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知道老头已经在这里卖了几天,但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和健叔不由得将身子埋了下去。
王超说:“阿雄问你什么时候可以把计划拿出来。”
健叔说:“计划什么啊,安然过冬再说。”
王超说:“你玩笑归玩笑,但你既然说了一定要随便跟人弄个什么东西的,要不然人都说我王超是骗子。你回去好好想想。”
从那以后,健叔还真日思夜想,还越想越有兴趣。他问我:“你说,弄个什么网站最好?”
我说:“健叔,现在好像弄网站是挺赚钱的。我以前有一哥们,做了一个网站,每天浏览量只有一百个人,我估计里面还有他自己重复登录五十次,居然有个老外出一百万美元要买那个网站。”
健叔说:“你说的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我们错过了最好的时候。那会儿只要开出个网站做个内容好像就能高价卖掉,也不知道那时候的上家都是怎么想的,干吗不自己做一个呢,一天就那点浏览量。”
我说:“那有什么,最莫名其妙的是,有神经病的买家,还有更神经病的卖家就是不卖,觉得自己这个能卖一亿。我那哥们告诉我,他的心理价位是一千三百万美元,正好凑满一亿人民币。”
健叔问:“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前两年,那时候有好多人要买他那网站,出价都是几十万美元。”
健叔说:“他做了一个什么网站?”
我说:“让学生在网上发表文章的,还有BB.”
健叔说:“人多不多?”
我说:“不说了嘛,只有百多的浏览量,帖子都是班级里同学发的。那家伙的宣传范围只能在班级,所以那些帖子都是同学们发的。后来这家伙就疯了,每天和人谈价钱,自己牛的不行,觉得已经是亿万富翁了。”
健叔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好像就没有人发帖子了,因为大家都是同学,觉得平白无故给那家伙赚了几千万,都很想不通。”
健叔说:“后来呢?”
我说:“好像有一天浏览量是零,估计那家伙忙着谈生意,自己都忘了上去看。班级里还有一个男同学不服气,请了一个礼拜假,说要做一个一样的网站,并且在校报上花两百块钱买了半个版面做广告,想一举击败那个男的,争取把自己的网站卖个一亿美金,然后就退学,做十个网站赚十亿美金以后就不干了,开始养老。”
健叔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第一个同学好像没谈拢价钱,人最高就肯出到一百万美金,所以他就没卖,想等价钱再好点时出手。当他正在一个接着一个建设网站的时候,互联网的泡沫突然就破灭了。”
健叔说:“后来呢?”
我说:“后来,那家伙想十万元把网站卖了,没人要。谁要这浏览量只有个位数的网站啊!最后好像连一千人民币都没卖掉。后来又因为交不起服务器的钱,网站就倒闭了。从那时起,这家伙的神经开始有点不正常,到现在都没有恢复,看见街上开过奔驰就说:”这有什么呀,我差点就能一下买十辆。‘“
健叔说:“是啊,差点没用啊,差点说明还是差了点,没成功啊。那那个要赚十亿的呢?”
我说:“那要赚十亿的看形势不对,就没有再做网站,后来的一个学期一直致力于和校报纠缠要收回那两百块钱的广告费。那人的神经也有点不正常,但是比第一个好点,毕竟还没做出来,也就逢人说,主要是技术力量不够强,技术人员不够多,如果早一个礼拜把网站做出来,现在就有十亿人民币了。”
健叔大笑,说:“还是我们修电脑的实际点。”
我说:“是啊,我不明白那时候的人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好像只要能做出一个网站,然后在网站上写上&qu;网站‘二字,好让人明白这是个网站,就能赚个千八百万的。这用脑子想就不可能嘛!”
