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灭族抄家之事,用不着两人到场,大理寺的堂官带着廷尉卫宣旨后,渭南县的官员比他们还高兴,亲自派了衙役来辅助抄家。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赵秋棠即便把三百万贯钱全都运走,剩下的家当也足够丰盛,官府筹算吏算盘打得啪嗒作响,抄家后的东西折算起来,竟有一百五十万贯之多,甚至于有些赵家九族为了脱罪,还送出许多钱给他们,总计不少于一百七十万贯。
至于他家的那些奴仆部曲,作恶的全部发配充军,只要没有跟随作恶的,自然就被放归为良人,总的来说做恶的重罚,不作恶的请罚甚至不罚,玄帝对于要买人心之事颇为擅长,一通操作下,渭南县百姓全都安稳下来,竟无一人察觉玄帝的错处。
陇元镇听说这件事时,正坐在衡妩庭院,待在正堂凉阁下欣赏歌舞弹唱。
“半个月过去了,赵家的东西总算是清查完了,圣人听闻抄出百万两白银,气都消了不少,反正赵秋棠拿走的三百万也追不回来,能抄出一百七十万,也算稍微弥补了窟窿,其中一百万进入皇帑,剩余七十万进入官帑,倒也分得算公平些。”
尉迟骏坐在正堂胡榻上,桌案前摆着时兴的糕点,还有些奇怪的冷饮果酒,喝起来味道虽然怪却格外地冰冷消暑。
这间正堂原本是半开放于庭院,前部分地板支起柱台落入水边,湿气虽大却并不显凉快,一旦来了毒辣日头,还是要躲进旁边的室内,才有凉气可避暑。
经过陇元镇半个月的改造,这才算是稍微舒服了一点——正堂前依旧是半开放的栈台,最前端站立水畔,屋舍的原本结构大致不同,他在屋顶、两侧墙壁、栈台外壁都加了好几道钢骨梁架,又用高透明玻璃镶嵌墙壁,既能维持半开放格局,又能形成封闭的空间,又在玻璃前挂上轻纱竹帘。
白日所有东西收起,这座正堂即是露天楼阁,入夜了,只要散开竹帘木片,开放正阁就又成了私密场合,不会被外人看见,可谓面面俱到,像这样的房间,与花萼楼的设计类似,但因为使用人数较少,就没必要再做地面的冷风,只要把几台冰扇机放在里面,温度立马就会降低,只见日光,不觉暑热。
此刻,冰扇机的冷风源源不断吹进来,四周荷塘莲叶微微**漾,微风吹拂过,河面粼粼,涌动流光。
尉迟骏低头浅斟慢饮时,看向坐在对面的陇元镇,他仰着身子躺在秦云胭腿上,手边酒杯一旦空了,立马有其他娘子给满上,连吃水果糕点都不用自己拿,一旁的花月赶紧帮他夹起送进嘴里。
花魁作陪,娘子斟酒,美婢喂果,可谓风流快活得不成样子了。
尉迟骏看向秦云胭,平康坊都知的名号,即便他这样的名门正派也略有耳闻,只是平日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对于烟花柳巷之地始终很抗拒,今日这才是第一次来平康坊,得见花魁真容。
秦云胭今日只梳着牡丹髻,头上除了别着偏凤钗、金叶步摇、牡丹绒花,其余并无他物,身上襦裙大裳满绣绒草花纹,轻纱裹着玉肤,臂弯搭着披帛,美艳华贵,柔情似水。
“尉迟兄,若是喜欢,今日大可留宿在这里,除了秦娘子是我的,其余的娘子你大可挑选。”
这话,说得尉迟骏略微红脸,冷哼一声:“今日是你说在此地与我商议事情,我才愿意前来,我跟你这样的浮浪户可不一样,休要胡言乱语。”
“你看看,你又假正经起来了,这些娘子都特喜欢你这样的小公爷,就是你自己不肯过来。”
陇元镇哪肯放过他,说完,周围的莺莺燕燕摇扇偷笑,嘻嘻哈哈如银铃**漾开,场面一时诙谐起来。
“陇郎,我等风月之身,怎么配伺候尉迟公子,你莫要拿他取笑,反倒说轻了姐妹们。”
秦云胭说完,故意朝陇元镇腰间掐了一把,这种明晃晃的打情骂俏,羞得尉迟骏别错脑袋,独自一人喝起闷酒。
“行啦,看在你如此正直的份上,我也就不逗你了,今日找你来,是跟你商量流民营百姓的安置问题。”
玄帝对案子的安置,仅限惩处罚没,从来也没真正考虑过流民地百姓的以后生计,尉迟骏当时贸然答应这些人要替他们安置生计,已经算是先斩后奏,他若不是圣人外甥,早就被撤职查办了。
陇元镇知道,没有任何利益的事情,玄帝是不会正经去做的。
尉迟骏站在殿外求了多次,等来也只是让回去等消息的命令,至于以后,更是连面都不愿意见。
玄帝如此抗拒解决流民寨的事情,是因为流民寨几万人全是老弱病残,年轻人只占了很少一部分,几乎不产生任何收益,既然毫无利益,那他必然就把安置方案给搁置了。
要想让玄帝重启方案,一定得让他需要流民地百姓,只有这样,这些百姓过得稍微好一点,关于这一点,陇元镇决定以退为进,先按下不表安置流民寨的意思,转而去增加制造线、增设仓库、开拓市场。
如今,南北方消暑市场已经被全面打开,唯有增产增量才能赚更多的钱,现有人数根本就不够用,若从城市招募,难免要给高月钱,这样就产生了三四万人的缺口。
这时候,就到了重提流民地安置计划的时候了,那一日,他对老皇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说服玄帝招募流民寨百姓,这样既可以省钱又可以得了好名声,比单单招募工匠划算太多。
玄帝也不是傻子,这些百姓再怎么老弱,家里总是还有青壮年劳动力,把他们都召入工坊,完全可以挣钱供给全家吃喝,这样,流民寨百姓生计就此解决,至于剩余的老弱病残,他们做不得什么重活,去看个货仓、洒扫、跑堂也能支应。
三四万人,就这样被新的几十条生产线完全消化,产出的商品一旦卖出,刨出安置的成本,剩余全是玄帝的利润。
如此利好他,这老皇帝怎么可能不做,甚至亲自命令渭南县衙帮助流民寨百姓搬迁到长安外关县,还给他们正式的长安户籍。
可以说,一件事下来,流民寨翻了身,圣人赚了钱,渭南县衙也有了政绩,解决了穷人问题,甚至于长安外关县刚建成的房子也被租买一空,民众收回的钱兜兜转转,总有一部分进了圣人口袋。
尉迟骏听完陇元镇的叙述,只觉得这一箭三雕当真是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