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的春天比京城要晚的多,如今二月已经过了多半,西安城内,那街边的柳树才刚刚冒了嫩芽。
进了城门,马车走了不过片刻的功夫,就拐进了一条繁华而宽阔的长街。
虽然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但能与段明熙同行,薛英华依然是一脸的兴奋,她轻声冲着段明熙嗔道,“段二哥,我去你家住可好?”
旁边传来张志义不屑的笑声,“呵呵,敢问薛小姐,你可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薛英华不明所以,但也知道不是好话,不由气哼哼的道,“你、你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我家就在这西安城里,双亲皆在!”
张志义扭过头去,装作看那街边的路人,却是掩着嘴轻笑,“原是如此,真是得罪,我还以为你无处可去呢!若是不然,为何明明有家不回,却要到别人家去住?”
一旁的锡砂听了,不由跟着笑道,“张爷不知,薛姑娘以前常去找大姑奶奶,若是晚了便会在家中住下!”
不待张志义开口,薛英华却是已经急了,“你!你个姓张的!上回的帐还没跟你算呢,你骗我说要告诉我那刘二娘之事,结果却用‘猜的’二字敷衍于我!”
张志义轻轻摇头,“本就是猜的,何苦要骗薛姑娘,且薛姑娘也不是那天仙佳人,骗了你,又有我什么好处?”
“你!你敢说我丑!”她虽不是天仙,但自小娇生惯养,且也是别人夸着漂亮长大的。谁敢说她不漂亮。
“咦,我哪个字说姑娘丑了?不过,姑娘能有这自知之明,张某很是佩服!”张志义说完在马上拱了拱手。却是笑脸盈盈,一脸的温润和气,哪里有半点无赖的样子。
薛英华急的要哭了。用手指着张志义,嘴里,“你!你!”却是说不出话来。
张志义还要开口,就见到段明熙给他使了个眼色,忙闭上嘴。
“好了,我已送了信去薛府,稍后便着人将你送回家去!”段明熙的话打断了这一番争吵。
“段二哥……”薛英华听了却是万分失望。脸上的委屈任谁都看得出来。
“劳烦志义代我相送!”说着瞥了一眼张志义,语气冷淡,目视前方,对于薛英华那一脸的委屈之色视而不见。
“什么?让他送我……”
……
文竹坐在马车里,对于外面的声音听而不闻。只是兴趣缺缺的看着车外的街景。
高高耸立的城墙,宏伟的建筑,虽比不得京城的繁华,却自有与众不同的雄状。
这一条显然是繁华的商街,路边各种吃食、点心,胭脂水粉,还有那算命卜卦的,裁衣修面的,除了占街做生意。还有那街边豪华的铺面。
远远的,看着一个大火炉上面座着大大的蒸笼,蒸笼上冒着热气,一股枣香远远传过来,“刚出炉的蜜枣甑糕喽,不甜不要钱……”卖点心的小贩着上包着块白毛巾。大声吆喝着,吸引了文竹的目光。
一时有些好奇,文竹便冲着水兰道,“去跟锡砂说一声,买些这个给妞妞儿带着!”
水兰点头应了,却道,“这事儿我办起来倒不如水莲办的好!”话音刚落就听得水莲扭过头来撩了车帘,“水兰姐姐说我什么呢?”
文竹掩了嘴笑道,“说那蜜枣甑糕不知道好不好吃,让问问锡砂来着!”
“自然是好吃的,锡砂已经差人去买了呢!”水莲不疑有它,高兴的说完又回头哄着妞妞儿,“咱们到了家就有得吃了!”
“要不要给薛姑娘也稍一些?”文竹看着那色泽鲜艳,红白相间的糕点,只觉得极有胃口。
水兰却是笑道,“薛姑娘已经被张爷送走了,您就别惦记了!”笑声里多了几分调笑,
文竹脸色泛红,将窗帘子放了下来,轻轻嗔骂道,“你个死丫头,跟着水莲学坏了!”
两人正说着,马车猛的停了下来,文竹和水兰俱是愣,撩起窗帘往外看去,只见那大大的火炉子已然被掀翻,诱人的糕点也都落了一地,沾了尘土。
马车被堵在那里,不得过去。
“……五爷,咱们是小本生意,求求您了!”小贩诚惶诚恐的抱着一个男子的小腿。
那男子看起来高大健硕,一身暗色铜钱纹的绸衫,外面一件翻毛貂皮坎肩,古铜色的脸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让文竹不由的想起了二老爷段华威来,只是那脸上并没有伤疤,却是额头凸出了一块,像那寿星一般。
男子伸出右手的大拇指,轻轻拨了拨嘴唇,那拇指上的扳指儿闪着玉色的光芒,古铜色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五爷我是什么人?怎么会随便掀你的摊子?自然是你不守规矩!”
