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习俗,过了腊八就是年。
今年的而北方格外的冷,三天两头的下雪,好不容易有一天晴天了,结果还刮风,刮了两三天,然后又把雪云刮来了,又开始下雪。
如此恶性循环,这就导致了上津成了一座白雪皑皑的童话城堡,尤其是租界里的小洋楼,更是充满了浓浓的西方色彩。
傅承安一直住在张世路的一栋小楼里,今天是腊八,他拎着糕点水果回了趟老宅,这前脚踏进家门,后脚就有人过来通报,说是老太太有请。
傅承安默默地算了下辈分,这位老太太应该就是那位传说中前朝昌辉郡王的小格格,如今,也差不多九十多岁了。
没办法,又硬着头皮去见了。
路上他都能模拟出来见面时对方跟自己说的话,然而真的见了面,行了礼,老太太果然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双手捧在手里沉甸甸的。
皇亲贵族喜欢用金条当礼物赏给小辈们,如今,傅承安倒是觉得这个传闻不假。
老太太旧时的封号是隆昌,所以整个家族的人都喊尊称一声隆主子,时代虽然变了,但大宅门的旧礼还在。
隆主子见了傅承安就觉得欢喜,跟旁边的一位家族长辈说道:“上一次见他还是凤麟抱着他来给我拜年,那时候才三岁大,一张嘴就喊我曾祖母,那时候我就说,这孩子与我有缘,还记得咱们的约定吗?”
那位老者正式傅家嫡系的三爷爷,也就是傅承安的三太爷,与隆主子是同辈,也是目前嫡系中最年长,也是唯一在世的一位。
“记得记得,那时候不是说,您这边若是有个嫡出的小姐,咱们就是亲家。”
傅承安暗自长吁一口气,心说呵呵,果然都是一个套路。
此时,傅连曦也来了,腊八节是重要的节日,所有人必须到场,他就算在忙,也会把这一天空出来。
进门就是磕头见礼,这一套旧礼他是轻车熟路。
傅连曦本就是一表人才,一身西装量身定做,做了一个背头的发型,带上一副金丝眼镜,整个人瞬间显得贵气十足。
傅承安从没见过他这样子,顿时也有些懵。
“你干嘛,老太太这儿你不穿长袍马褂你穿西装,你故意的啊。”
傅连曦瞪了他一眼,“要你多嘴,老实待着。”
傅承安无语,心说大过年的,你就非得惹这帮老人家不高兴吗?到时候他们把你留下来念念叨叨的你就傻眼了。
果然不出他所料,隆主子把他单独留下来,顺带把傅承安也留下来了。
冬天的花房里依旧温暖如春,这是每个大宅门里都有的地方,在京城的达官显贵家里,有的甚至不止一个。
花房里的花儿不受四季限制,百花齐放也是用了心的。
隆主子看着对面这两个年轻人中的佼佼者,心里暗暗对比了一下同辈中的年轻人,怎么挑都觉得这俩人最合心意。
然而,老天爷似乎不愿意给她开口的机会,张璐就带着人闯进了花房,傅连曦震怒之余还没来得及开口兴师问罪,就被老管家的耳语惊的是目瞪口呆。
“出什么事儿了。”傅承安也是一头雾水。
张璐是余粮的副手,算是副总管,除了大总统的个人书房,这天下就没有她不能进的地方。
“傅大人,请即刻启程。”
傅连曦立刻道:“莫大人何在?”
张璐道:“莫大人已经在路上,其他几位大人也都在路上了。”
“出什么事儿了。”傅连曦又问了一遍。
傅承安此时心里十分忐忑,张璐看了他一眼,“请借一步说话。”
“好。”
二人来到花房外面的一个耳房,坐下来后,张璐先叹了口气,“吴兴五死了,总统病危。”
傅承安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撒谎。
“病危?在这里就没必要说这些伪装的话了,隔墙有没有耳朵我最清楚。”
张璐认可的点点头,“是啊,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呢,你们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天赋异禀,承安,又是三枪。”
“跟我父亲当年一样?左胸,左臂,左耳吗?”
