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最后的流言

　　11月底召开校运会，芥末有参加比赛的政治任务，天天要去练习，加上要备战英语六级，没时间玩江湖。

　　等她忙过校运会再上江湖时，惊恐地发现了一件超级可怕的事情——她的装备被盗了！当她发现待嫁皇后一身内衣地竟然出现在仓库旁边时，身体晃了两晃，颤抖着点击装备栏和进入仓库，差点倒下——所有装备、银两、宝贝都不见了，被盗了个精光！

　　难过、惊慌、愤怒、伤心一起涌上心头，她辛辛苦苦日夜练级才赚到的银子和装备一样都没有了，将近三个月的心血付之东流！

　　她没想到对于游戏玩家来说最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她身上，更没想到装备被盗的感觉那么伤心……真的很伤心。虽然这只是一个游戏，虽然一切都假的，但她真的投了了很多时间和精力……好久没那么伤心了……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芥末疯了一样地MM绝色公主，换了对方的几个名字都M不到，又把灵山所有的线全找了一遍，都找不到。极度郁闷之下便一个人赤手空拳地跑到山里打强盗，因为防御力太低，挂了几次，还掉了一级，心里更加郁闷了。

　　她上Q去找紫洛亚，找不到。又不停地拨打他的电话，拨了好几分钟，紫洛亚才接。

　　一听到紫洛亚的声音，芥末就咧开嘴，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紫洛亚被吓住了：“喂，芥末，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呜呜呜……”

　　紫洛亚着急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快说！”

　　芥末抽抽咽咽道：“装备……被盗了……”

　　“什么？”

　　“我的装备，游戏里的装备全被盗了，什么都没有了……”

　　“晕！”紫洛亚的口气充满了同情。作为游戏玩家，他非常明白装备被盗的愤怒和难受，虽然是游戏，但游戏里的玩家就和武侠小说里的江湖人一样，非常在意装备，那种为了装备而不惜一切代价的思想完全一样。

　　“唉，真是够惨的，我明白你的感受。别太难过了，玩游戏不被盗就不正常，幸好你才50多级，如果80、90级了被盗才惨。我帮你合装备吧。”

　　“不要，那么多装备，得花多少钱和精力？”

　　“慢慢弄吧。如果想省事，我可以找朋友们要带装备的小号给你玩。别难过了。”

　　“怎么不难过？伤心得要死，比失恋还伤心。你都不知道我付出吧熬了几个通宵，好不容易才赚那么一点钱。”

　　“晕！别想得这么严重，喏，我先找些垃圾装备给你用着，以后再慢慢弄好的。”

　　“谢谢，可我还是很难受……我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芥末眼里含着泪，边抽鼻子边唠叨，紫洛亚很安静地听，唠叨了十多分钟，直到宿舍里的人催要电话了芥末才停止。

　　虽然紫洛亚给了她不少装备，带她练级，但芥末还是很难受，整天愁眉不展。紫洛亚看她没精打采的，便约球，散散心。

　　芥末心里郁闷，把满心的愤恚都发泄到打球上。她是个入门者球又是跑动很多、消耗力量的运动，不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但她硬是倔着不肯停下来，拼命三郎一样地满场追球，跟球有仇似的。

　　其他人劝了她几次，她都不肯停。连续打了半个小时后，芥末已经精疲力尽，面对一个斜飞来的出界球，勉强跑过去接，加上视力又不是很好，球都没看清楚就扑了过去。球没接到，人倒是重重地摔在地上，下巴狠狠地撞到地面，半会动弹不得。

　　紫洛亚和薇薇跑过来，扶起她一看，脸色就沉了。芥末的下巴被擦伤了一片，都成紫色了，血丝点点，有些可怕。薇薇惊叫一声，拿出餐巾纸小心地替她擦去血丝，芥末痛得直咧嘴，不断抽气。

　　紫洛亚打电话给津泽，叫津球场，送芥末去医务所看看。

　　津泽很快过来了，看到芥末这副模样，有些心疼，二话不说就送她去医务所。

　　给下巴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忙了半个小时才弄好。下巴贴了那么一大块OK绷，看起来——醒目又难看，芥末黯然，又应验了那句话——人在倒霉时总是要连续倒霉三次，已经连续两次了，第三次会是什么？

　　从医务所出来时，天已经暗了，12月初的天气经常变脸，这天天气就很凉，傍晚时风又大了些，风一吹，不由抖了一下。

　　津泽解开外衣，抖开，披在她的身上：“还好吧？”

　　“嗯。”

　　“到晚饭时间了，你想去饭堂打饭还是去外面吃？”

