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七十八节 论文
党校的学习枯燥乏味，这里可不是普通人想象中的走走过场。能进入这里的官员，都是基层中的精英人才，谁都想在领导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受到高层大佬的关注。就算不能受到赏识，最不济，也不敢给领导们留下不好的印象。不过，在这一批学员中，沈斌却是个另类。
党校学习期间不许随便外出，也没有秘书，任何文字都要自己去完成。以往每一期的学员，都会认真的完成各项理论学习作业。结业前，也会绞尽脑汁，把理论和实践结合起来，完成一篇精彩的论文。
一个月下来，党校的督导大员们，不但没有收到沈斌递交的一份作业。反而在监控中，居然发现这位沈市长大半夜的翻墙头偷偷溜出去。光是这些还不算，沈斌所在的宿舍区，经常违反规定酗酒高歌，闹得四邻不安。
一份份投诉递交到党校校长韩波手里，看着这些指责内容，韩波心说这家伙可真是开创了先河。恐怕自党校建立以来，也没有哪个干部能在一月之内受到这么多投诉。沈斌倒好，作业一份没交，投诉材料比字典都厚。如果换成别人，恐怕早就被踢滚蛋了，而且是永不重用。
党校校长办公室，韩波正看着手里的文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
“报告韩副主席，党校七十三期学员沈斌，请求与您通话。”
韩波眉头一皱，“这小子又有什么事，接过来吧。”
桌上的绿色指示灯闪烁了两下，只听沈斌带着一丝调侃说道，“我尊敬的校长大人您好，在下沈斌，向您请半天假。”
“我说你小子吃咸鸭蛋吃多了，闲的没事了是吧。沈斌，知道我手头上有多少投诉你的报告吗。如果你小子真不怕丢人，我可以让你成为党校史上第一个被开除的梯队学员。”韩波严厉的训斥道。
“别啊，我这不挺好的吗，没招谁惹谁，同排宿舍的同学都夸我雪中送炭。”
“气我是吧，信不信我马上下令关你的禁闭。让你们来是提高思想境界，探索理论与实践的相结合，是让你们在竞争中不断提高的。可你倒好，正事不干，拉帮结派喝酒吃肉，喝醉了鬼哭狼嚎还要磕头拜把子。你小子简直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根本就不该让你来。”
“别别，您别生气，我错了，我向您道歉。部长，哦不，韩主席，这次我找您确实有正事。时间不长，最多一天。”
“不批准！”韩波怒声说道。
“韩主席，这次可是瞿辉委员长找我有事，您要是不批准，这可是不给他面子。”
“你少拿他来当挡箭牌，别说是瞿辉，就是援朝主席，我也不批准。”
“我说老大，不至于这么绝情吧，我是来学习，不是来劳动改造的。给个面子，您也知道我确实杂事很多。等我忙完这次，保证下不为例。”
“沈斌，你小子不要挑战我的底线，不然我可真生气了。一开始你不服从管理，我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这么下去，恐怕我这双眼都得瞎了。”韩波加重了语气说道。
“老大，其实这事也不怨我，您知道我这人懒散惯了，一下子让我跟军训似的正规起来，肯定要有个过程。再说我外面确实事不少，您要是真不批准，我只能偷偷溜出去了。实在不行，您也别管我禁闭，干脆把我开除得了。”
“你~！”韩波气的直咬牙，但他心理很清楚开除谁也不能开除沈斌。真要是开回去，光是谢援朝那边也说不过去。
韩波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吧，咱们之间定个君子协议。学习期间我可以破例给你外出的条件，但是，你必须给我拿出一份像样的结业论文。如果连论文都拿不出来，那就别怪我翻脸无情了。”
“好好，绝对没问题，论文保证精彩。”
“你少打马虎眼，到时候拿不出来，我就把你调任西部最艰苦的县城，任小学校长去。”
“您老放心，我答应的事，从不掉链子。”
韩波无奈的同意了沈斌的请假，他知道对沈斌这样的人不能逼得太紧，真要是逼急了，他翻墙头出去谁也拿他没办法。
三个月的学习，很快就要结束，这三个月还真把沈斌憋的着实有点够呛。其他学员都有学习的动力，把这三个月的吃苦当成未来的政治资本。沈斌可没这份动力，他唯一需要的，就是档案中有了党校学习班的简历。
不过，沈斌利用这三个月的时间，为观察集团规划了一个秘密机构。由周江率领尖兵组，负责内外核心的安全保卫。这里面大部分人，都是经过了刘奇那边的培训，战斗素质非常过硬。杨新则是新成立的情报组组长，负责搜集和分析针对刘欣等人的风险系数。别看只是一个情报组，却整合了薛平山移交过来的舆情秘密系统。两个组的总负责人是丁薇，以前舆情只是负责国内，现在丁薇把他们派驻世界各国的驻外记者站，与刘奇那边遥相呼应，形成一个全球性 秘密情报网。
