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就奇怪了，到底是谁要删除程万庚的记忆？”
陇元镇想起以往的论断，心中此刻也疑惑起来，若他以前的猜测是错误的，是不是误会了李鹤玄，至少被删的记忆他并不知情，当然了，也就另外一种情况，李鹤玄并没有告诉他实话，只是为了遮掩耳目。
如果李鹤玄的意思是真的，那他就得重新考虑程万庚和薛延祖的记忆问题。
程万庚与河朔三镇做接触，是尊了玄帝的意思，玄帝最后却把关于这部分的内容完全删除干净，至于薛延祖，也删除了那个永远都没机会说出口的真相。
这么来说，李鹤玄和玄帝虽说是发小亲友，却不一定时刻都是一条心，至少在删除程万庚记忆上，玄帝瞒着他这个发小。
“老道士，那你知道我从程万庚的记忆中，看到了什么？”
陇元镇想提起李鹤玄的兴趣，看看他对玄帝的事情知道多少，这老道士抬起眼看了他一眼：“你会审魂术？”
“对，高公教的！”
这时候，只能先把高盛通推出来当挡箭牌，反正这老阴批没事也坑自己，也算礼尚往来。
“高公，倒是出乎我所料，那你倒是说说，你透过审魂术，到底看到了什么？”
李鹤玄眼神平稳淡定，似乎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我看到玄帝在通过程万庚在接触河朔军阵，只是不知道为何只是因为宾铁案，他就把程万庚给拔了，难道就因为侵吞了一点宾铁，玄帝就觉得他罪该万死？如果玄帝真的那么嫉恶如仇，他的官榷使们脑袋都不够砍了吧。”
陇元镇的话辛辣刺激，却也说得正对心思，玄帝若是真的想靠着程万庚与河朔藩镇做接触，那程万庚就成了他与河朔的中间商，这样的人对于玄帝来说无异于信使，怎么可能被轻易杀掉。
若已此为前提设想情况，至少有三个方面可以大胆猜测。
其一，玄帝是个袁大头。
是有人觉得程万庚拦了路要先把他削去，要搞懂这个猜想，就得按照程万庚的作用来分析情况——程的作用是联系河朔，递送真实的河朔消息给玄帝，也即是说河朔与玄帝联系挡了他们的路。
在这个情况下，想要河朔与玄帝失联的，有海东巫国、东海瀛国，这三个小国位于各方，且都是大端要抵挡的敌国势力。
他们想与河朔做接触，确实有可能使计杀了程万庚，这样就能切断河朔与玄帝的联系，若是玄帝想与河朔做接触，就要花费大量时间捧新人上去，去和河朔三镇建立信任，这里面要耗费的功夫，不知道要多少。
在这一过程中，海东巫国、东海瀛国都可能直接接触到河朔将领，西胡国也可以借由东鹘国进入东北地区，令人防不胜防。
其二，玄帝已经找到了替代程万庚的人。
由于程万庚年纪大了心思太多，他想换个更听话的人上去，在此之前，程万庚就必须下马，但是他掌握的东西又太多了，玄帝不放心他丢官，不如找个由头，一了百了杀了他。
这样，程万庚的事情，永远不会暴露，他也可以再寻找新人，继续跟河朔做接触，这一种猜测确实可行，但是从现今的情况下，玄帝还没找到合适人选，这样就完全不合逻辑，还没找好下家就应该骑驴找马，岂能还没苗头，就先把得力干将给弄死了。
其三，河朔三镇本身出了问题。
河朔三镇民风彪悍、恶人满营，可以说是全员恶人，这里已经毫无忠君思想，只有钻营逢迎、凭官敛财，他们在安戮山死后要归顺长安，其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安戮山没了以后，河东大势已经远去，再没有人能完全号令河朔三镇，河朔三镇的将领也不是铁板一块，彼此倾轧征战，以至于让大端官军得了空子各个击破，最后竟然无法再抵抗官军，只得对关中臣服。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对关中的臣服不算是俯首称臣，只是蛰伏隐忍，就只等着大端式微，再来一次河东铁骑踏山河，这些年明里暗里抵抗关中征税，可以说半分钱都没交给关中，反而借着疆土未分，向着圣人索要了不少军费。
这笔钱，圣人还必须得给，你要是不给，就相当于给藩镇递了活靶子，关中天子都不给钱了，你说说咱们还是大端领土吗？不如撕了籍贯反出去算了。
其他藩镇或许畏惧圣人天威，不敢冒头出彩，河朔三镇位于边镇，又与众多小国接壤，这么大的领土，哪个小国不想要？河朔三镇今天凡出大端，明日就有小国要并土封疆，招安这些藩镇将领。
到时候，海东巫国、东岛瀛国、甚至东鹘国都不知道多高兴，他们白白得了那么大一块地盘，玄帝深知不能递刀子，也只能忍着恶心把钱给了，毕竟只要还愿意收钱，至少不会明面上反抗大端。
可以说，玄帝没有与河朔断链的动机，毕竟要是疆土在他手上丢了，那可是真是羞他李家的老祖宗。
他没有动这个心思是不假，河朔三镇却未必没动心思，这些年河朔人瞒着关中，直接与北边的东鹘国、海东巫国、东岛瀛国通商贸易，赚的钱全都进了军镇的腰包，再加上玄帝给的不菲军费和赏钱，这些将领过得比三公都滋润，兵强马壮还有那么多朋友，哪怕自立为河东国也未尝不可。
河东将领杀了不知多少朝廷派去的节度使，可见从一开始就不安分。
若是他们想反端，也许真的有可能派人设计程万庚，玄帝见拔出萝卜带出泥也不好再遮掩，只能顺势赐死程万庚，为防止走漏消息还删去看他记忆。
至于薛延祖，此人纯粹是被程万庚给连累了，如果不是他贪得无厌想倒卖宾铁给西胡，也不会死得那么惨，以至于连背后的西胡情报网都被一锅端了。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西胡国不会是计划的制定者，他们没有动机掀自己的摊子，同时无论是哪一方使坏，玄帝为了保存秘密，确实会删除记忆。
他现在，唯一好奇的是，薛延祖被玄帝删去的记忆，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