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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1

雪狼 徐大辉 3511 2024-10-19 12:14

  

  狼再喂也不会变成看家狗。——哈萨克谚语

  落日像被狼王啃了一下,迅速向云边遽然飞去。

  蹓蹄公狼转动耳朵,望下西边天际,它在盘算着路程和时间,离香洼山还很遥远,今天是赶不到的,如果夜幕降临前登上前边的坨子,全群在那儿露宿安全些。它做出决定:加快速度。

  近百只白狼奔突的场面蔚为壮观,有力的蹄音使大地微微颤动,踩踏树叶和草秆,碎裂和折断声如狼进食,某种猎物软骨让尖利的牙齿嚼碎……小动物们闻风而逃,打着寒战。

  两个打靰鞡草的男人,他们成为群狼晚餐的命运已成定局。

  秋天的爱音格尔荒原是靰鞡草成熟的季节,靰鞡草被称为关东三宝之一,与人参、貂皮齐名。

  资料载:靰鞡草,蓬勃丛生,高二三尺,无筋无节,异常绵软,凡靰鞡者,将草锤熟垫藉其内,冬夏温凉得当。其功用与棉絮同,土人珍重之,辽东一带盛产此草……

  坨子上垛起高高的靰鞡草,这两个男人在此盘(垛)草有几天了,采下的靰鞡草一时运不回去,就地垛起来,有的要放一个冬天,明年开春再运到城镇集市上去卖。

  “扯脖子干了一大天了,二哥,歇歇吧。”一个男人说。

  “我再垛几捆,五弟你去烧饭。”二哥说。

  五弟脚步蹒跚,一整天打草垛草,骨架松散开去,不咬牙挺着,胳膊腿早分家了。

  简易的炉灶看出哥俩儿饮食的简单,铁罐悬在篝火上,煮开咸涩的碱水,能冲开奶油和炒米即可。

  “二哥,饭好啦!”五弟站在坡上喊。

  二哥扛着靰鞡草上来,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只见草捆一蹿一蹿地拱上来,五弟跑过去,接过草捆。

  “太恨活儿,二哥。”五弟轻责中充满着疼爱。

  “早点盘完草,我们好回家。”二哥说。

  “天天累得扯猫尾巴上炕。”五弟抱怨。

  遥远的地平线出现厚厚的黑云,二哥说:“老云接驾,明日要有雨啊!”

  五弟朝西方眺望,发现了什么,大喊:“二哥,你看那是啥?啊呀,好大一片。”

  “像云彩。”二哥嘴里嚼着香甜的炒米。

  “云彩咋会落地上?”

  “草尖上飘……”二哥的话和炒米,忽然卡在嗓子里,他急切地:“不好,快上草垛!”

  “是啥呀?”五弟边跑边问。

  “上草垛!”二哥跑得快,但还是落在弟弟后面,他鸡婆一样张开翅膀,竭尽全力地护着雏儿。

  草垛前,五弟往上爬,二哥奋力往上,五弟快爬到垛顶时,他自己才爬上去。

  草垛上安全吗?爱音格尔荒原上生活的人们,在一马平川的野外,遇狼袭击,唯一应急的办法就是爬上就近的草垛。带枪的胡子爬上草垛最后都被狼吃掉,他们哥俩的结局还有悬念吗?

  五弟朝坨下望去,白色的云团已经飘近。他惊骇地:“妈呀,狼!都是狼。”

  遍地白色的狼!

  “别怕五弟,狼不会爬,它们爬不上来。”二哥安慰他。

  蹓蹄公狼总是身先士卒,这一点很像它的父亲独眼老狼,把族群留在它认为安全地带——坨坡下,自己向坡上走来。

  “狼怕火。”二哥说。

  一般的狼怕火,见火就逃避。蹓蹄公狼不是普通的狼,是横刀立马的族群之王。火见得多了,它的吼叫常常就是喷出的一团火焰,还怕野火烧吗?

  蹓蹄公狼走向燃着火的简易炉灶,五弟说:“狼是不是要吃我们的炒米?”

  “它不敢,它不敢碰火。”

  蹓蹄公狼先是仰望草垛,而后抬起一只腿,朝火堆浇尿。

  二哥倒吸一口凉气,不怕火的狼是十分可怕的。打靰鞡草的人,最尖端的武器,就是火。只要篝火整夜不熄,狼就不敢靠近。撒尿浇灭火的狼,还用什么来对付它们啊?

  五弟没见过狼群,惊吓得直哆嗦,裆里湿湿的,他尿了裤子。

  “来狼怎么办?”睡在草垛的第一夜,五弟问。

  “这么高的草垛,狼上不来。”二哥说,“世间万物都有缺点,比如老虎再长出翅膀,还有活的动物吗?”

