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绑票便把票称为“财神爷”,细心照料,一时出不了手就要长期派人看管。通常要统由拷秧子的主管秧房当家的负责审讯、看管。一段时间里,秧房当家的因事外出,大柜九海便把票分给其他胡子看管。或许是天意吧,英俊的国有分给朴美玉。
压在老巢,胡子和票之间界线很分明,胡子睡火炕吃大鱼大肉,而票们要睡马棚牛圈吃玉米糊糊。绺子行动时票要随之,这样胡子和票吃住在一起,女扮男装的朴美玉就和国有同骑一匹马,同盖一床被。
一天夜里,朴美玉和国有挤在马肚子底下,睡到夜深人静。她抓住国有的手往怀里按,他摸到两只鼓胀的**:“你是女的?”突然湿热的嘴唇堵住他的嘴,她浅声说:“想那个……动静小点。”
飞来的艳遇使国有因激动而周身战栗,许久才干了那事。荒原马肚子下面这一夜情是难忘的,她克制不住,很想再来一次。可是绺子飘忽不定,根本难得机会。
“逃走,和他一起逃走。”朴美玉决心下定。
趁胡子砸开响窑摆酒,痛喝豪饮胡子醉倒一片时机,她骑马驮国有离开绺子,拉荒走了两天两夜,便在一个农家住下来,打算歇几天再走。
滚热的农家土炕上,两个滚热的躯体夜夜蛇缠藤绕在起……然而,他们太大意,疏忽了房东的行踪,村公所的人乱枪射死了国有,其状凄惨,脑袋被打烂成了血葫芦,下身光赤赤,他是在**时遭到第一枪的。朴美玉一跃而起,一道白光蹿出后窗户,她是**身子逃走的。后来,她回村杀了报信的房东,将国有尸体背走,埋在沙坨那个有着佛门禅地意味名字——净月坨子——北坡。
“大哥,”二龙戏蔓从狼皮里探出头,朱家少爷早把自己的名字朱洪达忘得一干二净,按胡子规矩他称朴美玉为大哥,他问:“我们去哪儿?”
朴美玉淡淡地说:“往前走!”
二龙戏蔓不知前边是什么地方,往前走就往前走,当胡子比在家念私塾强,骑马打枪多舒服。
很快,二龙戏蔓又睡去。
“我的命好苦啊!”她心里痛苦地呐喊,如一只苍狼祭月。
“明天,明天……”朴美玉决定带二龙戏蔓走。
他们俩又走了三天,到达只有一条街筒子的塞外小镇——大林镇。朴美玉身带很多钱,打算在此度过冬天,这样二龙戏蔓也同她少遭风餐露宿的罪。
他们选中了天地人客栈。
这家客栈地处幽巷背街,十分清静。四合小院是青砖青瓦大檐房,花格木窗户糊着油浸的窗纸,热乎乎的火炕……总之,朴美玉多方面考虑,才决定在这个客栈过冬。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客栈老板患痨病故去,遗孀带着独女支撑门面,每年朴美玉路经此地都要住上几天。女扮男装的朴美玉英俊潇洒,老板娘一见倾心,流露了爱慕的同时也流露了要嫁他的意思。这件事朴美玉很为难,一怕伤了老板娘的心,二怕暴露女儿身。左思右想,没有个摆脱的办法。今冬考虑到二龙戏蔓年龄小,趴冰卧雪他受得了?不然,朴美玉一定绕过这个小镇,不着天地人客栈老板娘的面。
“明年春天还走吗?”老板娘直问。
“当然。”
“唉!”老板娘一声长叹。
或许老天非要帮老板娘开这个玩笑。大林镇上的几个恶人,总想占寡妇的便宜,常来客栈胡闹。一个喝醉的家伙大白天地把老板娘往**按。朴美玉看不下去,三拳两脚教训了那个作恶的人。
“救我干啥,没男人的女人,遭人欺负活该。”轰走那个恶棍,客栈老板娘却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朴美玉明白,她觉得该把自己的一切告诉老板娘,再误会下去……一夜间满镇风言风雨,寡妇家藏个野汉子。年纪轻轻的守得住吗?