　　芥末蔫蔫地道：“不去了，脸上搞成这样，难看，去买面包就好。”

　　“我送你去。”

　　来到面包店前，津泽扶她下车，帮她把外套拉好后，跑到面包店里。

　　芥末低着头，背面对大路，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破相的丑样。

　　面包店出入的人很多，津泽进去了几分钟才出来，将一个大大的塑料袋递给她。她看了一眼，全是她喜欢的种类，一个大大的巧克力涂层面包，一块蜂巢蛋糕和金丝肉松包，还有一盒牛奶。

　　“够了吗？”

　　“嗯！晚点给钱给你。”看到喜欢吃的面包，芥末心里总算好受了一点。

　　“不用，下次请我吃饭就好。”

　　津泽送她回到宿舍楼下，她想把衣服退给津泽，津泽只说着凉不好，让她先披着，改天再还给他，芥末便披着他的衣服上去了。

　　游戏装备被盗和脸上的伤口让芥末心情低落，对周遭的一切兴趣缺缺，便把时间都放在备考英语六级考试上。她这学期有些玩物丧志，希望能最后加把劲，争取通过。

　　几天后的就出版了，上面有一篇关于矢磨的2000多字的通讯，写得相当吸引人。在那篇通讯的背面，是关于芥末的报道和照片，篇幅不是很大，却相当醒目。

　　又是绯闻，关于她和津泽的。照片是她的侧面特写，她不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标题是，内容大概是说某学院某年级的某普通女生，曾先后与斯帝云、龙久一、紫洛亚、矢磨等众多知名男生的关系极为暧昧，这一次又与从未有过绯闻的大才子津泽表现暖昧，有人亲眼目睹某天某时，津泽开摩托车载她在校园内出入，对她关怀备至，两人的态度十分亲昵。

　　这是校报头一次完整地刊出了她的资料，所在院系、专业、年级和长相，以前的绯闻从来没有提过这些。

　　面对这篇绯闻和宿舍成员的调笑，芥末没有象往常那般大发雷霆或咬牙切齿，只是平静地把报纸放下，走出宿舍，过一会又返回来，拿上津泽的外套离开。

　　津泽的外套放在她那里好几天了，一直没能还给他，现在非要还他不可了。夜里有些冷，而且很寂静，寂寞的安静，她意兴阑珊，没有目的地在校园里瞎逛。

　　直到逛得没处逛了，才踱到津泽住的五号宿舍楼前，站在大门对面的树阴里，一动不动地等着津泽出现。

　　她不想打电话给他，也不想去宿舍找他，只想静静地把外套还给他。不知怎么回事，她觉得这段时间很累，今晚更是特别的累，累得没有力气发脾气，没有力气走路，累得不愿去想任何事。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她都站得麻木了，才听到下晚课的铃声，很多学生从教学区向宿舍走来，原本冷清的五号宿舍楼前也开始热闹了，但那些进进出出的学生中没有津泽。

　　热闹过后又开始安静下来，宿舍楼前又开始冷清了，芥末还是呆呆地站着。

　　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道路边。

　　“津泽！”

　　津泽正和几个同学边说边走过来，听到她的声音，愣住了：“芥末？”

　　他身边的男生瞧了瞧芥末，暖昧地笑笑，表现出一副很识趣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走了。津泽快步走到她身边，惊讶道：“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着凉了怎么办？”

　　芥末摇摇头，把外套递给他：“我是来还你外套的。”

　　她淡淡地说，没有多余的话，转头就想走，但津泽抓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为了这个在这里等我？等了多久？”

　　芥末背对着他，口气很冷淡：“拿你的衣服太久了，抱歉。”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要回去了。”

　　她想走，但津泽紧紧抓着她的手腕，转到她面前，凝视着她，芥末把头扭到一边，不看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

　　芥末没说话，很冷漠。

　　“还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困扰？”

　　芥末冷冷道：“没有！”

　　听她这么说，津泽越发肯定哪里出了问题，她的口气和表情不对劲。他紧盯着她的脸，但她的脸一直转向一边。

　　他伸出手想去触她的脸，刚伸过去，芥末就忽然扭过头来，用力把他的手拍开，低低地吼道：“别再靠近我，我高攀不起你们这些大人物！”

　　津泽目光转深，把手收回来，静静地看着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有突然，我走了。”

　　津泽的手抓得更紧了，铁箍一般，口气温和而坚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芥末用力甩手，甩不开。强忍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开始爆发，她冷冷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生，本来就不该和你们这些大人物来往，应该是我让你们困扰才对，应该是我向你们道歉。总之我不想再和你们有什么绯闻了，我不够格，也受够了。”

