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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龙王界 花落满庭芳(花小月) 11685 2024-10-19 10:12

  

  这个世界也许真的发疯了。

  和夏傅有着相同想法的人,还真是不少,其中就包括在柳州城里叛逃魔界的郎格提斯。

  望着不远处自己那些向来顶盔贯甲、手持利刃大杀四方的部属们,如今却手持锄头、铲子,嘿唷嘿唷地喊着口号,在坚实的冰地上挖掘出一个又一个窟窿最开始还很好心情地把那些冰层下的人类给挖出来,再来个碎尸万段,但是后面越挖越郁闷的魔族士兵们也开始偷懒了,干脆直接找到人类的脑袋之后,挖个窟窿,然后像是泄愤一般,十几枝长枪不约而同地扎入窟窿里,把底下长眠的人类戳成马蜂窝。

  「将军,这样下去不行啊,这冰层实在太厚、太坚硬了,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按照这样的速度,别说半天,就是一个月都未必能够把那些人类都挖出来啊。」郎格提斯的副手很是担心地说。

  「那你说怎么办?」郎格提斯虽然算得上是一员猛将,但是在策略和计谋上的能力比起杀人放血显然不如。

  「反正那下面不是炎魔通往人界的道路吗?」副将指了指不远处那紧紧相依着被封闭在天凌梭内的一道一妖身下的土台,「干脆我们另外找条路,把炎魔放出来就好。」

  「废话,炎魔的脑袋里除了火石之外什么都没有也就算了,你这家伙脑袋里难道也只剩下稻草吗?要是炎魔肯走别的通道,我干嘛还吃多了在这里挖冰玩?」郎格提斯愤怒地抬脚把副官踹出去好远,不过副官却很是快速地在滚落的时候,双手抱头借着滚动化解了冲击,然后才站稳又屁颠屁颠地跑到郎格提斯的身边,一脸陪笑看来这动作他是早就习惯了。

  「下官的意思是说,既然炎魔不肯走,我们可以赶着牠走啊,只要在这旁边再开一道门,然后找人向炎魔丢两个攻击法术,还不怕那头蠢货自己跟上来。」

  「说的好听,这魔界和人界之间的道路哪有那么好开的,我们都是沾了偷来的卷轴的帮助才勉强潜进人界的」打死郎格提斯都不会提起当初偷渡人界的惨样,魔界的士兵还好,只要贴上偷来的护符,借着卷轴的力量就能来到人界,可是郎格提斯的力量之强悍,要过来可就不容易了。

  最后偷渡时,非但被卫丹用玄门道术封死了大半魔力之外,还被强迫变成一只猫咪,夹带在法器之中,勉强过关,这对郎格提斯而言,绝对是耻辱中的耻辱。

  「不过,这里的底下既然已经有召唤之阵的话,我们只要在阵心用上一张卷轴」

  「卷轴?屁的卷轴,偷出来的都用了,哪里还有?」

  「这个将军我这里有一张作废的,不知道能不能用」

  「混蛋,居然敢私藏」

  这位深明大义的副官贡献出最后一张「灵犀术」卷轴,这张卷轴并不完整,因为盗取时,这张「灵犀术」还有最后一点没有制作完成,只是被副官顺手牵羊给带了出来,本来他是悄悄地留下用来保命的,但是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子夜已经临近,若是不能按时达到卫丹的要求,很可能会导致计划的失败,到时候魔王的怒火,可是只有用血腥来平息的。再加上这个副官挖冰块,也实在挖够了。

  「灵犀术」本是魔界君主的秘密武器,制作的过程和制作的方法都属于魔界的至高秘密。被偷走的卷轴在郎格提斯的手上的确起到了意想不到的好处和作用,但是同时,也让郎格提斯这个武夫完全忽略了不完整的「灵犀术」卷轴会不会产生什么异样的效果。

