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大端农人九百万户,亿万胡饼可解大端百姓半月之饥,而如今,圣人却要耗资百万、铺张靡费,来盖座不能吃不能住的高楼,任由这些黎民饿着肚子,在关中平原祈食。
茂隋一声叹息,随着马车进入鲁班阁,他要请教的,不再是高楼如何坚固不倒,而是如果让楼阁随其心意倒塌。
鲁班阁众位师兄直言,天下人都追求楼高坚固,百年不催,你怎地反其道而行之。
茂隋直言,天下岂有历久弥坚的楼阁,腐朽虫蠹,自然是要倒塌的时候了。
师兄无奈,只得把以前用牛筋扎竹楼的技术交给了他,只要楼中牛筋断裂,那塔楼将摧枯拉朽逐层崩解,在无抑制之可能!
茂隋心安,对师兄弟再拜数次,跟着金吾卫回到长安。
他靠着圣人挚友的身份面圣武英殿,在圣人前叙述自己出长安之行,所见到的民生困苦,恳请圣人追问采捉使,宽免税赋与民生息。
圣人闻之,沉默半晌,叫来正回京述职的剑南观察使段衡昌,他从留后院来到大内,听闻圣人说了许多,连忙跪下。
“圣人,此乃诽谤,臣从天府之国来京述职,岂敢欺君罔上,川蜀百姓安居乐业,怎会生活困苦,那荔枝蜀锦乃官府高价购买,合该奉到御前孝敬圣人娘娘。”
圣人拍案大怒:“你说谎,我的老友岂会骗朕。”
段衡昌只得承认确有流民,但不足为尊者道。
你看,只是流民小灾,茂师父你看得的只是一处流民罢了。
“圣人,奇观误国啊,奇观误国啊~”
几月后,一座百尺危楼建造于河畔。
此楼广宽数十间,高百五十尺,悬以珠玉金银,每微风一至,锵然成韵,仍以灯为龙凤虎豹腾跃之状,似非人力,若等夜晚掌灯,塔楼上点起灯盏,整座楼阁如金宫玉阙洞照宫室,荧煌如昼,流光溢彩,连带着龙池河都好似沉入银河、灯火熠熠。
圣人看之大喜,特名为牡丹花萼灯楼。
八月盛节,转瞬即来,圣人带着旸贵妃登上花萼相辉楼,在天下万民面前共襄盛事。
然而,在他们灯楼远眺时,茂隋大师冷眼站在灯塔楼顶,喝着往日他和明皇把酒言欢时,这皇帝最喜欢喝的醉长安,泪眼冷视看向花萼楼。
今日,他将与热爱的长安彻底诀别,也将和昔日好友一刀两断。
时间,很快来了!
煊赫吉时、山呼万岁,百姓喧哗望向花萼楼时,只听得兴庆宫一声炮响。
随后,那灯楼顶部炸出明亮火光,塔顶金宫玉阙轰然抖动,摧枯拉朽般朝下砸落木桩、瓦片、竹节、珠玉,那明灭灯盏齐齐落下,如同月落天宫,闪着火光亮色坠入龙池,**起汹涌燃烧的火焰。
这一幕,长安百姓看得清清楚楚,沉默半晌,都不知作何反应。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长安百姓目睹极乐盛宴时,却见高楼崩塌,多少人潸然泪下,他们的长安恐怕早已如百尺危楼,吃差雷霆巨响。
明皇眼见灯塔楼塌,知道是茂隋搞的鬼,派金吾卫前去捉拿他。
等金吾卫赶到地方时,他已经变卖家产提前送走了全家老小,只留自己一人喝了毒酒,倒在家徒四壁的桌案上。
对面,摆着一只九龙玉杯,那是明皇常用之物,玉杯下,正是那被割断的衣袍一角。
断袍上泣血手书数个大字:一个大钱,能买两个胡饼。
……
前尘往事,清晰明了。
陇元镇把手脱离这工匠的额头,这老头子也算是个有良心的工匠,用自己的死来劝解圣人。
他以为圣人只是被小人蒙蔽视听,其实你永远都叫不醒装睡的人,段衡昌也知道即便说里实话也于事无补,圣人只会找另一个人顶上他的位置,何苦自找麻烦。
即便真的有灾,也是他自己查事不明,跟明皇可没什么关系!
事已至此,陇元镇也只能笑这老头太傻。
叮咚一声,辑异城给出奖励,丙字五品,《鲁班营缮令》。
何为《鲁班营缮令》?
自鲁班创造鲁班术起,机关、兵甲、营造之术就已经随着历代工师推陈出新,《墨师机杼》、《天工开物》、《木经》、《考工记》、《营缮法式》、《园治》、《鲁班经》……这营缮令中已经将历代营缮机关之资料全部吸收融合,更兼有机关术、精簧术、营缮术、压胜术、堪舆术、风水术,观星术七术。
他仔细看向营缮令,这东西长约一尺,宽约两指,那就是浑身黑漆无花纹的尺子,实在是看起来平平无奇,用起来也并不称心。
他拿起尺子口呼营缮令,只见尺子微微抖动,而后变得越来越滚烫,尺身渐渐好似烧红的烙铁变为亮红,那高温灼得空气如烟雾缥缈,可他却并不觉得烫手,手心反而有种冰凉酥麻感。
只见一声蹭蹭鸣颤,那尺子随着他的心意随意变换形状,好似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方阵,可以模仿任何营缮器具,活尺挫刀、凿子墨斗、油擦刨刀、斧头手锯……只要跟机关营缮相关的,都可以随意变出。
你要以为他只是个万能工具箱,那可就大错特错!
这些工具变换形态后,该工具的用途和用法也会不自觉钻入脑袋,指引着他去使用创造,总得来说可以建宅使坏压胜害人,也可以制作巧夺天工的精簧机械、楼宇殿阁,更可以观星看水,为房屋勘测方位,看怎么样利于修行,以风水襄助人体修行,自然可事半功倍。
可以说,他是大端营缮机关第一人,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