“和她搭伙!”朴美玉决定演一场戏,公开和她做夫妻。古时有女驸马,花木兰代父从军,何不做个女丈夫。两双被一合,操办一桌酒席请了几位街邻。二龙戏蔓买来一挂鞭和二踢脚燃放,消息立刻传遍大林镇:天地人客栈老板娘娶个倒插门。
“你答应我两宗事。帮你开客栈一年两载,待二龙戏蔓再长大些,我教会他骑马使枪,就带他去亮子里镇……”朴美玉时刻牢记找林田数马报仇。
“你放心,我听你的。”老板娘苦笑了一下,诙谐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当家的说了算。”
花斑狼叼来的草药十分神奇,小松原断腿不痛了,也能慢动作地挪一挪,他爬出鸭绒睡袋,再爬到树洞边上,将身体完全沐浴在阳光里。
初冬的太阳很暖。
花斑狼送来的食物够吃上几天,即使它不来也不会挨饿。事实上,花斑狼天天傍晚时分来,叼着猎物来访。
在狼的悉心照料下,小松原的腿伤奇迹般地好转起来。眼下还站不起来,但站起来的日子也不会太遥远。
小松原恨不得一夜间腿伤就好了,花斑狼叼来的这只睡袋,令他惶恐。他熟悉这只军用睡袋,是配备给关东军的。就是说,花斑狼从某军营弄来了睡袋。据他所知,方圆百里没有驻军,即便有军营也设在城镇,狼不会去城镇里叼这东西。
如此推理下去,小松原紧张起来。这睡袋可能是亮子里镇宪兵队的,自己的睡袋和它一模一样啊!
“队长正率队追来,营地就在香洼山。”小松原越揣测越怕,感到危机四伏。
脱离险境的唯一出路,赶紧离开此地,走出香洼山。目前的身体状况,这些只是一种很不切合实际的幻想,伤筋动骨一百天,恢复到能走路的程度,至少需要十天半月的时间。
林田数马已不给小松原任何喘息时间,他带领宪兵在几十分钟后就发现他的藏身地。
林田数马他们向山上搜索而来,比他们抢先一步到达的花斑狼,这次叼来沙鸡,刚捕获不久的沙鸡嘴还流着血。
“谢谢你!”
花斑狼听了无数次谢谢,似乎听懂了谢谢指的是什么,它对谢谢的理解与人类有差异,认为这是友好的表示。每说一次谢谢,他们之间距离缩短几分。
“实在感谢你照顾我。”小松原动感情地说着。
花斑狼走近他,用嘴拱了拱小松原的伤腿,它是在看看伤口情况。狼显然是在关注他的腿伤。
忽然,花斑狼抬起头来,竖立起耳朵向树林望去。
“怎么啦?”小松原问。
花斑狼仍然警惕地眺望远处。
“有只狗和他在一起。”曹长大竹说。
宪兵们躲在石头后面。
林田数马打开望眼镜,望了望,说:“一只狼。”
曹长大竹迷惑不解:“他怎么和狼……”
林田数马瞪眼部下,命令:“包围上去!”
花斑狼发现了端枪的宪兵摸上来,用强有力的嘴巴撅了下小松原的胳膊,告诉他危险出现了。
小松原看见刺刀底下飘动的太阳旗。
花斑狼用嘴撕扯他的衣服,努力地帮他逃走。
逃走已不可能,小松原见到林田数马的军靴闪闪发光。他对花斑狼喊:“快走,你快走!”
花斑狼迟疑不决,它不想瞥下小松原不管。
“快走啊!快呀!”小松原使劲推了狼一下,花斑狼才跑向树林。
一只闪亮的军靴跺在小松原面前,小松原顺着军靴望上去,是一副狰狞的面孔。
“你用的睡袋是谁的?”林田数马开口便是这样一个问题。
小松原没想到队长会这样问,他答:“队长您的。”
“狼叼给你的吗?”林田数马问。
“是。”
“你为什么逃走?玉米呢?”林田数马似乎心平气和地问。
小松原了解林田数马,他杀人时从来不发怒,怒发冲冠时从不杀人,心平气和时才要杀人,他说过:杀人是一种乐趣。
“我欺骗了你。”小松原一边整理衣衫,他想死得体面,一边望着林田数马眼睛,说,“玉米死啦。”
林田数马顿时感到一只眼睛灼痛。
“我给你弄了只狼眼……”小松原得意地说。
林田数马抽出军刀,劈向小松原的瞬间,骤然一股冷风从背后袭来,扑倒他。
“狼!狼!”宪兵惊慌喊叫。
随之一阵枪声。
两个物体遭到枪击,小松原和花斑狼倒在血泊中。
“埋上吗?”曹长大竹浅声问。
林田数马擦拭滴血的军刀,下了一个令他的部下大为意外的命令:埋葬花斑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