健叔说:“很多事情是想不明白的。你看北京的房子,售楼处开盘价八千块钱一平方米的还差好多没卖完呢,就有人买了房子跑到中介那里挂一万块一平米了。哪个傻逼去买啊,但那家伙倒真以为自己赚了几十万了,然后一直觉得自己赚大钱了,等开发商那里涨价到一万块一平米了,那傻逼又挂一万二,然后觉得自己发大了,永远卖不掉,就永远感觉很有钱,一直等到崩掉的一天。”
我说:“是,这些都属于脑**式的生意人。”
健叔说:“你看着吧,迟早上海的房地产市场也得这样。上海人最喜欢干这种蠢事了,把房子价钱炒到上海人自己都买不起,然后再硬着头皮继续炒,接着&qu;哗‘一下崩盘了,这时候外地人早就撤了,可上海人倒全砸手里了,最后只有跳黄浦江。黄浦江是干什么的,就是给上海人跳的。你看上海人站在黄浦江旁边,看着身后的外滩,说’妈妈的,都是外国人的
&qu;,然后‘扑通&qu;跳下去,死了。“
我说:“是啊,你看,要慎重,要不然结果就是卖取暖器的老头那样。”
健叔说:“现在做网站不赚钱啊。我要是有钱,现在就去上海炒房子,四年以后再跑出来,怎么都能赚个几倍的钱。”
我说:“想起我以前那两个做网站的同学真是滑稽。自那以后如果告诉他们,他们出了一百万,等一年能赚一百万,他们肯定不干,因为他们觉得他们自己干一个礼拜,就能赚一亿,哈哈哈。”
健叔说:“真有一亿就好了。我想想看有一亿我得做什么,算了算了,一亿太多了,一百万我就很高兴了。我有一百多万,我就买套上海的房子,最好能看见黄浦江和外滩,再买辆桑塔纳2000,再装修一下房子,那就很好了,哈哈哈。我想想我都要买什么牌子的电器,我电视要买索尼的,空调要三菱电机的,冰箱要松下的,DVD要……”
我说:“健叔,你这也太不中国人了。你电视要买长虹的,空调要买海尔的。”
健叔说:“我有钱啊,我干什么要买国产的。”
我说:“你是有钱,但是要支持国货啊。”
健叔说:“你看,我都是百万富翁了,当然要用进口的东西了。”
我说:“那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彩电就买飞利浦的,冰箱就买西门子的。”
健叔说:“我要考虑一下,这要等对比以后才能有结果。”
我说:“我觉得鬼子的东西不能买,而且还贵。”
健叔说:“可是我一直很喜欢索尼啊。”
我说:“这不一样的,你都那么有钱了,就要给大家做出表率。而且飞利浦还好像便宜一点。”
健叔说:“你说的对,当一个人有一定的财富以后,就要对社会做出表率作用。我就买飞利浦的电视了,哪怕比索尼的还要贵一百块钱。”
说到这儿,大家都有所停顿。我说:“健叔,咱们的一百块钱还剩多少了?”
健叔说:“对,我也在想这事呢,应该还有五十多。”
我说:“你的网站什么时候能盈利?”
健叔说:“这都还没有眉目呢。”
我说:“你就别幻想了。你做个什么网站啊,大伙都等着你养活呢。”
健叔说:“我想做个像新浪一样大的。”
我说:“那不行啊,你就两个人。”
健叔说:“我知道不行,所以我琢磨着,先做一个专一点的。你看,我做一个家用电器的论坛,然后等人多了靠广告赚钱怎么样?”
我说:“好是好,但估计做不大。你看,会用洗衣机的都不会上网。”
健叔说:“我还有一个方案就是做一个专门让人贴图的。”
我说:“你还嫌黄色网站不够多啊。”
健叔说:“那不一定要贴人体啊,你说呢?”
我说:“你见过论坛里有人贴风景的吗?就算有人贴了风景,你自己看过风景吗?”
健叔说:“还真没有,别发展到最后真发展成黄色网站了。”
我说:“极有可能。你看,那阿雄肯定要贴自己行为艺术的照片,万一他哪天觉得艺术是不需要衣服挡着的,那不就完蛋了。”
健叔说:“是啊,如果能拖着永久妹妹一起艺术,那浏览量肯定很高。”
我说:“是啊,哪个黄色网站还有一对专门的男女模特的!”
健叔说:“可是,这靠什么赚钱啊?”
我说:“靠这两个活宝啊,一天脱一点,只有付了钱的,才能看见完整的艺术,要不然只能看见这经过修饰的艺术。”
健叔说:“那这个网站太依靠个人了,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自立门户,我这网站马上就得倒闭。”
我说:“也是,主动权要在你手里。”
健叔说:“你看,要不做一个专门让人出钱下载东西的。”
我说:“那你从哪里搞那些要被下载的东西呢?”
健叔说:“我去新浪搜狐下载啊,那里都是免费的。我就下载下来,放到我的网站上,然后收费。”
我说:“你觉得会来你这里下载的人能比熊猫多吗?”
健叔说:“也是,连我都会鄙视他们。”
我们陷入了沉思。
健叔说:“要不我们就做一个虚拟的网上世界。”
我说:“这软件设计太庞大了,没几十个人几百万下不来啊。”
健叔说:“也是。那你说做什么好?”
我说:“我真不知道。”
我们俩人苦苦思索。这时,王超破门进来,问:“说什么呢?”
