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问到了萧宝儿心中,她顿时脸上红霞遍染,一张美丽的面上容色如白玉上擦上了胭脂,美得出奇。舒骺豞匫她轻轻点了点头,乌黑如黑水银的明眸转向唐萧萧,反问道:“难道萧萧……妹妹不喜欢皇上吗?”
唐萧萧一怔,自嘲笑道:“我再喜欢也永远不能和他在一起,更何况他对我亦不是喜欢。”
萧宝儿一怔,急忙道:“怎么可能?皇上看萧萧妹妹的眼神那么温柔。我从未见他这么看着我。”
他看她的眼神唯有怜爱,从未有如看萧萧那种动人的深情。
唐萧萧古怪一笑,沉默半天才道:“可是我觉得皇上对我的好,不像真实的。辶”
两个姐妹一想起那邪魅俊美的龙越离顿时各自沉默,俨然忘了初衷。
萧宝儿看了看天色,急忙起身道:“萧萧妹妹,你的事我会去查清楚的,若是我母亲做的……我会……我会……”她想说出一个承诺却不知该说什么。
唐萧萧冷笑一声:“你会做什么?她是你的母亲!就算犯下滔天的罪你都没有办法。轲”
萧宝儿张了张口却是黯然沉默。
唐萧萧笑意越冷:“更何况我说的只是王府中秘密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的事情你根本一无所知,你若知道你也会如我一样恨为什么你会生在了萧家!”
萧宝儿看着唐萧萧眼底的冷意,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失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她仔细看着唐萧萧的脸色,面色忽地一白:“你把什么事都告诉了皇上是不是?所以他才把你软禁在这里,一则为了保护你,二则因为你是揭发侯府的人证?!”
唐萧萧紧抿了唇不语。萧宝儿一颗心犹如掉入了枯井深渊中,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活气。
她再也按耐不住,扑上前紧紧握着唐萧萧的胳膊,颤声道:“你还告诉了皇上什么?!还有什么事比我母亲犯的杀人之过更大的罪名?你……你到底跟皇上说了什么?”
唐萧萧不愿意接触她的眼神,别过头冷冷道:“你不会想知道的!你以为皇上娶你是因为喜欢你吗?如今我想来,也只是为了安稳我们的‘好父亲’定武侯罢了!”她眼中有莫名的癫狂,一字一顿地道:“我恨萧定远!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你卖入皇宫换取荣华富贵,因为这样一来我娘的仇就报不了了!你说我自私也好,说我疯了也罢!在我心中我娘亲才是这个世上最重要的人,我要为她报仇!”
萧宝儿缓缓放开了唐萧萧的手臂。她脑中嗡嗡作响,充斥着唐萧萧所有的话。她犹如看着鬼怪一样看着眼前与自己酷似的唐萧萧。
她做梦一样呢喃:“可是……可是他是你的父亲,也是我的父亲……”
“他不是我的父亲!”唐萧萧笑着,眼中的泪却纷纷滚落:“他不配成为我的父亲!”
曾经她幻想过若她出现在了萧定远面前,他一定会幡然悔悟,从此接受了她和她的母亲,不求多照顾她们,哪怕分一点关心给她们,她就满足了。可是她等啊等啊,等了好多年都等不来他。终于有一次,她凭借精湛的骑术,驭马从他面前经过,他却对人笑道:哪里来的一个脏丫头!如猴子一样骑马当真是好笑!
从那一次以后,她真的心如死水。
萧宝儿看着面前流泪的唐萧萧,良久才缓缓转身离开了屋子。唐萧萧看着空寂的屋子,笑着笑着,伏在了桌上痛哭起来。
……
夜渐渐深了,宫女在前面匆匆领路,萧宝儿踉跄跟着,犹如游魂一般。宫女见她走得慢,急忙压低声音催促道:“郡主,快点!不然就要到了宫禁的时辰了!”
