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说无凭，你这个人能躲开不良卫监控，可见心眼子不少，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在说谎？”
本身歌雾隐引他来地下古城，就多了个刻意的嫌疑，陇元镇不得不谨慎一点，免得又中了这蛊民的计。
“我带你去看看不就明白了？若是你知道这些东西，也就知道长安到底面临着危险了。”说完，歌雾隐朝他使了个眼色，陇元镇紧随其后出了华阳客栈，返回下城后直接架着马车出了城市，往两侧的臂城赶去。
以前，陇元镇只在记忆中看到过兴龙臂城，等他们行走到臂城下时，还是为这里的脏乱差给震惊了，哪怕是长安最脏乱的南郊破落户，也比这些人的房子要体面。
一入臂城道路，崖壁起伏不定如同阶级梯田，民居就建在多级梯田上，比较像是西南地区的干栏古楼，无数房子吊脚连楼，彼此之间靠着阶梯走廊相连，如同黑灰苔藓般密布在岩层上，随处可见更差一点的泥瓦草屋。
行走时，见到的人多五弊三缺，若有那肢体粗壮的，往往也长得形如鬼魅，个个都因为晒不到太阳，显得面黄肌瘦营养不良，有些人甚至脖子肿大、眼睛凸出，再加上腰背佝偻、衣衫褴褛，更像个地狱中的恶鬼罗刹了。
这种情况，一看就是长年不吃盐造成，这么来看，兴龙城缺盐的情况他是猜对了。
“这些人怎么都这样啊？哪怕古城里的平民，至少也能落个干净体面！”
陇元镇并非圣母，但人总有恻隐之心，一个人疾病缠身或许是个人机遇不佳，如果臂城里的百姓个个都如此，那怕是有人故意如此，叫他们生活得悲惨万分。
“陇靖安，你觉得这些人是什么人？”歌雾隐走在一旁，眼神奇怪问道。
“奴隶！”
在大端，唯有奴隶的温饱得不到保障，甚至连个人财产也能被主家肆意夺走，在大端的律法中，对奴婢的财产、人身安全、地位都做了限制，甚至连人身安全都无法保证。
大端律法中，奴隶杀了主家，要判处绞刑和斩首，但是，主家杀了奴婢却只要给付银钱就能免了牢狱之灾，若能证明是无心之失，只需要申饬鞭笞即可，都不需到进入大牢这一步。
眼前的这些人，难不成都是古城的奴隶？
“不，他们是过去的古城百姓，也是古城百姓的未来。”
歌雾隐的话如同哑谜，叫陇元镇摸不着头脑，他搜索曲冷潭记忆，关于奴隶的记忆也不完整，索性凑近身体去问道：“既然都是百姓，为何他们会在这里，可是犯了错，或者是被主家嫌弃了。”
“不，是他们没用了。”
语毕，歌雾隐继续解释道：“古城不比地面城市，想要什么东西可以自由购买，一切资源都很紧张，柴米油盐、酱醋茶辣、布匹衣服、金银首饰，牛马车架……只要是跟生活有关的东西，只能通过帝宫的官廨来分配。”
可以说，帝宫的官廨把握了他们的生活命脉，大到婚丧嫁娶下到针头线脑，只要是想正常在这里生活，那就必须要与官廨打交道。
物资的紧张，必然也会带来份额的改变！
为了能尽可能兼顾所有人，古城实行五级城民制，分为皇族、勋族、官族、平民、贱民，其中，皇族为旸氏皇族和宗室，他们地位最高，为古城的拥有者，占据绝对统治地位，且地位不可降低。
勋族为拱卫皇族的勋爵、勋官，主要由数百年前随从旸家进入古城的文武官员组成，是古城的坐食阶级，也是除了皇族以外的贵族阶级，同时还是旸家人的联姻对象，若旸家需要挑选皇后、皇妃、皇子妃、太子妃、亦或是驸马，郡马，大多会从勋族中做选择，他们以外戚姻族的身份，享受着无数权利。
官族位于中间的位置，多是古城从上到下做事的大部分官员，也是他们负责实际管理古城，由于地位没有勋族高，他们没资格与皇族联姻，但是却可以同勋族联姻，可以说，官族只要与勋族联姻，就能保持统治地位，同时若经过数代运作，成为勋族也说不定。
平民包含农人、工人、匠作、商人，他们处于社会底层，是古城的被统治者也是被管理者，农人负责提供柴米油盐等初级农业产品，工人负责建造版筑，为古城建造各类宫殿屋舍，匠作负责二次加工初级产品，形成各种高价值的商品，商人负责物资的交换、供应、采买。
曲冷潭，就属于商人这一类人，负责将多余的地下古城产品卖出去，同时换来地下古城需要的东西。
最后一种是贱民，贱民并非天生，而是被古城淘汰的人，除了皇族以外，任何阶级都有可能因为犯错或者犯罪被古城惩罚，除了死刑外，都需要做贱民以赎罪，若是罪孽过大，那就一辈子做贱民不得解脱。
贱民的身份，与官廨的生产制度有关！
初级产品—加工商品—售卖交换—换来银钱—支付报酬—继续生产，这是一条完整的利益线，只要把控好利益线就能维持古城的运转，在这一过程中，由于官廨负责百姓的一切，也即代表他们需要分配报酬以及生活资源，在五级城民统治下，每一级都有着不同的物质份额和社会地位，可以靠功劳来晋级，也能通过犯罪来降级，等级的降低，往往也伴随着待遇的升降，以此对所有人形成威慑。
若是有人犯错了，先是降低物份额、然后降低酬劳、最后降级，等无可剥夺后就会贬为贱民，终生不可进入古城。
当然了，百姓犯不犯错，百姓说了不算，而是古城的官员来评定。
古城有着数百种让百姓犯错的说法，或许只是物品不达标、或许只是动作比较慢，又或者是不敬长官、私藏刀兵、私自斗殴，平民总会以为各种可能被犯错，然后剥夺物资或者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