  「@#$%」郎格提斯抓过卷轴,也不犹豫,直接念起发动的咒术,星光下脚底冰层所掩盖着的红色阵法被再一次地推动了,殷红的颜色向四周散去诡异而凄美。郎格提斯满意地感受着大地传来的微微振颤,这正是「灵犀术」发动的征兆,周围脱离了「挖冰苦役」的魔界士兵们也不约而同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解脱了,就在同一时间,分散在柳州城周围的玄门道弟子们,都收到了卫丹的传讯,要求他们迅速去柳州城会合。

  「轰轰轰」随着越来越剧烈的震颤,一股股炙热的火焰,从地下疯狂地涌出,顶开地面,融化冰封,隐藏在冰封中的人们,无声地在火焰中,化为乌有,一缕缕充满了绝望和痛苦的灵魂,不约而同地被召集起来,冲入卫丹手中,那早已经准备好的道具里,原本灰黑色的钥匙,越来越黑,越来越深沉。

  「我靠」就在柳州城陷入火海的时候,在陈堪和景御所在的土台上,两个小身影突然凭空出现在半空中,随即被重力狠狠地拖到地上,尽管有桀枭肉垫,还是把敖彦摔地够呛。不过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根本没有醒,桀枭只是维持着最初环抱的动作,意识依旧在混沌之中,没有清醒。

  敖彦花了好一阵力气,才从桀枭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诅咒着九渊这种不负责任的传送,特别是当他看到了土台周围到处都有火山喷发口的模样,更是有些瞠目结舌,心中暗道好险,要是自己走霉运的话,说不定一屁股就掉进那些火焰里,来个烧烤小龙,那才叫冤枉呢。

  不过敖彦还来不及有更多的想法,不远处的惊呼让敖彦先吃了一惊。--.ㄧ!!.&qu;

  「龙族,居然有龙!」土台下,原本正在得意洋洋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感受着脚底下轰隆隆频传的震动,那是炎魔行走时才会发出的震动,郎格提斯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突然感受到那微弱的龙族气脉。尽管郎格提斯的力量被封印了不少,但是对这位和龙族交锋了许多年的魔界将领而言,龙族的气息早就熟悉得变成了一种本能般的感应,即便是敖彦那微弱的气息,在这火焰纵横的世界里,也没有办法隐瞒过郎格提斯的视线。

  不过,唯一可以算得上幸运的是,郎格提斯并不知道,拜访仙界的龙王走失了爱子,否则就算是再笨蛋,郎格提斯也会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就是他曾经不惜设伏擒拿的小龙皇子。

  然而现在,对这些并不清楚的郎格提斯只是好奇人界居然会有小龙,一时兴致大起,呼喊着下属们上前把这条小龙抓来玩玩。顿时周围的魔族士兵都蜂拥而上,显然是完成将军命令的同时,也有着对小龙的好奇,要知道龙族的幼子几乎从来不被允许接近,这种面对面的机会,恐怕实在是比魔王自己生儿子更加地少。

  望着那一双双充满了好奇和惊喜的双眼,敖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地球上FAN接近明星时的表情,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再也顾不上其它,转身变回小小的龙形一溜烟爬上了不远处被天凌梭封闭着的景御和陈堪的脑袋上。

  「啊,居然是真的龙形啊天啊,好可爱」尽管魔族的士兵以残忍和嗜血闻名各界,但是并不代表这些士兵都是杀人的冷血机器,所以当他们看到小龙那小小的模样,都忍不住嬉笑着惊呼起来,让敖彦在心中好生鄙视一番。只是此刻要逃出魔掌似乎眞的是很困难。

  敖玄、敖玄,你个混蛋,快来救我啊,你再不来,你的宝贝弟弟就要成为别人**的对象了敖彦在心底大声疾呼着,希望自己能够凭空把敖玄召唤来,要是能把龙王老爸一起召唤来,当然是更好了。不过敖彦的呼唤没有把敖玄召来,倒是在剧烈的震动下,不少猛地从低地喷发出的火焰非但将整个土台包裹了起来,而且还将土台震裂出一条深深的大缝,大缝裂开的中线赫然是桀枭所在的地方,还在昏迷中的桀枭自然向下摔去。