观察集团秘密情报机构的成立，也让沈斌了却一桩心事。沈斌知道自己与其他从事情报工作的国安不同，特殊的身份让他无法带着家人隐藏在某个角落。而老婆孩子的安全，沈斌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去保护。谢援朝终有老去的那一天，但是记在对方复仇名册上的名单不会改变。要么说有些情报人员退役后改头换面，终老一生也不敢提及以前的事。
三个月的学习结束，沈斌按照与韩波的承诺，递交了一份很不错的结业论文。沈斌知道这不光关乎颜面，更是牵扯到他下一步的工作去向。甚至说，常委大员们会在这一批学员中，根据考察选拔出一到两名出色的人才，作为国家梯队重点后备力量。当年的方浩然，就是踏着这条路走出来的核心大员。
北京中南海常委楼，轮值常委周宇总理主持了例行会议。这一届的常委工作气氛，比以往任何一届都好。韩波与方浩然从主管部门隐身幕后，收敛了以前的锋芒，变得非常低调。他们不需要再崭露锋芒，已经由一把尖刀，变为持刀者，全国各地那些省部委大员，成了他们手中的尖刀。踏进常委这一步，也让他们从棋盘中的重要棋子，变身为对弈者。
周宇按照日程安排走完程序，看了看谢援朝问道，“主席，您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谢援朝环视了一下众常委，轻声说道，“同志们，今年的工作开展的不错，从前两个季度来看，各省市指标落实的都很好。这一点，府院工作值得肯定。另外，党校新一期学员已经结业，从韩副主席递交的材料来看，有几个同志表现的很出色。对于这些后备人才，我们要加以保护和培养。现在他们即将返回各自的工作岗位，有些出色的同志，也需要做一下调整。这方面，还是让韩副主席来介绍一下吧。”
韩波打开了面前的文件夹，看着众人说道，“同志们，我就长话短说，这一期学员当中，有两个人的结业论文比较出色。一个是岭西省政府办公厅秘书长张朝瑞，另一个是苏省夏东市委书记顾崇辉。这两人的论文在经济和党建上颇有远见，非常值得重点培养。他们的论文就在刚才下发的文件中，你们可以看一看，提出一些批评意见。另外，让我意外的是，沈斌的结业论文，居然写的非常精彩。这个同志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大家都熟悉。”
韩波说完，众人发出善意的笑声，谢援朝坦然的笑道，“韩波同志，你可不要任人唯亲哦，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行。”
“主席，这您放心，我肯定要一碗水端平。其实我也很意外，没想到在政治改革这方面，沈斌居然提出了很有建设性的意见。如果光我说的话，恐怕你们会觉得我言过其实。他的论文也在刚才下发的文件中，不信的话各位可以观赏观赏。等你们看完之后，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
韩波这么一说，瞿辉哈哈笑道，“这小子那棒槌似的大手，居然还能写文章？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菜谦诚笑了笑，“委员长，您要这么说，援朝主席可不乐意。”
“他有什么不乐意的，没看他正偷着乐呢。”瞿辉笑着说道。
谢援朝苦笑着指了指瞿辉，“我可听说他在党校违反纪律，都是打着你瞿辉的旗号。这笔账，回头咱俩可得好好算算。”
“我先声明，这些事都是诬陷，我从来就没跟沈斌联系过。韩波同志，希望你好好查一查，别坏了我的名声。”瞿辉故作认真的说道。
众人轰然而笑，这种无伤大雅的调侃，倒是能增加不少气氛。诸位大佬们开始翻阅着沈斌的论文，虽说他是谢援朝的女婿，又跟在座的不少大佬关系非同寻常。但事关梯队干部排名选拔，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比较谨慎。
中纪委书记菜谦诚翻阅了一下，点头赞叹道，“还别说，想法很有魄力。”
“是啊，有些观点虽然陈旧了一些，但不失一篇精彩的论文。援朝主席，看来沈斌不光在经济领域有着广泛的优势，政治领域也是颇有建树。”周宇总理跟着说道。
韩波微笑的看着众人，“怎么样，我没有任人唯亲吧，这可是党校教授团从几十名学员中选拔出来的。举贤不避亲，虽然沈斌身份特殊，但我认为值得培养。”
谢援朝眼神放着异彩，不可思议的看着文章，他没想到女婿竟然还有这种观点。
谢援朝看了看瞿辉，“瞿辉，咱们俩是老常委了，我怎么看着这篇文章上的观点，有点眼熟啊？”