萧宝儿应了一声,走了几步却踉跄跌在了地上。
宫女见她跌倒急忙去扶,她一摸到萧宝儿的手不禁吓了一跳,她的手冷冰冰的,像是寒冬腊月被冰雪浸没过。
“郡主怎么了?”宫女慌忙问道。
萧宝儿坐在地上,睁大眼看着眼前茫茫的黑暗,半晌才缓缓道:“我没事。回去吧。”
宫女急忙扶了她起身,嘟哝道:“早知道不要去见那个古古怪怪的萧萧姑娘了!看把郡主给吓的,一定是说了什么郡主不喜欢听的话……”
萧宝儿仿佛没听见她的抱怨,只茫然由着宫女扶着走回了微茗宫中。
眼前黑夜这么黑,她看不见黑暗中隐藏的一切。是啊,她从来只见天光灿烂,云淡风轻,从未见过尔虞我诈,卑鄙肮脏。她不曾见过的父女不相认,憎恨成仇。更不曾看见对她百般关心的母亲却能如此心狠手辣。
她坐在锦绣堆中,放眼所见前途美好,光明平坦得只为她一人准备。即使偶有挫折,最后依然能如此顺遂……
光明温暖的微茗宫到了,她茫然由宫女们围住,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她忽地想起唐萧萧,是不是在侯府中那十几年的日日夜夜中,她与她母亲相依为命,饥寒交迫中仰望过她的绣楼……本是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妹,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生活。唐萧萧的恨意滔滔,为复仇而来。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都退下吧。”萧宝儿挥了挥手,寒气从心底升起,在这个炎热的时节里令她如坠冰窖中。
宫女面面相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眼中的坚决给看得缩了回去。
寝殿中无人,寂静得只能听见她心脏的跳动声。萧宝儿想了想,咬牙转身匆匆到了书案边拿出笔墨纸砚匆匆写了一行字,她的手微微颤抖,墨汁滴在了袖上都未察觉,她写了一会猛地停住手。
她想干什么?为父亲母亲通风报信吗?!她为方才自己的念头而惊得倒退一步。
如果唐萧萧说的是真的,且不说她还密告了什么,她的母亲姚氏害死侍妾就是一项罪名。在齐国正房是不可以随意处置侍妾的生死。可是听得唐萧萧话中的意思,不但她的母亲姚氏有罪她的父亲定武侯也有不可告人的大罪!
到底是什么罪名?萧宝儿心乱如麻,手拿着方才写好了一半的家信捏在手中渐渐捏成了一团。
到底该怎么办?明日召来母亲好好问一问?她脑中掠过这个念头,可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忽地听到心中掠过一道温柔的声音,“你若相信朕,朕会给你的期许中的一切。你相信朕吗?”
他说,“……从今日起你就住在宫中,若是你父亲母亲派人看望你,你一定要让太后在你身旁陪伴。知道了吗?”
他的笑意比天光更明媚比春水还温柔。她还记得自己欢喜羞涩,认真地道,“宝儿相信皇上!”
如今想来竟这么可笑!他明明知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心如刀绞,眼前渐渐泪眼朦胧,萧宝儿捂住脸,却捂不住从心中一丝丝涌出的暖意,泪水打湿了手中信笺的墨迹,顷刻间便晕糊了一切字迹……
……
镇南侯府邸中,歌舞轻瞒,一位素衣歌姬在舞榭歌台上展开莺喉,婉转唱着楚地风靡一时的词牌。对面水榭亭台中,楚齐王与定武侯萧定远正推杯换盏,已然喝得淘淘然。
定武侯萧定远看着雅致非常的亭台楼阁,笑道:“殿下还是如此风雅,在齐京也能这么快就建起一座有楚地风格的府邸。更难得的是皇上如此信任殿下,让贤弟好生羡慕。”
楚齐王微微一笑,道:“如今你我成了亲家,将来圣恩隆隆,侯爷也一定能蒙获皇上的圣恩的!”
定武侯一听,面上的得意再也遮掩不住,傲然道:“小弟不敢夸口,我的女儿不但是楚地第一美人,那品行样貌放在整个齐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楚齐王看着他狂妄的样子,只笑不语。
定武侯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多多少少附和两句,可没想到楚齐王却一点这个意思都没有。他心下有些不舒服,问道:“殿下难道有比我女儿宝儿更好的闺秀吗?”
楚齐王见定武侯面上的不悦,暗自失笑,慢慢道:“比宝儿郡主更好闺秀这目前倒是还没有见过,不过本侯见过比她更优秀的女子罢了。”
“是谁?”定武侯不甘心追问。
“先皇后周氏。”楚齐王慢慢道。
定武侯一听顿时讪讪,笑道:“这个自然是比不上的。听说她曾誓死救了皇上逃出楚太后的手心。这女中豪杰,宝儿哪能比得上呢。”
正在这时,远远的,一队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面的是面色苍白的侯夫人姚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