  「天」魔族聚拢来的士兵们,一阵呆然,倒不是因为看到土台上的桀枭坠落,而是

  巨大的裂缝将桀枭整个吞下,但是桀枭却没有坠入裂缝下滚烫的热火之中,少年的身体整个腾空在缝隙的边缘,而在他的后颈处,一缕殷红正慢慢染红他的衣领,只见一个小小的龙头,紧紧咬住了桀枭的后领,四只幼嫩的爪子紧紧扣在了石台上,而那细长的尾巴,则牢牢地缠住一旁固定着的景御的脚踝。

  纤细的龙身因为过重的负载而被狠狠地拉扯着,细小的鳞片因为过度的拉扯而出现了裂缝,一丝丝的血线在那幼嫩的鳞片间隐约可见,原本灰白色的龙身在火光和血线的映衬勾勒下,展现出惊人的美丽。

  好重,眞是好重。敖彦感受着身体所发出的无声的惨叫,紧咬的小嘴里满是腥涩的味道,敖彦甚至可以清晰地察觉随着血液的流失,他的生命在减弱中,脑海中能够想到的,仅仅只有这个桀枭的重量实在是重得过分,但是牠却没有松口,没有其它的想法,只是本能地不愿意放开。

  被灼烧的气体烤醒的桀枭,茫然地在半空中睁开双眼,一时间发现自己竟悬在空中时,顿时心慌不已,还来不及挣扎,却看到不远处还未融化的冰壁反射出身后的光景,那紧紧咬住自己衣领的小身影如同一把巨锤狠狠地砸在了桀枭的心头,整个人如同被施加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宝宝,是宝宝。

  桀枭在心底不可置信地狂呼着,那个喜欢在自己脑袋上又跳又叫,在**滚来翻去、总是喜欢恶作剧的小宝贝,此刻却用那张总爱到处磨牙的小嘴紧紧地抓住自己,维系着那一线脆弱的生机。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如此不顾自己地拯救一个无亲无故的人?桀枭很想大声地询问,但是哽咽的嗓音无法让他发出哪怕一个音符,莫名的水雾在感动前就已经朦胧了双眼,不同于平日那种衍生于失去的记忆里的牵绊感,面临危机的恐惧、心底无形的空虚与脆弱、遗失记忆的失落与不安在剎那间被全然丢弃在脑后,灵魂的最深处,那空白的纯凈之地彷佛被静静刻上一抹再也无法擦去的刻痕。

  「喜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这个问题只能由你自己去找答案。问我,我也说不清」

  「如果你学会了如何信赖自己、掌握自己、不被身外的事情所牵绊、所困扰,那么你就是一个合格的王者,但那也仅仅只是一个王者而已」

  「我只要求你成为一个合格的王者,至于要怎样成为一个完整的存在,那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不过如果你连什么叫做喜欢都无法理解和感觉的话,那你永远只是一株有着人形和力量但没有灵魂的植物罢了」

  耳际彷佛响起尘封的记忆里的某个朦胧的声音,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是桀枭却觉得那是自己本来最不应该忘记的部分,不过现在不是仔细去追究那些失落的记忆的时候,脚下的滚滚热浪正翻卷着向上席卷而来。求生的欲望是生命的一种最简单的本能,何况在身后,还有人正在豁出性命一般努力拯救着自己

  桀枭没有因为感动而挣扎、或者狗血地干嚎:「放开我,不要伤害自己」之类大无畏的反应;恰恰相反,这突临的危机让这个平常看起来因为失忆而显得有些怯懦的少年,找回了一份和年龄完全不相配的冷静和机智。

  被小龙用嘴巴悬挂在半空里的身体没有妄动,忍受着脚下因为灼烧而被烫伤的痛楚,桀枭很小心地探出手臂,双臂向后倒撑着石壁,十指紧紧地扣入了身后石缝的空隙之中,很努力地试图减轻自身的重力,虽然这样的努力效果并不显着,但就是这一丝丝的借力,让身后的敖彦勉强地完成了这一高难度、高强度的挽救行动。