小贩抬起头,脸上带着凄苦,“小的自然知道,只是昨儿个下雨生意不好,偏我娘子今儿个又病了,请了大夫,小的实在没有余钱,想着今儿卖了钱定然给五爷送去!”说着便又趴下磕头,“五爷,求您高抬贵手,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五爷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不如这样,你那娘子治病还得花银子,不如就当给五爷几天,五爷帮你娘子治治病可好?!”说着一脚踢过去,小贩摔倒在一旁。
“五爷,您不能啊!”小贩哭求道,他头上的毛巾已经散了,身上和脸上均沾了泥土与那点心落下的糯米,让人看着极是可怜。
围在周边的人大多都是远远的看着,虽有人面露不忍,却无一人上前相拉。
“这是什么人?怎地这般欺负人?”文竹眉头拧成了一团,不管在哪里,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恶霸。
水兰也是摇摇头,车帘一掀,却是水莲抱着妞妞儿进来了,“奶奶,锡砂说估计是这里的恶霸,让我和妞妞儿进来,免得被冲撞了。”
轻轻点头,文竹继续往窗外看去。
那恶霸又道,“怎么不能?五爷是可怜你!你若不识好逮,便不要在这街上混了,早点回家种田去!”
那小贩听了便也不再哭求,垂头道,“既然如此,小的便回家种田就是了,免得碍了五爷的眼!”
“回家种田也得把钱交上来,你在这儿呆了两天,至少要交一两银子!”恶霸瞪了眼睛,狠狠的道。
小贩不敢质信的抬起头,“怎么会是一两银子?何况我只呆了一天,一天应该是二十文钱啊?”
“怎么不会是一两银子,你昨儿个交是二十文,今天交就是一两银子了,今天的二十文钱我都没给你算呢!这是五爷心疼你!”说着恶霸低下头去,“若是交不上来,便拿你媳妇来抵!”
这显然是要霸占人妻!
“水莲,让锡砂给他一两银子便是了!”文竹气哼哼的道。
水莲却是摇摇头,愣愣的看着窗外,“奶奶,二爷已经过去了……”
车窗外,小贩扬起脸,轻抹了一下脸上的泥土,瞪大了微红的双眼,恨恨的道,“赖五,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动我娘子一下!”
赖五被激怒了,竟然敢在这条街上跟自己对着干,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五爷我是什么人,敢这样叫我,我今天就成全你!”说着赖五同样的瞪大了眼睛,扬起拳头,眼看就要落在那小贩的脸上。
小贩紧闭双目,半响,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心惊胆战的睁开眼睛,一个比赖五矮了半头的年轻男子站在赖五的面前,他的右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的抓住了赖五的拳头,脸色冷俊,一双星目里透出几分寒光。
“这东门大街,几时换了衙门?”段明熙声音清冷,让赖五听得一愣,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他却轻轻一笑,想回敬两句,但手上却被制住,想抽出拳头,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自己来了这东门大街两年有余,这城中的贵人泼皮也都见过,怎么就不知道这个人?难道是个过路的?但听这声音却又不像。
怎么也是个出来混的,多少看出些门道,他有些讪讪的道,“这位壮士敢问贵姓?赖五不识高人,多有得罪,回头定到府上赔罪!”
“不必,你且放了他便是!”段明熙将那赖五的手往回一拉,轻轻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众人不由都惊到。
“啊,我的手,我的手!”赖五惊恐的叫着,手壁轻轻晃动,却是不听使唤了。
段明熙面无表情,等那赖五叫完方又道,“不过是脱臼了,找个中医接上,养几日便是了!”
说着转身回来翻身上马,轻轻吩咐锡砂,“去把那小哥送回家去,再送上些银两!”
锡砂早得了吩咐,几步上前,将那小贩拉起来。
马车继续向前,场间只留下欲哭不能的赖五,和那一地的蜜枣甑糕。围在周边的人渐渐散去,人群中传来讥笑之声,也有那好奇的行人看着段明熙和几辆马车,轻声向别人打听着这是哪里来的官家子弟。
看着前面段明熙那健硕的背影,文竹脸上露出止不住的笑意。
马车轻轻拐进了一条小巷子,不多时,便到了一扇不算高大的小院前。
一对年老的夫妻从门内走了出来,那老汉高兴的而眯起了眼睛,“二爷回来了!”
而看到撩起车帘的文竹,那老婆子却是沉了脸,低声跟那老汉低语了几句,再看向文竹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戒备与警惕。(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