健叔说:“做个什么网站?”
王超说:“你还真做啊。做个打游戏的,我就喜欢打游戏,我保证每天浏览。”
就这样,在王超的鼓励下,健叔真的做了一个打游戏的网站,起初只是一个论坛,发一些游戏的攻略,没过几天就做起了主页。艺术家阿雄一丝不苟,居然还能和系里的同学一起做出游戏的补丁。在桌球的在线游戏里,他们做出了瞄准器;在足球的在线游戏里,他们做出了能让裁判变成黑哨的软件;在篮球的在线游戏里,他们成功地将投篮成功率提高到百分之百;在真人射击的游戏里,可以让主人公拥有最好的武器。他们将这些东西挂在网上,让人免费下载。健叔什么都不会做,惟一的任务就是每天看一次电脑,说:“看,又多了五百个人注册。”
健叔自己没有电脑,所以一切行动都要在阿雄那里进行。而健叔似乎很喜欢跑到阿雄的寝室,先看阿雄自己玩一段真人射击的游戏,在游戏里,阿雄的名字叫“我为何不败”。但是阿雄在打游戏这方面的天赋差强人意,基本上都是以自己失足摔死告终,于是利欲熏心的他,给自己做了一个盾牌,还很得意地出去炫耀。网友纷纷问他:“这盾牌是在游戏的哪个地方买的,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有卖啊。”阿雄还没说出是自己做的,就被人从后面一刀捅死了。他“死”后,健叔就会对他谈一点之后的构想,在构想的过程中,永久妹妹总是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看得健叔心神荡漾。
很快,网站的日点击量到了十万。这时候,健叔和阿雄的意见有了一点分歧。阿雄觉得网站只要大家其乐无穷就可以,只要还能存在,就没有收费的必要。但健叔坚持说一定要收费,软件的开发就是一笔很大的费用——虽然现在还没花钱,而且如果永远不能收到钱,那就失去了做这个网站的意义。
阿雄的意思是,健叔可以去拉页面的广告。
经过健叔漫长的联系,终于拉到一家专门卖游戏机的厂家,厂家出价两百元,要求做首页的广告。虽然和健叔的想像有着稍微大的差别,但是聊胜于无。健叔觉得,这好歹是个开始,很快,网站首页上的空间将不富裕,而他自己将很富裕。
遗憾的是,从此以后,他再也没联系到任何一个愿意在互联网上做广告的企业。当健叔再去找那家游戏机厂的时候,对方已经是英语复读机厂了。
其实健叔的一切动机都是为了可以看到永久妹妹。健叔一次一次去阿雄的寝室的目的就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看,永久妹妹还没有和阿雄同居。而每次看到阿雄**的被子,健叔就心花怒放。
这点我很不能理解,我不明白健叔为什么对一个不是自己的女人的人这么感兴趣。对我来说,如果这个姑娘已经有男朋友了,我就会立即对她失去好感,放弃追求。而健叔则是很有追求,他觉得天下大同,只要没有结婚,女孩子就是自由的。从这点可以看出,其实健叔隐约是个生意人的坯子,因为姑娘就像商品,只要还没开发票,她就能是任何人的。
但是健叔这个想法藏得很深,他从来都没有和阿雄表示出任何一点喜欢永久妹妹的意思。在永久妹妹坐在阿雄旁边的时候,健叔甚至能盯着阿雄说出一些完全和此刻大脑所想不搭界的言语。
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更早了些。有一天我早上醒来,发现远方的树林没了,这让我大为吃惊。将视线放近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是外面下了雪。我起来的时候雪还在继续下,而且昨天夜里下得更大,因为地上已经没有一块异色。窗外的景观让人突然心清气爽。我站在窗前许久,哈出阵阵白气,这是最能证明一个人还活着的东西。在冬天我尤其喜欢哈气,我时常幻想,倘若这是喷火,那我的人生该多么的安全。
外面的大雪让我回到了温暖被窝,我侧身还能看见惨白的天空,似乎也能听见大雪落下的声音。没吃饱但已经睡足的我又莫名其妙地睡去,像是这个房间里没人曾经醒来过。在几分钟后我又张开眼睛,瞪着窗外看了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我一个人自顾自地在房间里睡了醒醒了睡,不亦乐乎。
大约八年前,我认识一个姑娘。这个姑娘是在一个课外活动中认识的,当时的我比她大
三岁,但不幸的是,我们在一个等级的英语提高班里上课。那年我意气风发,决心在进大学前精通英语,接着在大学里搞搞翻译,然后在毕业前自己挣钱开上汽车,在学校里巡游。我很诧异我能有这样清晰的目标,并且真的付出了行动。
