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一方面告诉闵柔闵大人远在千里之外,寻常是无法入宫见到她,自然也就无所谓拆穿她的真面目。另一方面也是在告诫她,如果她敢有任何异动,我便可以找到闵达出来作证,拆穿她的真面目。所以她的生死还是尽数捏在我的手中,让她不敢不听命于我。
闵柔是何等机灵之人?当下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低头道:“有姐姐为妹妹运筹帷幄,妹妹便可以放心了。姐姐如有用得着妹妹的地方,尽管开口。妹妹但凭姐姐驱策。”
我悠然一笑,让她坐下:“眼下倒是用不着。你我向来势同水火,若是忽然冰释前嫌反而惹人怀疑。总要慢慢来。只是眼下皇后凤体康复,怕是又要有所动作。你有何主意?”
“闵柔以前曾为皇后所用,深知道皇后此人心机如海,非常人所能猜测。放眼后宫,能跟皇后打个平手的,恐怕只有一人而已。”她蹙眉道。
“谁?”我问。
“幽居在静思斋的容答应。”她吐出这几个字。
“姑姑?”我讶然,但是迅即也点点头,“你说的没错。姑姑跟皇后斗了这么多年一直不落下风,若不是被本宫斗倒,想必现在还是一直掣肘皇后呢。只是她一直跟本宫作对,本宫岂能将她放出?”
闵柔也点点头:“正是这样说的。容答应如一柄双刃剑,若是使用不当,恐怕反而伤及自身。”
我叹口气,眉间是解不开的愁绪:“如今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看看皇后到底要出何招数,咱们见招拆招也便罢了。”
闵柔点点头,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我凸起的小腹上:“姐姐,妹妹还有一事颇为担心。姐姐之前吃的玉容丸虽则是没有寒石粉,但毕竟是皇后亲手研制的。保不齐里面还有其他的东西。是以妹妹担心姐姐的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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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一点,可见你是真心为我。可是这一胎太医便一直都说也无妨,想必确实没有什么大纰漏。”
她依然蹙眉:“虽这样说,姐姐还是要多多防备才好。太医院的太医们也不知道医术到底如何。不过前些日子那个姜昕倒是还好,他给我来治脸,我还犹豫不肯,毕竟他曾是皇后的人。后来我多方打听,才知道皇后自从病了就再也不肯用他了。他以前仗着皇后在太医院作威作福的,得罪了不少人。皇后不肯为他撑腰,他便虎落平阳了。倒是落魄了不少,如今多半是想要重新起势,所以才四处讨人的好。听说在姐姐之前,他亦去讨好各宫的娘娘们呢。”
“是么?”我皱眉,“他竟然落魄到了这个份上?虽则如此说,却也不能就这么信了他。他毕竟跟了皇后许多年。”
“姐姐胸中自有丘壑,妹妹不过是白说说罢了。”她低了头,轻声道。
我见跟她聊了这半天了,便站起来道:“姐姐不宜在这里久待,便先回去了。妹妹切记一句话,皇上心底是喜欢妹妹的柔顺温和,不掺杂宫中俗事。妹妹只需要洁之又洁,不问俗务,圣心便会渐渐回笼。到时候姐姐再为妹妹说说好话,妹妹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她喜之不尽,急忙下跪:“妹妹如何还是但凭姐姐成全了!”