　　津泽那张俊逸温文的脸沉了下来，有些冷冰，沉默一会，才低声道：“芥末，你指的是今天报纸上说的那些事情吗？”

　　强行盖着的那层薄薄的窗户纸就这样被这句话给捅破了，芥末觉得很丢人，有些恼羞成怒地道：“说什么都无所谓，总之，我不想再和你们有纠葛了，谁都一样。”

　　她极力扯动手臂，想挣开他的手臂，心里好恨。

　　“芥末，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你们都是大人物，有钱有势有本事有背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一个普通女生，我不想成为你们拿来消遣的话题……”

　　她越说越失控。

　　“芥末，”津泽抓住她的肩膀，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让她看到他眼里的认真和诚恳：“别这么说，你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我、还有其他人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

　　“你们就是……”芥末的声音哽咽了，忍了很久的眼泪掉出来：“你们都在欺负我，欺负我傻，欺负我什么都不懂，欺负我没有力量……你们都在欺负我……”

　　是的，他们都在欺负她，一而再，再而三。他们都认为芥末是个粗神经的、大大咧咧的假小子，反应迟钝，什么都不在乎，所以老拿她来消遣，一次次地拿她来作文章作话题，让她成为话柄、成为笑话。

　　“对不起……”

　　这三个字让芥末埋在心里很久的委屈彻底爆发了出来，她再也不能说话和思考了，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哽咽得几乎不能呼吸。

　　“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这样对你伤害这么大……”津泽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低声道：“Sorry，我向你保证，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了，永远不会了。”

　　他的声音很温柔，隐隐地带着一股冷冽，他总是温和的眼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雾和锐利。这些，芥末看不到。

　　他轻轻地拍她的背，发誓一样地道：“我一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意识到会有这么一天。对不起，真的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

　　芥末象个孩子，双手抓着他的衣服，伏在他胸前低低地哭泣。不知为什么，她在这个时候觉得特别委曲和压抑，这样的事已经发生过不止一两次了，为什么这次她会这么脆弱？

　　津泽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她。过了好一会，感觉芥末的哭声低了点，才柔声道：“别再难过了，先回去休息吧，你现在还带着伤，得小心些。”

　　他拥着她，送她回宿舍。走了大半路程，芥末推开他，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低着头快步走路，不说话。

　　津泽没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送她到楼下，看她走上楼才离开。

　　哭了一阵过后，芥末觉得心里平静了些，没理会别人的谑笑，一声不吭地爬上床睡去了。这个夜里津泽对她说的话她听后就忘了，没当一回事。

　　第二天下午下课后回到宿舍，她才打开邮箱，就收到一封邮件，来信的居然是新闻协会。

　　她有些惊讶，打开一看，竟然是封道歉信：

　　芥末同学：

　　您好！

　　我代表新闻协会，站对您所做的不实报道，以及您因此受到的不公和伤害表示深深的歉意。虽然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但请您相信，本协会绝无恶意中伤任何一位同学。对我们因为工作理念欠妥、工作方式不当而对您以及其他同学造成的负面影响和伤害，我们将会进行深刻的反省和改正，希望您能原谅我们的失职。为了表示我们最真诚的歉意，我们将送您一份礼物，还望您能收下。

　　再次对您表示歉意，希望对您造成的伤害不会再影响您以后的生活！

　　新闻协会会长：宗非

　　芥末很意外，没想到新闻协会也会道歉，想起昨晚津泽说的话，难道真是津泽去找新闻协会理论了？唉，不管到底是什么原因，也不管新闻协会到底是出于什么考虑，只要以后不要再拿她说事就行了。

　　收到邮件的第二天早上，秀男神秘兮兮地塞给她一个信封，说是他们协会的会长宗非让他转交的。

　　芥末打开信封一看，里面竟然是学校最好最有名的一家美容店的美容卡，能用十次，还有学校食堂美食阁的十次免费招待券。那家美容院芥末没去过，听很多女生说过不错，收费相当高；还有美食阁，那是有钱学生常去吃饭的地方，东西自然比一般食堂的好吃和贵多了。

　　这份礼物还真是价值不绯，新闻协会有够大方的，不愧是A级协会。她苦笑，没有因此而有多高兴，只是觉得稍微有所安慰，这至少证明新闻协会是诚意道歉的。

　　接下来的日子，芥末暂时抛开这些烦恼，专心投入到英语六级的备考中。12月22日，六级考试结束，再接着圣诞节就来临了。

　　这个圣诞节将会给芥末带来什么呢？

　　大学生最喜爱的节日之一——圣诞节来临了。

　　芥末一贯对洋节没什么感觉，当莉莉叫她一起参加圣诞节单身派对时，她一口就回绝了，但实在是拗不过莉莉的哀求，再听说安颖因等人也去，想想就她一人自己过好象有点可怜，就答应了。