没等瞿辉说话，方浩然苦笑道，“什么眼熟，这根本就是我十八年前在党校的论文。当时发表在求是上，还得到过安老的点评。这小子就改了改日期和过时的名词，几乎连段落都不差。”
韩波嘴张的恨不能塞进去俩鸡蛋，“他~抄袭？”
众人一听，纷纷苦笑着放下了沈斌的论文。十八年前韩波还在团中央，并不怎么关注党校学员的论文。这么多年过去，即便是谢援朝瞿辉等人，也只是似曾相识。当年方浩然的这篇论文颇具超前意识，放在当下，也是一篇不错的文章。如果不是方浩然亲自指出来，还真让沈斌蒙混过关了。
谢援朝苦笑着摇了摇头，“唉~！这小子，不堪重用，不堪重用也！”
韩波郁闷的把文件夹一拍，“他堪不堪重用我不管，但是现在，我倒想狠狠的踢他几脚。”
“韩波同志，没想到你这个钓鱼老手，也被鱼给牵了一下。”周宇呵呵笑道。
韩波摆了摆手，“不提他了，咱们还是研究一下张朝瑞和顾崇辉两位同志的工作安排吧。”韩波尴尬的赶紧换了个话题。
周宇看了看众人，率先说道，“顾崇辉同志身为地市级书记，在基层的工作经验应该没问题。我觉得，让他来团中央锻炼锻炼吧。一是接触一下宏观管理经验，二来也让中央的老同志熟悉一下。既然作为重点培养对象，也让大家帮着找找缺点。”
谢援朝想了想问道，“顾崇辉是市委书记，已经是正厅级了吧。这个级别，再去团中央有点屈才了。我看这样吧，级别暂时不变，先让他去中央文明办锻炼锻炼。身为地市级市委书记，应该在意识形态领域加强一下。”
“我赞同谢主席的考虑，顾崇辉是党务出身，抓一抓意识形态领域，对宏观管理上也能有个深入。中央文明办深入各个基层，也能让顾崇辉同志提高全面管理的经验。”方浩然说道。
“附议！”
“赞同~！”
几位常委纷纷发表着意见，无形之中，顾崇辉被列为梯队干部中的第一人选。主抓意识形态，等同于为未来培养总书记人选。
韩波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张朝瑞同志我比较熟悉，当年我在岭西的时候，他是省经委计划处处长。我分管经济工作，和张朝瑞接触的比较多。在我的印象里，张朝瑞组织大型经贸能力非常强。这个同志很有经济头脑，从他的论文可以看出，对经济战略颇有研究。我觉得，把他放在周宇总理的宏观经济调研室锻炼一下倒不错。”
周宇赞同的说道，“这个提议很好，宏观经济调研室属于国务院的经济战略小组，属于岳佳山副总理直管。佳山同志出自岭西，应该会知人善用。”
周宇总理这么一说，其他常委都没意见。谢援朝点头说道，“那好，既然大家都同意，这两个人选，就由韩波同志举荐给中组部吧。”谢援朝说完，看了看时间，“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就散会。”
“等等，沈斌那小子怎么安排。”瞿辉问道。
谢援朝老脸微微一黑，心说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都丢人丢到这份上了，还好意思提他。
谢援朝看了看众人，讪讪的说道，“让他滚回天长，当好他的市长再说。”
韩波与方浩然互相看了看，他们知道谢援朝的这一决定，等于彻底放弃了沈斌的未来接班人选。虽说韩波和方浩然也有点惋惜，不过在他们心目中，沈斌的确不合适重点培养。再者说，谢援朝当政期间把沈斌放在外地，也省却了不少麻烦。
会议结束，常委们纷纷离去。谢援朝回到办公室，马上拿起电话给中宣部部长王楚杰拨了过去。刚才的会议谢援朝让顾崇辉去中央文明办，也有着个人藏私的想法。中央文明办隶属于中宣部，既然沈斌已经成了烂泥，顾崇辉这个未来选项他可不能放弃。只有放在王楚杰手下培养，谢援朝才能放心。
为期三个月的党校学习结束，身兼党校校长的韩波，给诸位学员做了最后一次结业报告。学员们一个个兴高采烈，来党校学习不但是镀金，更重要的是结识新朋友。谁都明白他们这些人中，将来会出现许许多多的部委大员。至于顾崇辉和张朝瑞，更是成了众人争相结交的新贵。不过沈斌也不例外，毕竟他是谢援朝的女婿。这一点，任何人都比不了。
沈斌被韩波喊到办公室，狠狠的臭骂了一顿。沈斌也不在意，早有了心理准备，脸皮厚的根本看不出有什么悔意。至于官职提不提，沈斌压根就没往心里去。他到乐意呆在天长，那地方天高皇帝远，省长书记都管不了他，下面的人都是自己的体系，沈斌巴不得这几年做个悠闲的土皇帝。
沈斌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回到了碧湖山庄。沈斌不打算跟岳父告别，他知道进了谢家的们，准得挨顿臭骂。就在沈斌即将返回天长之时，一个噩耗传来，令他不得不改变了返回天长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