  不过随着低沉的咆哮,地底的火浪似乎不愿意继续欣赏小龙救人的动人场景、让缝隙上悬挂着的猎物从手上侥幸逃脱,翻涌着猛然向上喷出一股强烈的热气流,非但把桀枭的鞋底几乎烤穿,同时也把那悬空的小身子给掀了开去,虽然勉强算是及时挽救了小龙那口快崩溃的牙齿,但是若非一只结实的大手同样及时地抱住了桀枭向下坠入火海缝隙的身躯的话,估计桀枭已经化为一捧飞灰,湮灭于人世之间。

  「喂喂,就算是想吃烤乳猪,也不用把自己给烤了吃吧」景御那一惯的调侃式话语出现在惊魂未定的桀枭耳边,虽然嘶哑的声音遮蔽不了语声中的疲惫,但刚刚在生死在线逛了一圈的桀枭却早就在得救的瞬间因为过于紧张而昏迷了过去,至于最喜欢和景御拌嘴斗智的敖彦宝宝,更是满身是血、毫无声息地静静地被一脸怜惜神色的陈堪捧在手中,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此刻紧闭着,看来是找周公控诉有人虐待儿童去了、

  在魔界的火焰之中,敖玄留下的「天凌梭」的防御不知在何时已经被解开,景御和陈堪并肩站在那里,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浓浓的疲惫和困乏,启动「天耀大阵」后,几乎被吸尽了全部道力的陈堪,完全是靠着景御在「天凌梭」内传递而来的妖力,才能支持着不倒下去。若不是炎魔正咆哮着要冲入人界的话,景御甚至已经私自决定就这样维持着和陈堪之间的暧昧姿势待在「天凌梭」内,直到危机结束。

  「这下似乎闹大了」景御望着不远处的火海,只见炎魔咆哮着冲出了紧闭的穿越之门,那张不完整的「灵犀术」的卷轴,非但把炎魔送到了人界,还把魔界炎狱的紫色炎火一起送到了人界,那充满魔力的火焰在灼烧中散播着毁灭的力量和毒性,那些刚才还在兴奋着炎魔到来的魔界士兵,此刻也成了魔火攻击的对象。

  对于魔界人来说,炎火就像是绝望的毒药,连他们也难以幸免,混乱中他们试图逃离,却发现柳州城早已被布下了牢固的防御壁,让他们根本无力从这剧毒般的火海中逃离。柳州城外的山林成片成片地迅速枯萎,无数的昆虫和小动物,甚至来不及升起逃走的意识,便被夺走了生命。

  对半妖的景御而言,炎魔和魔火都算不上是威胁。虽然半妖和正统的妖族在实力上有着相当大的距离,但是继承了妖族天赋的半妖,比人类更加能够适应恶劣的环境,何况身为青狼的景御有着在大地中肆意穿行的能力,转眼便可土遁千里之外。

  可是景御的内心却升起一种无奈的绝望,在离开「天凌梭」的保护后,看到那火焰灼燃、浓烟滚滚的城市时,他便已经预料到了将要发生什么。凭借着敖玄的法宝,他们逃过了最危险的第一劫,却无法逃过这本来可以逃避的第二劫。

  「若是任由炎魔肆虐的话,很快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陈堪没有去看周围的火海,掏出怀中的药粉瓶,也不管多少,全部撒在了小龙宝宝那细长的龙形身体之上,然后小心地用怀里的丝帕把小龙包裹好,虽然他很想立刻为这小东西进一步治疗伤势,但是现在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果然景御轻轻地闭了闭眼,彷佛是将内心深处的某种东西给压抑下去。

  「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景御的回答依旧是那么坚决,只有陈堪能够听出那话语中的一丝颤动。

  「我眞的很高兴,能够有你这样一个朋友,与你相遇陈堪此生已是无憾了。」陈堪淡淡地笑了笑,不知是为了自己能够在这么个时候,当上一回救世主,还是为了景御在这一刻没有试图阻止自己、反倒是支持着自己的决定而欣慰和感动。轻轻将小龙放在地上,转生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炎魔走去,他要用他最后的道术,将炎魔封入地下。

