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珊儿细细考虑,陇元镇的提议居然还算是个不错的主意,她看向这浮浪户点点头:“好,我答应你,你何时把金宫玉阙楼的事情弄好。”
“这,怎么说也得个把月,你们放心等我想好经营之策,我会再来找你们,这半个月你们也找找感觉。”
陇元镇回想起自己的小金库,办酒楼用了一部分,弄皮影机也用了一部分,虽说足够支撑金玉楼用度,但他这几摊子东西弄下来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只能等食楼回一波血再说!
二人商量完毕,陇元镇心满意足踏出金玉胡姬楼,驾马略过皇城诸坊进入大理寺。
今日,就是建安郡侯和薛延祖饮鸩自裁的日子!
一入大理寺,见他下马走来,尉迟骏满脸懵茓:“陇元镇,我记得今日是你休沐,你还来这里做什么?”
他说话时,正有仵作拉着两具尸体朝后衙走,陇元镇猜也能猜得出来,是建安郡侯和薛老板的尸体。
“他们,就这么被毒死了?”
陇元镇看向白布盖着的尸体,二人死不足惜,只是若只是这么死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
尉迟骏眉头微皱:
“不然呢,证据确凿、罪无可恕,本来是该拉到独柳树刑场当众五马分尸,后来圣人可怜程万庚跟着他戎马一生,这才法外开恩先让他自裁,然后再分尸,也叫他少受一点痛苦。”
“至于这个薛延祖,顺便就赐死了,商人就是商人,到了这一步还想跟圣人讨价还价,要以手里掌握的情报交换他一命,他这样的人圣人早就厌烦了,索性赐死了事,免得在独柳树刑场乱说话蛊惑百姓。”
赐死?
陇元镇仔细琢磨着尉迟骏话中的意思,他倒是很想知道,薛延祖到了这个地步,究竟掌握着什么情报,可以值得圣人饶他一命。
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情况,薛延祖掌握了圣人的把柄,想要圣人投鼠忌器放他一把,但不凑巧惹怒了圣人,这才提前结束了他的命。
由此一想,他觉得薛延祖的死疑问颇多,他一定得把程万庚和薛延祖的尸体弄到手,看看他们俩到底跟胡人在密谋什么。
“你怎么这个眼神?难不成你是在替他们惋惜?”
尉迟骏见陇元镇双眼包含泪光,还以为他在替程薛二人难过,眼里除震撼还有懵茓,
陇元镇连连却词:“那倒不是,只是觉得他们俩死地太便宜了,要是我,肯定把他们千刀万剐。”
“反正我也得去存尸堂,不如我跟着仵作兄们一起走,我还能帮着他们出把力气。”
尉迟骏早已知道陇元镇不走寻常路,他对此既不反对也不赞成,只略略点了一下头。
陇元镇得了同意,帮仵作一起把二人尸体拉往存尸堂,只待三日后独柳树五马分尸。
尸体存入堂中,他以查尸为由将仵作全部支开,只留自己待在尸体旁边,等彻底不见人影吗,才掀开薛延祖的盖尸布。
咣当一声,疆域图出,辑异城现。
薛延祖的生平往事化为鱼龙百戏,鼓瑟吹笙徐徐开演。
陇元镇浏览着薛老板的记忆,只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薛延祖人生心态的转变,是以二十年前的安戮山叛乱为界限。
安戮妖乱前,他是一个勤恳守护方镇城的西域健儿!
漫天黄沙、烈日蒸腾,千里方城百里镇,一望无际散青烟,那遥远的安西之地,大端能守住如此庞大的沙漠,靠的就是日出巡逻、日落休憩、战时打仗、平时屯垦的方镇兵。
安西方镇兵、西域守捉郎、河西戍卫军,这三者合起称为西域健儿,是明皇废除府兵制后,从关中诸地招募的用于守护安西的募兵。
他与诸多募兵一起,拖家带口来到安西龟兹城,他这样的家庭,在安西方镇城再平常不过。
方镇有镇守四方之意,但凡称为方镇,必定在深入胡地、异族环伺的地方,所负责的也是镇压胡地、平定战乱之事,军事意味显得极其浓厚,很少有汉地人居于此处,对于朝中诸公来说,方镇之地并非河西走廊,也非汉人聚居之地,一旦出了事情,随时可以抛弃。
他们对方镇的处理,在安戮山叛乱后也确实如此,冷静克制、不肯多费心思。
不过,这种冷静,对于方镇城中生存的近万方镇兵来说,无疑是最冷血的。
朝中诸公可以置身事外,大袖一挥放弃安西旧地,可方镇兵却不可以,因为他们在方镇城里上差、散衙、婚丧、嫁娶、走亲、访友,可以说方镇比关中更像他们的家。
当这个家开始排斥他们时,那才叫残忍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