“是,左臂和左耳都不致命,关键是左胸那一枪,子弹穿身而过,医生说最多撑七日,所以内阁方面决定把你们师兄弟全部调回来守着,务必等莫大人回京。”
傅承安的脑子里瞬间略过一串串的散落的场景,从他回上津的第一天开始,仿佛一切都是一场画卷,开篇就是十年前的大案,一只手冥冥中开始绘画和规划自己的人生。
“张副,容我回去收拾一下,我想要带一个人过去。”’
“是谁?”
“我的一个朋友,他可以保护我。”
张璐也没多言,“也好,那尽快,我在渡口等你。”
“渡口?我们坐船走吗?”
“当然不是,渡口那里有我们的人需要接应一下,另外,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南边撕毁了和平协议,恐怕不久就要开战了。”
傅承安心下一惊,“这不可能啊,难道……”
张璐点点头,“他们秘不发丧,可见这里面也有猫腻,但是,南方那边自己的事儿咱们也不便参与调查,即便是有怀疑,也只能停留在怀疑的阶段。”
“承安,你父亲为了这份和平协议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如今我们绝对不能让这份关系着几万万人的生命的协议毁于一旦。”
“我懂,当务之急,咱们先回京城再说。”
“好。”
……………..
“华励,华励,你在哪儿。”
傅承安火急火燎的来找华励,可是园子里所有人都没见过他,傅承安没办法只要一间房一间房的敲门,最后在酒窖里找到了人。
华励抱着酒坛子正喝得酩酊大醉,傅承安走进来,只看见一双鞋底,便以为那就是华励,结果走过去一看,只是华励的鞋子而已。
也就是这一瞬间,傅承安感觉自己被骗了。
帅府里,二姨太死在了酒窖,而发现他尸体的哑奴说,当时他就是看见二姨太躺在地上才喊人的……
“我明白了,哑奴在撒谎”
醉醺醺的华励抱着酒坛子从他身后的位置凑上来,像个幽灵似的伸头看了看自己的那双鞋子,“谁在撒谎,我没撒谎啊,我就是喝酒喝的热了,把鞋脱了,怎么啦,你以为我死了啊!哈哈哈哈,怎么可能,我酒量好着的。”
傅承安转身把他手里的酒坛子拿走,正色道:“是哑奴,我一直都以为二姨太是在酒窖被杀死的,后来二队接管之后我也问过他们队长,他们说二姨太的鞋子很干净。”
华励醉眼朦胧的眨巴眨巴,“这种富家太太,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鞋子干净不是正常吗?”
“不对,华励,你想想看,酒窖是在底下,要去必然会路过一条走廊,而这条走廊平时下人们也走,他们的鞋底子也不干净,走廊地面上难免会有灰尘或者其他的痕迹,那么二姨太的鞋底就不可能特别干净。”
华励打了个酒嗝,说道:“照你这么说,那双鞋子应该是她死后被人穿上去的,而不是她原先的那双鞋。”
“是,哑奴说谎,就如刚才,我看见你的鞋子就以为你躺在这里,然后当我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你在另外一边躺着,那么哑奴当时说他看见二姨太的时候,鞋子是摆放十分整齐的,他好奇才走过来发现了尸体,那么如果这个说法成立的话,二姨太当时应该是穿着鞋的,对吗?”
华励点点头,“对啊,所以呢。”
“所以,哑奴说鞋子摆在那里,你听清楚,他说的是鞋子摆在那里,摆在那里你懂吗?”
华励瞬间清醒了不少,“所有人都以为那是口误,又或者是受到惊吓后的思维混乱,大家自己先入为主的认定了什么所以对这句话也没多加细细思考。”
“哑奴身在何处?”华励问道。
傅承安道:“只怕已经离开了,你先跟我走,我们先去京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