  突然景御猛地从身后抓住了陈堪的肩头,将这个固执地要拯救满城生灵的道士拖进自己的怀中,狠狠地吻着。不在压抑那澎湃的感情和绝望,既然注定他们之间有缘无份,那么至少他要陈堪知道一点:「我们之间,从来都不仅仅只是朋友,无论是上天入地,我都只爱一个人,一个叫陈堪的啰唆道士。」

  似乎被景御突然爆发的告白所震慑,习惯了淡薄如水般的交流之后,乍然间听到景御这露骨的言语,即便是身处危机中,陈堪苍白的脸色上,依旧浮起一点红润。

  「若有来生,我祈愿能和你再度相遇、相知、相携、相行。」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紧紧地抱了抱这掠夺了他的心的男子。

  身后炎魔越来越清晰的咆哮声,一声声地催促着陈堪,无限依恋地感受着景御的气息之后,陈堪满足地微笑着,转身而去。

  他不但是在保护这个人界,也是在守护自己所爱的人,所以他义无反顾地向前行进着,景御静静地站在那里,目送着那看似孱弱温文的身影消失在火光之中,因为紧握而渗出鲜血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挣扎,但是他还是没有冲上前去,因为他要等待最后的结局,若是陈堪失手或是无法把炎魔彻底地封回,那么自己就要成为收拾结局的人。

  「吼」随着一声巨大的嚎叫声,四周的火焰如同飞蛾扑火一般,猛然向火海中的某个中心点疯狂地涌入,这个世界上,只有景御才知道,那是陈堪最后、也是最强的一个道术「破晓」那是一道禁忌之术,对于道士而言,珍惜生命、遵守天地循环法则、追求天道自然才是他们道术的基本根基。但是「破晓」不同,这个道术是源自西方大陆的一种类似于黑魔术的架构,以自己的血肉灵魂作为代价,向冥冥中操控天地的无形之力交换,用自己的身体当作支撑点,在瞬间发挥出远远高出自身道力上百倍的力量。

  当然,这么做的代价,就是施法者将形神皆碎,消失于天地之间,换句话说,陈堪可能会连魂魄都不会残留下来。

  陈堪,我们还能再见吗?

  景御望着那火海,静静地望着,所以景御没有看到,在火焰那浏览器上输入-α-.$①~~.&qu;看最新内容-”美丽而炫目的光华下,他身边躺着的那条熟悉的小小龙儿身上正渐渐地散发出珍珠般的光泽,细小鳞片间的缝隙慢慢地无声地愈合着,那些原本从伤口透出的珍贵的血丝渐渐在尾部汇聚成一滴犹如艳红的水珠,凝结在尾巴上摇摇欲坠

  距离子夜只剩最后一炷香的时间了,望着远方柳州城腾升的橘色火焰,卫丹知道一切都已经就绪了,尚留稚气的脸庞上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就像是个马上要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紧紧握着那颗已经变得宛如黑珍珠一般漆黑而闪烁着朦胧光泽的圆球钥匙。

  「沉鹪,要是冥眼到手了,你有什么愿望想实现?」起身迈步前往柳州城的卫丹,在临走之前,突然毫无预兆得问了沉鹪一句。

  但向来有问必答的沉鹪,这一次却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目送卫丹的身影远去。

  「我的愿望,也许已经实现了,在我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久久之后,望着眼前空寂的四野,沉鹪轻轻地回答着,「英魄,你不跟着去吗?大老远从仙界赶来,却守在我这里,可没有好戏可看。」

  「别这么哀怨啊,你的心愿我还不清楚吗?」山野间的空中突然一阵扭曲,一条淡淡的绿色人影,凭空出现在大地之上,「不过我一直想问你,沉鹪你不后悔吗?若是你跟随窖鑅的话,一定可以碰到冥眼的,到时候以你这以太精灵的身份,自然能够满足你的心愿啊。」

  「我的心愿,我的心愿就是你这个混蛋,可以早点滚回仙界去,现在仙界没有了你,整个大气的灵力不光是衰弱了,都开始要枯竭了,你这个任性的家伙,非要把这个世界都折腾得毁掉不成!」沉鹪的冷漠口气中有着深深的不满。

