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端、云滇、明州府
陇元镇回到明州,帮着明州府的衙官,将歌隆藏小宗的罪人处理干净,无非是抄家、流放、斩首、没入官奴,虽说辛劳到底还是有所收获,从他拿到的歌隆藏私密书信来看,他对朝中的猜测已然成真。
此刻,他低头翻看一个木头箱子,里面全是歌隆藏与朝中人的私密书信,歌雾隐见他皱起眉头,好奇起来:“能找到歌隆藏在朝中的靠山,不是被高兴吗?怎么你反倒皱起眉头了。”
陇元镇叹了口气说道:“话是那么说,可你难道就没想过一点,能做歌隆藏靠山的人,会是普通人吗?有哪些人能在圣人铁腕征战云滇的天意下,还敢冒着危险跟歌隆藏联系?这里面的人,恐怕不是相公宰辅,也是王爵亲贵,元家这种充其量只能算是共谋,还谈不上幕后黑手。”
如果把可能性缩减到这些人中间,最有可能的人基本上屈指可数,要么是玄帝和高盛通这两个老阴批,要么就是道君宰相李必,又或者是嗣汉道尊李鹤玄,甚至,还有可能是隋安长公主。
这些人,个个拿出来,只要存了心要使坏,都能把大端朝局搅得天翻地覆,歌隆藏的信件,怕是也要跟这些人有关,事到临头,陇元镇却反倒是有些忐忑起来,歌隆藏的背后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如果是玄帝,那可就麻烦了。
“你是不是害怕,看见这些书信的内容,再把自己扯进什么恩恩怨怨?”
歌雾隐好奇问道,眼神一副想听八卦的样子,当即拉过箱子:“你看你磨叽的样子,我替你看看这书信到底是什么。”
语毕,歌雾隐拿起信封打开书信,眼目上下浏览后,当即起了疑惑,她把信纸文字面对陇元镇,疑问道:“瑞安王?”
此话一出,陇元镇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接过她手上的信封仔细浏览署名,确实是歌隆藏和瑞安亲王的书信,他陆续打开其他信封,落款署名和笔迹也都是这样,可见不是伪造的。
“瑞安亲王?”
陇元镇瞠目结舌之余,心中也涌起了巨大好奇。
“怎么,你没想过会是他?”
歌雾隐投来好奇目光,连陇元镇都忽略的人,大概也不怎么重要吧。
陇元镇的眼神从疑惑变得严肃,朝她点点头:“确实,瑞安亲王是他的靠山,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他这句话确实没骗人,在陇元镇看来,瑞安亲王在权贵中都是很特殊的存在,只因为,圣人对他实在是太过特殊。
先说说瑞安亲王的来历!
圣人虽说一直强调瑞安王是他的亲弟弟,可真要论起血缘关系来,却不算是玄帝一母同胞的兄弟,他的生母身份极其低微,低微到了连封妃的资格都没有。
玄帝的生母杨太后尽管只是东宫侍妾,却到底是在诞下幼年玄帝后,被当时尚且只是太子的明皇提为良媛,这算是正式进入了妃嫔的队伍。
按照制度,太子正妻为太子妃,另有良娣、良媛,再次还有太子嫔,嫔以下就是没名没分的东宫侍妾,若还要比侍妾位分更低的,就是东宫的更衣,也即伺候太子穿衣洗漱的宫女,到了这一步,基本上不再是主子,只能算是奴婢。
瑞安王的生母,就是伺候太子洗脚的更衣婢。
当年,明皇身为太子,被长平镇国公主刁难打压,在朝堂上如履薄冰,不敢声色犬马肆意享乐,更不敢随便宠幸姬妾,甚至,就连姬妾怀孕了都有可能被打掉。
杨良媛当年有了孩子时,差点就被太子给打了下来,太子身边的侍妾都是这个待遇,以至于他登基前,鲜少有孩子出生。
瑞安亲王的出现纯属是个意外,当年,太子一时兴起,宠幸了这洗脚婢,这件事太子都给忘了,承恩档当然也就没有记载,直到这宫女迟迟不来月信,才发现她梦熊有兆。
太子妃王氏还以为是这宫女私通,和某些外府侍卫有了野种,本想一碗落胎药把孩子给落了,那时太子正被政敌攻讦,若再落下刻薄没担当的名分,那就有点太没面子,索性自己也做过这些事,大大方方承认了这孩子是他的,至少,能落个光明磊落的名声。
有了太子确认,王氏只好把洗脚婢提为侍妾,好让她安心待产。
不过,由于承恩档没有记载,尽管太子承认是他的骨血,却也无法证明他确实是他的,谁也不能保证这几个月来宫女没有和其他人有染,如此一来,瑞安亲王虽然侥幸没被打掉,却也因为这件事留下终身污点——很可能,他不是太子的血脉,换言之,他是个血统存疑的皇孙。
因为这事儿,婢女谭氏始终被东宫侍妾看不起,又因为是个侍妾,就更为人所轻贱,若是太子宠她,或许还能为她说句话,可惜,太子当年宠幸他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事后发现她既无姿色也无才能,哪怕做了侍妾,在一众东宫妻妾中也是垫底,更加没了依仗,反倒让侍妾更加轻视她。
太子妃王氏面对这样一个低贱妾室,只能说是做好了正妻主母的本分,既不过分照拂也不过分苛待,但凡是侍妾有的东西她也有,侍妾没有的她想求也求不来,若是平常的伴随吵架一律不管,只在谭氏被欺负得惨了,怕传出东宫苛待妾室的名声,这才要出言斥责,以尽主母的照拂之意。
甚至,有的侍妾敢当面讽刺她,借了肚子的福气,若非是诞下了皇孙,早被一碗鹤顶红赐死。
皇家宫廷历来是母凭子贵,或者子以母尊,谭氏不过农人之家,当然也连累她的孩子也被人轻贱,在太子的诸位子女中,他一直都是最低贱的存在,哪个兄弟姐妹都能上去欺负几下,反正,他的娘只是个侍妾,平常吵架都跟锯嘴葫芦似的窝窝囊囊。
这样的日子,比起她做更衣,确实吃吃穿不愁,舒服自在,但是,心里的苦却比往昔还要多,以前她做更衣只是个丫鬟,事情做不好管事的顶多责罚几顿,谁也不会把她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