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诡谲(1)
洗脑的精髓在于重复,谁重复得多,谁就赢。像沉醉这样懒得再反驳的,无异于是任凭怀陌重复给她洗脑,这是早晚要失败的啊。
小白在心中默默的叹。
正在这时,怀陌看到了她,“什么事?”
“有人想要见您。”
怀陌闻言,目光略顿。随即,点了点头,“请他进来,我稍后便到。棼”
沉醉随口问:“谁啊?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根据沉醉目测,这是孤岛,四面都是海,一望无际。她许多次暗自惊讶,怀陌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怀陌柔声道:“一位故友,许多年没见了,你先陪儿子玩,我去去就回。饮”
这时,顾念小朋友正好捡了球球回来,闻言,疑惑地仰头问他爹,“许多年?那是爹的小伙伴吗?”
小伙伴……
怀陌此刻念起天帝庄严肃穆的脸,尽力克制着没笑出来
。
沉醉受念念误导,竟也疑惑而认真的看向怀陌,那眼神俨然在说……原来你也会有小伙伴啊。
“不是。”怀陌摸了摸儿子的头,对沉醉解释,“那人欠了我,今日算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我去和他清算清算。”
其实是他欠了你,不过如今你的就是我的,欠你就是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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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陌到时,天帝早已等在前厅。
天帝明黄衣饰,头戴珠冠,神色间庄严肃穆,只五官生来俊朗柔和,这时也掩不去眉宇间的温和。
见到怀陌进来,站起身来,缓缓上前两步,恭良道:“上神,恭迎归位。”
怀陌淡淡一笑,伸手虚做了个手势,“天帝,请坐。”
怀陌坐在上座,神色淡然疏冷,“不知天帝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天帝顿了顿,缓声道:“上神恢复神格,朕理应过来拜会。还有落西……敢问上神,落西如今一切可好?”
怀陌念及落西,神色缓了缓,轻轻点头,“她很好,否则我也不会安然在此。”
天帝目光微微幽远,脸色竟是无限安慰,“这就好,这就好。哦,多谢上神救回落西。”
“天帝这谢奇怪了,”怀陌微微嘲讽一笑,“落西是我儿子的母亲,我自然会倾尽生命爱护她,天帝说谢,这又是为何?”
天帝脸色微微尴尬,“她母亲当年将她托付于我……”
“原来天帝还记得寄冉临终的托付
。”怀陌冷冷一笑,“我还以为,天帝果决,早已忘记。”
“朕不曾……”
“若是不曾,天帝怎纵容天后对她下杀手?”怀陌反唇相讥。
天帝眼底无尽黯然,默默垂下头去。
“前尘情债,既无缘分,天帝能够忘却是好,但承诺重于泰山,天帝陛下是天族之主,更当明白。当年若非天帝陛下有意无意纵容,火神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听命天后对落西下杀手。天帝,若是没有我,若是落西从此灰飞烟灭,你所剩余生,会愧对与你青梅竹马的寄冉吗?”
再闻那女子的名字,天帝眼里尽是苦痛。
寄冉,那曾是他指腹为婚的妻子。
当年,天族有四大天王,分别为东西南北四神,日日夜夜守护天族,不受外地侵犯。寄冉便是西天王唯一的女儿。西天王与北天王交好,便将彼时尚在母亲腹中的寄冉指给北天王的儿子,即为如今的天帝。两人自小有青梅竹马之谊,然而,寄冉对天帝却并无男女之情。寄冉心系宴玄,彼时,南天王在一次抗敌中身死,宴玄自幼继承父位,成为四大天王中最为年轻的神。
寄冉是当年的天族第一美人,钟情宴玄,从小就是各种借口往宴玄那里跑,并不知是日久生情还是宴玄原本也钟情寄冉,后来,两人私定终生,宴玄为寄冉甘愿与北天王为敌,寄冉也坚持要求与如今的天帝取消婚约,为此,甚至不惜与西天王断绝父女关系。