  「切切,你当我愿意啊,要不是梦蜇拜托,我才不会管窖鑅的这档子事情呢,都怪梦蜇,要不是他说溜了嘴,窖鑅这个家伙,也不会」

  「别在那里说笑话了,梦蜇拜托?哼,你当我是傻瓜吗?若非是为了让那个龙族的小婴儿,尽快继承他的力量,你会这么热心的插手别人的事情?」沉鹪望着英魄,脸上满是嘲弄的冷笑,「不要小看以太精灵,尽管你是太古时代被选择的守护者,但是别忘了,我们以太精灵守护人界所代表着的就是契约,我们所知道的东西,要比你更多更详细。

  看在这些年里你也算是恪尽职守,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试图想影响敖彦的判断和选择,这是不可能的。他会被挑选出来,自然有其它更重要的原因,若是你以为可以影响他,那就太幼稚了。」

  「影响,怎么算是影响呢,我也只是希望敖彦宝宝明白,毁灭比起维护简单,但是毁灭了,一切就不存在了算了,不和你这个老古董说了,我可是要去狠狠地教训一下笨蛋窖鑅,那个猪头我看不顺眼很久了」英魄嗤笑着,翠绿色的身影渐渐在空中散去,四野又一次恢复了寂静和安祥。

  「英魄,你要保住这个世界,要保住你所爱的人,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当年梦蜇之所以会在最后放弃,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所爱的人,但是敖彦那个孩子,比起梦蜇来可没那么好对付」沉鹪望着天空的星子,心地有着一份淡淡情绪波动。

  以太精灵所代表着的,是守护、是奉献、是平衡、是不朽。

  太古时代起他们便在人界这脆弱的世界里默默地看护着,比起任何人,也许他们对于这个世界的感情更加地深刻。

  但是,命运这开始前进的车轮,是任谁都无法阻挡的,也同样谁都无法掌握

  站在柳州城的大道上,卫丹远远地望着拿在火中燃烧的城市,黑暗的静夜中虽然么有惊天动地的混乱和惨叫,只有火焰燃烧时的噼啪声和滚滚卷入天际的浓烟,但是他能够感受到,那不断聚集在柳州城上空的怨魂们的无声嘶吼,充满了不甘、愤怒、恐惧、还有痛苦,这一切在卫丹眼中却是最美丽的序幕,彷佛是庆典的前奏一般,而自己则将是这场庆典的主角。

  那个背叛自己,逃离自己的人,终于将再一次回到自己的手中了。千万年的期盼、无数噩梦岁月的终结时刻终于到了。

  「嗯嗯?想不到人界居然会有人使用『破晓』,倒是很少见到这么执着的人。」空中传来的能量震动令卫丹稍稍感到有些诧异,「破晓」本就是出自他这曾经的神帝手笔,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后,居然会有人使用这个法术,而且还是凡人。

  「是为了封死炎魔吗?看来还眞是豁出去了呢。」卫丹笑了笑,彷佛是看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一般,喃喃自语着:「就当是感谢吧,既然你那么想把炎魔赶回去,那我帮袮动手好了,至少留下你的魂魄,也算是你取悦我的奖励吧。」

  将手中那枚黑色圆球高举过头,卫丹清亮的嗓音在夜幕中响起,死寂而空旷的山野回荡着少年的话语,层层迭迭的回音让那清脆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沧桑,仿若投过了岁月年轮,召唤着过往的繁荣。

  「盛开在灵魂之海的夜繁之花,为我召集一切黑暗与光明之力量,死亡之国的君王啊,回应我的召唤,赐予你美味的灵魂、赋予你掠夺的资格,张开死亡的翅膀,为我打开通往冥域的大门」

  深色的天空中,乌云骤聚,那是亡者们汇集而成的云彩,遮蔽了天幕、遮蔽了星芒,伴随着从四面八方吹来的阴冷的风,隐约在空中形成一个有着巨大翅膀的骷髅阴影,呼啸的风化为音符、化为词语,传递着冥域的响应:「呼唤者,按照太古的盟约,交付我死者的令牌,我将为你打开,幽暗之地的大门。」

