不知，她是不是摩呼罗迦的转世，我更是不甚清楚，出家人不妄言，我如何在看不到真相的情况下随意臆测他人，不过，既然你问到我了，我也只能告诉你一点，第七道中的轮回，跟你理解的转世是完全不同的。”

　　“有何不同？”

　　陇元镇见衡藏愿意说话了，认真起来。

　　衡藏神色严肃起来：“任何生灵到了第七道，魂魄会被第七道彻底撕碎，成为成千上万的魂灵碎片，每一个碎片都会转世成各种生灵，转世为妖魔鬼怪、蛇虫鼠蚁、人畜禽兽，只是无论转世成什么，每个魂灵碎片都相当于在受苦，魂灵的器体不一样，所受的苦也有所不同。”

　　“比如？”

　　陇元镇抱着膀子，听得很是有味儿。

　　衡藏双手合十：“比如，转世成了猪狗牛羊这样的家畜，那，等待他们的苦难就是被主家殴打吞吃，转世成了蚊虫蜉蝣，等待他们的就是被吃被打杀，若转世成了妖魔鬼怪，等待他们的就是被正统修士除灭诛杀。哪怕是投胎成了人，也会五弊三缺六亲缘薄，要么缺胳膊断腿，要么克亲克子，一辈子过得都会很惨。”

　　“等于说，轮回第七道，相当于魂灵化为万物在受苦，这些苦如同须弥三千界，恒无数，苦不尽，没有尽头也没有开始，既不牵连因果也不考评功过，虽不是炼狱，却比炼狱还要恐怖。”

　　“挖槽……那你们佛门也太黑了，厄难临死前被救了出来，只剩蛇女一个人啊不……一条蛇下去受苦了。”

　　陇元镇还以为，所谓的受苦指的是转世成不同的人受苦，却没料到是把灵魂裂为千万片，转世成为万物，受不同的苦，当这种苦全无尽头，当然比炼狱更为恐怖。

　　衡藏似乎对这一点也比较心虚，叹了口气：“坏罗汉功德者，永堕轮回，蛇女虽然苦，却也是她该得的果，如果没有她爱上罗汉的因，她也不用受此大苦。”

　　“老和尚，那，罗汉要是爱上别的人，你们也是这样对待那人吗？”

　　陇元镇只觉得蛇女冤屈，当年又不是她要缠着厄难，二人本也属于两情相悦，就算是要受苦也得两个人一起处罚，只处罚一个确实太过双标，甚至是黑了心，叫蛇女受那么大的因果，而厄难却在四百年后投胎为人，再次成为阿罗汉。

　　他的这句问话，难住了衡藏，老和尚低头片刻，目光坚毅起来：“佛门有清规戒律，触犯十戒必然沾染因果，当年，厄难确实爱上了摩呼罗迦，佛尊对他的处置就是沦落第七道，只是，老衲不知道，为何准璃菩萨会把厄难给救出来。”

　　“会不会是，准备叫他转世投胎？”

　　陇元镇还是觉得，观云就是厄难罗汉。

　　“不可能，仅有一缕残魂，如何能转世投胎！”

　　衡藏继续解释道：“要想转世成完整的人，三魂七魄必须完整，厄难别说三魂七魄完整了，只要进入第七道，其实就相当于魂魄碎成了千万片，准璃菩萨不过是拿走了他一缕残魂，强行转世投胎，由于魂魄不全也只能是受尽苦难。”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如果将他的魂魄全部收集起来，慢慢修补他的魂魄？”

　　陇元镇明显是说中了衡藏的心思，他点头道：“确实有可能，第七道中的魂魄散为成千上万片后，会投胎到不同的躯体身上，如果能把魂魄全部收齐，是可以通过佛莲修补完整魂魄的，只是，这样要耗费的代价就太大了。”

　　老和尚知道陇元镇对这些事情好奇，索性说了个明白：“成千上万的魂魄碎片只要转世，就会成为不同的生灵，但凡准璃要收集这些残魂，要么等到生灵自然死亡后再来取魂魄，要么，就只能趁着生灵活着，强行夺走魂魄，这意味着，光是收齐其成千上万的生灵，都得造下无边杀孽。”

　　“菩萨境的高手，本也不能随意杀人，她这样做除了坏了佛心造下因果，还能得到什么，哪怕真的什么都不顾，激起了千万碎片，要修补起魂魄也非得耗费数百年不可，所要用到优钵金莲不计其数。”

　　衡藏说到这里看了眼陇元镇：“假若如你所说，观云是厄难罗汉的转世，那，这也意味着准璃菩萨已经修补好厄难的魂魄，她造下无边杀孽，佛门岂会无所察觉？”

　　陇元镇反问道：“佛门是全知全能的吗？”

　　衡藏老和尚双手合十：“佛尊知过去，知现在，知未来，无所不知，无所不能。”

　　“那，既然他什么都知道，有没有可能这些事都是佛尊默许的？”

　　这句话说得衡藏毫无防备，老和尚第一次有了瞠目结舌的神色，全无刚才的淡漠慈悲。

　　他徐徐解释道：“佛尊为佛国净土祖师，是最早悟道，如果他真的想要包庇厄难，直接不处罚即可，何苦要准璃菩萨杀了他们，再收集齐魂魄，这样做不但让厄难受苦，也会让准璃菩萨身染杀孽，不得因果，甚至，有可能会堕入轮回重新历练，若她真的造下这等因果，必然会经历天人五衰，佛门不会看不出来。”

　　“那照你的意思，观云不是厄难的转世？”

　　陇元镇被衡藏说得也迷糊了，如果照他的意思，准璃如果真的替厄难收集齐了魂魄，也就算是把自己的大道给废了，从他在海上见到的准璃来看，她依旧是宝相庄严的菩萨。

　　“难道，真的是我猜错了？”

　　陇元镇皱起眉头。

　　衡藏继续开解道：“施主，厄难罗汉做错了事情，本身就该受惩罚，若准璃这样做即便只救了他，天道也有因果在等着他，准璃佛心纯净，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一缕残魂，多半只是用来怀念他师弟，你不能因为观云师侄年少正果，就觉得他是厄难转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