提高班需要坐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和三站的地铁,期间我还丢失了两次钱包。一个月的课程里,除了英语水平没有提高以外,我的对外面世界的警惕、对混乱市区的熟悉和反扒能力均有不同程度的提高。
在这个班级里任课的老师叫戴安娜,是个中国女人。戴安娜王妃死后她觉得不吉利,马上改名为苏珊娜,后来觉得苏珊娜太多了,又改为塞琳娜。她是如此喜欢“娜”,我们一直以为她的中文名字里肯定有“娜”字。塞琳娜姓苟,是个不常见的姓氏,我们猜想她的中文名字是“苟娜”,她肯定觉得这样不好,就像溜狗的把狗给溜丢了以后见到人问的第一句话。还好中国人文化水平普遍不高,听说大家以前都管她叫“句老师”。她是个神经质的女人,和美国男朋友恋爱十年后被抛弃,回来后就成为了这一带最有威望的英语老师。这说明语言这东西真是神奇,哪怕你和国外一个管道疏通工相处了十年,离开后照样能成为大学生的老师,而且教的还不是疏通管道。
塞琳娜上课很神经,大家在认真记录了多天的笔记后都选择了放弃。只有一个姑娘还在认真地记录,而当时的我又十分喜欢认真学习的姑娘,所以就一直对这个姑娘抱有好感。
一次上课,塞琳娜问大家:“有没有人喜欢土黄色?”
下面鸦雀无声。
塞琳娜说:“难道没有人喜欢土黄色吗?”
下面还是鸦雀无声。
塞琳娜说:“每个颜色都是可爱的,是上帝的作品。真的没有人喜欢土黄色吗?”
下面依然鸦雀无声。
塞琳娜摇摇头说:“看来真的没有人喜欢土黄色了。”
这时候,那个姑娘觉得塞琳娜一个人在台上很可怜,于是附和了一句:“其实我挺喜欢的。”
塞琳娜说:“好的。但其实老师是给每个同学都下了个套,土黄色真的很难看,可没想到真有人喜欢。”
说完,那姑娘就哭了起来。
塞琳娜说:“来,想哭就哭得大声一点,把你的心打开。e n,lee.”
我们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着那个姑娘,等着她Cme n.
C第一次跟我说话是在一次课外作业后。在我们将要结业的时候,塞琳娜给我们布置了一个结业作业,就是做一个模型。因为是提高班,所以我完全将这件事情忘记了。等到上课的时候突然发现每个同学手里都捧了一个怪物。大家竭尽所能,发挥想像力来讨好这个神经质的女人。
我旁边座位的同学更是强悍,用卫生巾做了一个沙发的模型。塞琳娜捧着看了半天,说:“Gd,gd!”
我们下面议论纷纷,说那家伙看样子也不像特别有钱的,估计不是自己买的,那些卫生巾八成都是用过的。
我们哈哈大笑。
我本来想说我将模型忘记在家了,但就轮到我的时候我突然蹦出了一个奇思异想。我掏遍全身,终于找到了一个火柴盒,我将里面的火柴全部拿出,主要是想留着下次用,然后再把空盒子交给了老师。
塞琳娜收到火柴盒,高兴坏了,大叫道:“太完美了。Perfe, erfe!哎呀妈呀,这是老师一直要的一种感觉。Nie,nie,nie.老师要给你A+。”
同学们一片哗然。
C去交作业的时候显得异常小心。等她走到台上时,大家发现那是个用蜡烛油做的字母A.
塞琳娜说:“太没有想像力了。你得C,你是全班惟一的C.”
就这样,我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荒谬地结业了。那个用了不少卫生巾的男生屈居第二,得了一个A,其他同学全部是B,而姑娘是C.
C还夸了我一句,说我真是有想法,她怎么就没有想出来。C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到,这个姑娘纵然被扒手偷窃一千次都会觉得世界美好单纯。这是我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一个姑娘。
我和C的第一次约会在一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台湾美食店里。我们在吃饭的时候外面正警笛大作,因为在我们前面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座高耸的老楼要进行爆破。
C要了一碗面条,还要了一碗豆浆。但是C吃得诚惶诚恐。
我问:“你是有什么心事,对吧?”
C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成熟了。”
C说:“我的身体出问题了,但是我没有告诉别人。”
我说:“你尽管说,你的身体怎么了?”
C还没说,脸就红了。
我说:“你说吧。”
C说:“我来那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