我深觉得疲累,便先回宫歇息去了。
从那日开始,闵柔便越发的珍重自身,除去每日给太后皇后凌烨请安之外,其余俗事一概不闻不问,更兼在佛堂学习佛法,不然便是在宫中绣花种草,倒是颇得了凌烨的一些欣赏。
我自从那日开始,便一直觉得身子沉重。之前怀孕并未觉得辛苦,那一日不知怎么了,开始发起高烧来,日日晨吐不止,神思倦怠起来。
凌烨着急的不行,太医们来看了无非是说什么忧思过度呀,什么这那的。无非是老调重弹。百般无奈之下,我想起姜昕来。叫他来试了一试,他说怕是春天的雨水不好,因为春天的雨水是发的,万物生长太快了,不利于安胎。胎儿长得太快,母体便又受损,何况我之前曾经小月过一次,恐怕身体还未养好。解决的办法便是将所有的饮用跟使用之水全都换成陈年的冰山雪块化成的水,这样才好。
凌烨一听立刻吩咐人将冰室之中的冰块暖成水给我使用,于是不过一两天果然便好了。
从此我便有些信这个姜昕了,只是仍然还不放心,于是多多派出付德海四方打探着。付德海回来也说这姜昕在太医院现在甚是不容易。付德海是不会骗我的,于是我这才稍微安心。以后便也几次召见姜昕来给我看诊了。
闲事不表,且说一说最近宫中发生的几件大事。
皇后自从痊愈之后,凌烨也去那边过了几次夜。皇后很是贤淑,凌烨倒也颇为放心。闵柔温柔如水,倒也颇得圣心,一个月中也能侍寝个三四次。其他的妃嫔也都雨露均沾,芳贵嫔跟柳婕妤算是紧跟其后的,每个月也能有一两次侍寝的机会。
前朝原先还为了我们殷家的事情吵闹不休,后来见凌烨一力袒护,而殷家现在的男丁无非就是一俩只小冻猫子,身量还未长全,自然也就无足介怀。咬来咬去的只能将矛头指向做太监的哥哥,说什么自古以来“阉党误国”。谁知道这正好触在凌烨的心事上。他本就因为误会了哥哥处以如此极刑而懊恼不已,如今被这几个不识好歹的老臣一说,当下便下令责打几十大板。如此才堵住了后宫中人悠悠之口。
凌烨想着这样也不是这么回事,我是他的宠妃,岂有小舅子是阉人的道理?于是便意欲将哥哥去了阉党的名义,封为王侯,以表歉意。
不过这事却被哥哥回绝了。他说一介阉人,再封为王侯,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所以誓死不从。
凌烨心底终究愧疚不已,最后还是太后提议,将哥哥封为钦天监总管,主要负责皇室礼仪等等事情。因为哥哥跟太后投缘,所以仍然在太后的慈宁宫中居住,只是身份已然转变,成为一个三品命官了。
哥哥圣眷甚隆,又有太后庇佑,一时也算是后宫红人。后宫中人见了他便称为殷总管,颇多敬畏。我们兄妹二人算是初步在后宫中站稳了脚跟。只是我自己心里清楚,如此局面无非是太后肯提拔罢了。
一向都是舒家独大,为了分宠也分怨,太后一力提拔我跟哥哥。这样的成效是显著的,自从我们殷家起势,那般老臣的目光自然就都钉在了我们殷家人的身上。而他们舒家,却得以喘息,安稳地过了一段时间的太平日子。我虽然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却无力跟太后抗衡。
我如今还要指着太后的庇护,又岂敢将这保护伞拿走?除非羽翼丰满,否则我绝不忤逆太后半句话,半个字。
太后心里喜欢,因为我听话懂事,不像是她侄女那样的难以操控。再者我还身怀龙裔,越加矜贵起来。
皇后那边倒是几次三番想要提拔以前一些眼生的小主什么的,但是奈何她找来的不是资质太差便是天赋不够,凌烨宠幸了几次也就那样了。皇后便也只得按下了这颗心来。
于是我便安心养胎,自从那日吐了之后,胎渐渐开始折腾起来。闹得我越发的难过起来,整夜整夜的都不得安寝,人越渐渐暴瘦起来,什么都不爱吃。
凌烨虽然着急,可是也是束手无策,恰好这时候边关又闹起了战事,听闻匈奴那边又来进犯。匈奴新登基的耶律齐王子,倒是颇有几分狼子野心,才登基便开始大肆纠结军队进犯我边关。
皇帝虽然已经派出了最骁勇善战的孙骁大将军,可是耶律齐显然是筹谋已久,匈奴军队气势凌然,一个月内已经攻破了边关的十五座城池,凡所攻破城池,皆下令屠城。一时边关血光滔天,黎民百姓陷入滔天的灾难之中。
凌烨着急的坐卧不宁,又委派了数员大将前去征讨,加兵几十万,这才渐渐牵制住了耶律齐的进攻。
前方打仗,后宫中人也各自惴惴不安,妃嫔们大都集合在佛堂中陪伴太后为大晏朝祈福。
但是显然这样的力量还是不够的,太后心急如焚,只得亲自动身前往五台山为国家祈福。
太后走得匆匆,不像往日那样思虑周详。她一走,这后宫之中的力量对比便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前她在的时候,皇后被压制,稍微有些不安分,便被她一手弹压。皇后情之难舒,知道自己无法对抗太后,便只得安安分分的。如今太后走了,我早知道她必有所异动,果然,才下午,便见凤藻宫里来了几位娇客。
文绣来跟我报告的时候,我正懒怠地斜靠在长榻上,肚子越来越大了,眼看就有六个月了,也越来越辛苦。
这天气渐渐地转成燥热,眼看着夏天就要来了,难道我的孩子会在暑热之中降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