天帝性格从来温和,心中虽舍不得寄冉,然而,那终究是他自小爱护的女子,他不舍她痛苦,宁愿舍弃成全。而后,寄冉与宴玄结合,天帝转而娶了东边的那氏,即为如今的天后。
那氏心肠阴毒,从小恋慕天帝,可是天帝眼中却尽是寄冉,天后嫉恨。偏偏,四大天王之中,宴玄势力最为强大,其他三位不得不臣服。夫陌上神称顺应天命,选定宴玄继承天帝之位,言则寄冉将是天后,母仪天下。
那氏嫉恨不甘,挑拨龙族与天族一役,宴玄带兵平乱,那氏趁机对寄冉下毒,又对寄冉腹中孩子下了重咒。这才有了之后宴玄为救妻子,失两万年神力,终致两人继承大统之时未能顺利历劫,灰飞烟灭,留下遗孤落西
。
事实上,在历劫之前,寄冉早已预感到她与丈夫难逃一劫,亦料到若是宴玄不能继位,那么将来的天帝会是谁,她暗中去找了如今的天帝,临终托孤,言明若她与丈夫不能活下去,请天帝代为照顾落西一生安好。
“知道为什么寄冉将落西托付给你,却不是她的父亲吗?”怀陌淡淡的问。
“当年,她为与宴玄在一起,已经与她父亲脱离关系。”天帝微微失神的说。
“错了。”怀陌薄唇轻启,一言否定,“虎毒不食子,更何况寄冉是西天王唯一的女儿,天族皆知西天王爱女。当年,西天王得知寄冉临终托孤,却不是对他,甚至因此气得一病不起,不久离世。可见,所谓的断绝父女关系,也多是做给旁人看的意思。而寄冉不将女儿交给自己的父亲,却宁愿让女儿跟着你,寄人篱下,真正的原因是,她希望你顾及承诺,助她摆脱那氏的诅咒,顺利渡劫,平安活下去。”
天帝脸色微微灰败,却并无惊讶,显然,他不是不知寄冉的意思。
怀陌淡淡瞥过,继续道:“四大天王之中,只有你与那氏从小修习诅咒之术。虽然你念及这术法阴毒,中途废去,但你至少曾经涉及,且你与天后最为亲近,若果真想要破除落西的诅咒,你才是最为可靠那一人,可你没有。”
“不得不说,多年来,比起天后的狠毒,你的确算是保护了落西,可你却丝毫未尽到你对寄冉的承诺。你一面愧对寄冉,一面却不想伤害天后,所以你放任天后对落西的虐待,你也并不亲自破除落西的诅咒。为难之下,你将落西送到我这里来,你将落西最后的命运交给我。若是我能救她,你自不必愧对死去的寄冉;若我不能,你也不必愧对天后。天帝,你当年选择两全而不作为,所以如今,你并没有资格来向我邀功,我也不会告诉你那几人的下落。”末了,怀陌微微一笑,一语道破天帝的意图。
天帝闻言,眼中尽是颓败,苦涩,“天上地下,果然没有什么瞒得过上神。”
是,他今日来的目的,其实是为了探天后、目离和泛云的下落。
天后从天麓之下逃脱,待天帝发现之时,立刻下界寻找,只是那时,却已然半点线索也没有,不止天后,还有转生的目离、泛云亦是销声匿迹。而夫陌却带着落西回到了蓬莱
。天帝揣测这事与夫陌有关,犹豫再三之下,这才登门来探。
不想,他还没开口,却先让夫陌不动声色的指斥了一番,驳回。
怀陌话已至此,缓缓站起身来,“那么天帝陛下,请回吧。”
“等等。”天帝跟着站起来,目光恳切,“上神,真的不能通融吗?看在这么多年来,朕为了天族之事也是殚精竭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
怀陌淡淡看向他。
“朕知道对不起寄冉和落西,到如今,也无可挽回。可是妻儿下落不明,朕不想再后悔,求上神宽宏。”
怀陌尚未及说话,外面忽地传来声响。
怀陌眼色微动,袖袍当即朝了天帝一拂,天帝惊讶之下,只见自己周身装束已变,成了普通凡人的打扮。
正在这时,一只圆滚滚的球落入怀陌的视野,随即,是他那白白胖胖的儿子跟着追了进来。
顾念小朋友虽是追着球进来的,然而一进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盯着爹爹的“小伙伴”瞧。怀陌见儿子这模样,忍不住失笑,上前去将儿子抱起来。
“不是让你和娘玩吗?怎么过来了?娘知道吗?”怀陌说着,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下手不重,却在表示他的不悦。
“念念就是在和娘玩啊,”顾念小朋友眨了眨眼睛,“我们在玩捉迷藏,我藏起来,娘来找我。”
怀陌看着儿子的小聪明,并不道破。
顾念小心翼翼看了眼房里的第三人,又悄悄的附在怀陌耳边问:“爹,为什么你的小伙伴比你还要老?”