  卫丹抖手,将那圆球抛入空中。

  圆形的黑球在空中划过一道上升的圆弧后,慢慢停滞在半空中,一道绿色的身影将那颗圆球静静托在手中,绿色的光膜将那黑球牢牢地裹住,不让它有机会溜走。

  「窖鑅,事隔这么久,你还是没有受到教训吗?难道你非要落到魂飞魄散的地步,才能甘心?」半空的人影正是一路追来的英魄。

  「英魄,你又要多管闲事了吗?」面对着眼前这个熟悉的身影,抛开虚伪的人类外表的掩饰,恢复了昔日神情的神王窖鑅冷笑着,望着空中那一抹飘忽的身影,「怎么,你就那么怕我拿到冥眼吗?」

  「这和怕不怕没有关系,当年我就说过,冥眼不属于你,你不可能得到时界最后的法宝来满足你的野心,现在我依旧会这么说。」英魄静止在空中,翠绿色的身影在远方的火光衬托下,反射出一种淡紫色的微芒,英俊的脸庞上,有着不同于往日温柔的严肃。

  「那你来阻止我啊,就像当年梦蜇阻止我一样哦,我忘记了,你看我这个记性,当年的你为了释放被窝囚禁的梦蜇,牺牲了自己修炼的形体,所以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四处游走了

  现在跑来人界,估计是你那个小情人在镇守你那颗快枯死的老歪脖树吧,哈哈哈,眞是好笑,当年挽救了天地的幕后英雄,这些年里被锁在金顶山上当了囚徒,这滋味不错吧?」窖鑅嗤笑着,仔细想来,比起自己千百万年的噩梦中苦苦地挣扎,眼前这当年一手造成自己失败的幕后黑手,似乎也并没有好过几分。

  「哪有怎么样呢?」英魄对于窖鑅的嗤笑毫不在意,或者说更有一种隐隐的怜悯,「对我来说,形体失去了,最多也只是不能离开金顶山而已,我依旧能够感受到快乐,感受到这天地灵脉的波动。但是你呢?

  窖鑅,拥有新的生命、拥有新的身份和新的开始,你却始终不能够快乐呢,为什么要辜负梦蜇的好好心,一次又一次地」

  「好好心?」窖鑅的脸上满是浓浓的嘲笑,「让我用千年的时间感受自己一点一点衰弱至死,然后在无数的轮回里夜夜梦见那令我失去一切的夜晚,一次又一次地体会那个男人的无情和冷酷就是所谓的好心吗?英魄,我可没有你那么虚伪,被囚禁了这么久之后,还会睁眼说瞎话地自称很快乐。」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英魄轻轻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对于窖鑅的反驳,更像是一种对自我的感概,若是说不曾因为失去形体而气愤那是假话,但是英魄从来都不后悔当年的选择,这也许是因为他所爱的人,始终都未曾有过改变。

  爱一个人可以令自己比圣人还要伟大,也可以令自己变成和窖鑅一样,比恶魔更加恐怖,「窖鑅,你和梦蜇都已经结束了,无论是爱是恨都已经灰飞烟灭,若是你愿意忘记,那些梦境根本就不可能影响你的转世,只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从未改变对梦蜇的执着,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让那个梦境重演,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束缚了自己罢了窖鑅,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梦蜇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不需要!」窖鑅大笑着,尖锐而显得有些凄厉的笑声在黑暗中传递,「我不需要去想那么多,我只需要找到他就足够了。」

  「然后呢,就算你找到梦蜇又能怎么样呢?」英魄望着那少年,无论是容貌还是身形,都和自己记忆中那个单挑各界,差一点就统一了所有时界的曾经的王者没有丝毫的重迭,唯有那一身不甘的戾气直冲云霄,彷佛当年那决断之日,「难道你认为还有机会让一切从头开始吗?」