  所以说,自然界对动物有控制。试想啊,蝎子像蚂蚁那样繁殖,老鼠活上百岁,鲨鱼成为两栖动物……包括人类自己既有腮又有翅膀,再有乌龟一样长的寿命,那世界大概又是一番景象。

  蹓蹄公狼用尿浇灭了火,骄傲地扬了下头,欧——欧,向族群发出信号:包围草垛。

  百只狼团团围住,草垛成为一座海拔很高的山,白云在山脚缠绕。假若是真山,白色的是云雾而不是狼,倒是一幅暮色苍茫中的美景!

  五弟惊恐万状。

  “没事儿,它们爬不上来。”二哥安慰五弟的同时也安慰自己,狼群大敌当前,需要的是胆量和勇气,不然的话没叫狼给吃掉,却先叫狼给吓死。

  众狼没任何动作,等待狼王的命令。

  蹓蹄公狼一副胜利者的神态,不慌不忙,草垛上的两人必定是今夜可口的美食了。

  狼群的平静倒使草垛顶上的人惶惶,它们磨牙齿的声音令他们胆战肝栗。

  “它们要干什么?”五弟声音颤巍,问。

  二哥也掩饰不住惶恐,狼群不会放过他们。徒手空拳与数倍与己的狼搏斗,会是什么结果啊?

  “狼吃人是活吃,还是先咬死再吃?”五弟想到最后了。

  二哥没回答,流下泪来,说:“我寻思今年秋天卖了靰鞡草,给你相门户(相亲),明年把婚事给你办了……”

  “二哥,人就是命,该我没那福气。”五弟认为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他说,“该河里死井里死不了,我们生就喂狼的命。”

  “也不一定,万一有人路过……”

  “别做梦啦!”五弟绝望地说,“谁到这深草没棵的地方干什么呀?没人来,我们死定了。”

  夜幕落下,荒甸子一片宁静。

  两兄弟彻底绝望了,白天没人来,夜晚更不会有人来。狼把他们围困在草垛上,等待夜色降临。

  “我不该带你到这里来。”二哥后悔莫及。

  “二哥,你还不是为我好。”

  “连续打了几年草,从来没遇见狼,也没听人说这儿闹狼啊!”二哥说,他的手伸入衣服口袋,那里有一盒火柴。

  蹓蹄公狼用嘴从草垛上叼拽下一口草,这是它向狼群发出的进攻命令。

  顿时,百只狼撕扯草垛。

  簌!簌簌!

  草垛在簌簌的声音里渐渐低矮。如此下去,用不上太久,草垛陷落,狼就可咬到人。

  “五弟,哥和你商量个事儿。”

  “说吧,哥。”

  “我想点着草垛。”

  “那我们不都给烧死?”

  “五弟,我点着草,狼群肯定要炸营,趁乱,你抱两捆靰鞡草跑,带上火柴,狼要是追你,你就点火。”

  “那你呢,二哥?”

  “狼盯着我们,得有一个人留下吸引狼的注意力,另一个人才有希望逃脱。”

  “你走,二哥。”

  “别争了……”

  草垛越来越低,二哥掏出火柴点燃靰鞡草。

  狼群忽啦一下跑散了,二哥继续点草,扩大着火的面积,顷刻之间,整垛的靰鞡草燃烧起来。

  正如二哥所料,蹓蹄公狼在大火烧起后,跑了几步猛然返回身,盯住忙着放火的二哥,目标还在,它等候在一边。

  一垛靰鞡草燃了很久,火光烧红了半边天。

  那个夜晚,狼群在灰烬中找到一具烧焦人的尸体,它们不喜欢烧熟的食物,因饥饿它们还是将尸体吞光。

  那个夜晚,有一个打靰鞡草的人,逃离狼口。

  林田数马奇迹般地活过来,脑壳差不多让索菲娅给打碎,铜蜡台到底比宪兵队长的脑壳硬。

  朱敬轩进宪兵队长的办公室,见林田数马头还缠着绷带,支支吾吾:“队长,队长……”

  “嗯?”林田数马皱下眉,朱敬轩的鞋上沾块泥。

  “出大事了队长。”

  “该不是少爷吧?”林田数马猜测是朱洪达出了事。

  “正是。”

  “噢?”林田数马猛然挺直身子。

  朱敬轩哭脸哭腔地说:“胡子绑走了洪达……”

  “八嘎!你怎么才来报告?”林田数马责问。

  “您……您刚好,我就来……队长,绑架洪达的是我的……”朱敬轩说了绑架过程。

  “你的二姨太?”

  “曾经是,现在她早不是了。”朱敬轩急忙说。

  林田数马问朱敬轩绑匪提出什么赎票条件,绑架者通常都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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