怀陌忍俊不禁,摸了摸儿子的头,道:“叫叔公。”
顾念小朋友偏头打量着天帝,而后脆生生地道:“叔公好。”
“好,好。”天帝直直看着顾念,眼神竟有一瞬的恍惚,他的手微微颤着,下意识的抬手想要摸摸那可爱的孩子,“长得真像你娘……”
顾念小朋友看了看伸过来的那只手,忽地转身,紧紧抱着他爹,躲开
。
不要看顾念和他爹娘在一起时那么好说话,他那性格却是像极了怀陌,尤其不爱其他人碰他。
天帝尴尬。
正在这时,沉醉找来,只见到顾念正由怀陌抱着,一面进门,一面蹙眉轻斥,“顾念小朋友,你太不乖了。你答应好好的,不来打扰爹,竟然骗我。”
说好了捉迷藏,结果却是偷跑过来。
顾念听到他娘的声音,顿时脸色一哀,水汪汪的眼睛开始对他爹装可怜。
怀陌挑眉,大有袖手旁观的意思。
沉醉走过来,严肃的看向儿子,表示对他骗人,她很生气。顾念小朋友看懂了他娘的脸色,自知难逃,转而投降,伸出肉呼呼的小手臂,期期艾艾道:“娘,抱。”
沉醉不假辞色,轻哼一声。儿子可爱聪明是好事,可是她绝不骄纵他,不然以后他会有恃无恐,以为犯了错只要装可怜卖萌就会没事。
顾念见娘不理他,咬了咬粉嫩的唇,转而去看他爹。
怀陌不敢得罪孩子他娘,只能牺牲孩子了,目光移开,假装没看到。
顾念小朋友低低道:“对不起,娘,念念错了,念念只想看爹爹的小伙伴,念念都没有小伙伴,念念羡慕爹爹。”
两个大人听了,心刹那间柔软。
过去,顾念小朋友是太子,身份特殊,一般人不能靠近他,皇宫里也只有他一个小孩。如今蓬莱之上,更不用说。
小孩子都是喜欢热闹的吧?
沉醉看了看怀陌,怀陌也看向她。沉醉心中轻叹,主动将儿子接过来,顾念立刻往她怀里蹭,抱着她的脖子,软软的叫“娘,你别生气。”
沉醉完全招架不住,抱着儿子软乎乎的身子,心也暖暖软软的
。她拍了拍儿子的背,问:“顾念喜欢小伙伴吗?”
“喜欢。”
“那……”沉醉极快的看了怀陌一眼,顿了顿,轻声道:“娘为念念生个妹妹,让妹妹陪念念玩好不好?”
怀陌闻言,双眸乍亮,双目璀璨的看着沉醉。
沉醉偏了偏头,只听儿子在耳边兴高采烈的叫:“好!念念要妹妹!”
天帝在一旁看着一家三口天伦之乐,心中刹那间千回百转。
直到怀陌目光落到天帝的方向,沉醉才惊觉房中还有另一人,转身,只见一名中年男子正正看着她。想起刚才她旁若无人的话……顿时脸上微热,还有外人在场,她说什么生女儿!
转头瞪了怀陌一眼,“这位是……”
“我是你……”娘的朋友。
“一位故友。”怀陌轻描淡写打断。
天帝眼色微黯然,随即又听怀陌道:“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慢走。”
“那事……”天帝又看了看那母子俩,对着怀陌挣扎道:“万幸如今母子平安,上……您已尽享天伦之乐,过去的事还请雅量宽宏。”
沉醉抱着顾念,母子俩一大一小两双眼睛,满满疑惑望着这两人。
怀陌不愿多谈,只道:“这事我自有定夺,端看那几人造化。若是有心悔改,自然回头是岸。若是不能,我绝不纵容姑息。”
怀陌话已至此,天帝多说也不再有用,且听他语气,也并不是一点生路也不给。天帝念及,这才点了点头,“如此,谢过,告辞。”天帝离开,最后又深深看了沉醉一眼,沉醉正莫名,已见那人离开数丈之外。
“那是谁?好奇怪。”沉醉随口问。
怀陌笑了笑,见儿子沉重,主动将顾念接过来,一面坦然道:“来求我放过沉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