  「英魄,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拿到冥眼会怎么样,放心,我不再是昔日那个雄心勃勃的神王,不再会作那种统一天下的美梦,今天我拿到冥眼,只是要把梦蜇找出来,我要让时光回到过去,回到那一天,我要亲口问问他」

  「你见不到梦蜇的。」英魄黯然地摇了摇头,「就算你拿到了冥眼,你也不可能见到梦蜇,你所知道的梦蜇已经死了,他用他的龙身和龙格,抵偿了你在各界征战时所造下的杀孽,他用他的血肉抵偿了你为了得到这打开冥域的钥匙,所杀戮的无辜;他甚至用他一魂一魄和转世后自第二世起,一千年内不得善终作为条件,抵偿了你今日再度为了这把钥匙而造成的杀戮。所以就算你用冥眼,也不可能找到梦蜇,他连魂魄都已经不再完全,又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你胡说,今世龙王界的小龙,分明就是梦蜇的转世,你们想骗谁!」窖鑅冷冷地驳斥着,但是微微颤抖的身形却泄露了他的眞实想法。这一切都被英魄看在眼中,这天地灵树的精魄,暗暗叹息着,不知是为了窖鑅的顽固,还是为了梦蜇昔日的预言。

  「今世的小龙,和梦蜇的确有关连,但是绝非梦蜇转世,你不信我也无可奈何,不过窖鑅你总是在指责梦蜇对你的惩罚,执着地要报复,但是我倒要问问,你们心自问,梦蜇为什么要那样惩罚你?

  你是梦蜇当年一手抚养长大的人,梦蜇对你如同对待自己的幼弟子侄,教你文识、指点武略,让你从一个普通的神王弃子登基为一界之王,他为了你操了那么多的心,你又是怎样报答他的?」

  英魄每次回想其当年那令人扼腕的故事,就有说不出的愤怒,「你不顾梦蜇的规劝,四处征战,在各界结下了深深的仇怨,是你一手打破了原本的平和安祥,难道你认为,说一个爱字,就能掩盖你那颗野心吗?

  说什么,为了爱梦蜇而不惜和反对者对战,你有没有问过,梦蜇是不是眞的喜欢你呢?你一厢情愿地威逼着梦蜇,梦蜇不愿意让你难过和孤单,他的善良纵容了你的狂妄,这是他的错,所以他才会在惩罚了你之后,连自己一起惩罚」

  「你胡说,他若是不爱我,又怎么会」窖鑅的反驳死死地卡在了喉咙里,无情的岁月中,他无数次地反复记着梦蜇的残酷和冷漠,但是却从来不去碰触这个问题,这就像是一个禁区一般。

  「清醒一点吧,梦蜇让你不断地在梦中看到那战场,是为了让你明白,那些因为你的野心而死去的人们,那是你欠他们的」

  「我不要听,梦蜇出来,我要他自己跟我说」有些狂乱的窖鑅彷佛不愿意在接受更多的事实般,拒绝再听英魄的劝告,反而指挥着那颗被英魄掌握住的钥匙,突破限制飞向空中若隐若现的死亡之客。英魄虽然是掌控着天下灵力的中枢,但是此刻的他毕竟不是实体,而是可以随意穿越各界的精魄,对那颗满含着怨念的钥匙无法阻止更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当年在梦蜇阻扰下不曾开启的幽暗之地渐渐地在人界展露它的真面目。

  「时界的至宝,天地的沙漏,按照我的意愿,请将时间逆转,让一切回归最初的原点」黑暗中,窖鑅的话语,让人觉得冰冷刺骨却又带着无法描述的激昂,这一次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他见到那个消失在时光中的男子

  空中的骷髅伸手握住了飞跃而来的钥匙,轻轻一顿后反手将圆球钥匙掷入身下的柳州城内,只见原本还在燃烧的城市在黑球掷下的剎那,即被黑暗完全吞噬。

  巨大的黑暗彷佛有意识一般扩散开来,盘旋在四野的孤魂野鬼们被召唤着,如同飞蛾扑火一般涌入黑幕之中,只有黑幕最深之处,一抹淡青色的微芒正慢慢勾勒出一只巨大的猫儿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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