　　12月25日这天晚上，她挑了一件耦色毛衣，黑色长裤，外罩一件驼色风衣，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没打扮没化妆就来到了活动中心。

　　才走近就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热闹，学生如洪水一样流进门里，唉，学校的学生怎么对这种所谓的单身派对这么感兴趣？这么年轻就担心找不到对象么？

　　来参加的学生或多或少都有些紧张和期待，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在看似随意的闲谈轻聊间，眼光不住偷偷打量过往的男生、女生，寻找目标。不过，芥末不在这些人之列，她纯粹就是来凑热闹，顺便骗点好吃的。

　　她和莉莉她们约好八点整在门口见面。她在大门口对面站了几分钟，看不清楚来往的学生，便走过来，站到门口一边的海报前，无聊地等着。她那副无聊之至、时不时打个呵欠的模样，与兴奋而至的学生相较之下真是另类。

　　另一个很另类的人，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万事皆与我无关的表情，旁若无人地从人群中走过，一脚已经踏进了门口，又倒退出来，向芥末走去。

　　“芥末？”

　　“哈，矢磨？真是意外，连你也来了，开始思春啦？大三了，是该考虑了。”

　　“无聊，来打发时间。你在等人？”

　　“等我的女朋友们，陪她们来凑热闹。”

　　“我进去了，有空再聊。”

　　芥末看矢磨还是一副很休闲的打扮，想想，这里并不是就她一个另类。

　　一阵艳光射来，几个光彩照人的女生走过来对她打招呼，吸引了不少惊艳的目光，是安颖因、莉莉和川子，她们看来花了不少功夫打扮。莉莉还是公主装的打扮，帽子、围巾、短裙、长统袜、长靴子全副武装，外加毛绒绒的大外衣，娇滴滴的很抢眼。安颖因打扮得就很传统典雅，格子长裙，浅色背心和长外套，还是长发飘飘、素妆淡雅的模样。就连川子也难得地没戴有框眼镜，穿了件颜色亮丽的浅蓝色毛衣。

　　几个人相拥着走了进去。

　　门口站着一排招待来客的俊男靓女，领头的帅哥一眼就认出了安颖因，殷勤地上前打招呼，笑咪咪道：“嗨，几位美女，欢迎光临，你们的座位号是5至9号，请随我来。”

　　舞厅很大，前面正中是舞台，其余三面被分隔成一个个卡座，卡座上都标有明显的座位号，她们被领到5～9号的五人卡座前。

　　莉莉脱下外衣往卡座上一丢，兴奋地四处张望，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哈，好多帅男生啊，我看哪个最帅就泡哪个。”

　　安颖因带着浅浅的笑，双膝并拢，目不斜视，以很标准的淑女姿势坐着。

　　川子则是一副兴致缺缺、勉为其难的模样。

　　芥末就无所谓了，双手压在腿下，两腿伸到桌子底下左右轻摆，睁着好奇的眼四处打量，象个孩子，没什么不纯动机。

　　舞厅里气氛很热烈，一个高高瘦瘦的金发洋帅哥在投入地吹奏萨克斯，学生们来回走动，互相寒暄。斯帝云也过来打招呼了，给每一个美女放电，走到她身边时，还暖昧地低下头，亲昵地在她耳边低语：“美女，第一曲要留给我哦。”

　　芥末狠狠剜了他一眼，道：“干嘛，你想插队？”

　　“喔，除了我还有人敢请你跳舞么？我今天穿了一双质量很好的鞋子。”

　　“切，那就比比看你的鞋皮厚还是我的鞋跟硬。”

　　斯帝云笑笑，顺手摸摸她脑门，向下一轮美女献殷勤去了。

　　芥末给了他一个鬼脸，朝四周看了看，矢磨坐在吧台前的圆形高椅上，右手夹着一支烟，左手端着一杯酒，自吸自饮，两边的位置还是空着，没什么人敢太接近他。

　　芥末认识的人不多，来搭讪的人一般也是找安颖因或莉莉，无聊之至便朝吧台走去，坐在矢磨旁边。

　　矢磨淡淡地看她一眼：“要不要喝点？”

　　芥末点点头。

　　矢磨为她叫了一杯热咖啡，蛮了解她的，真不愧是酒友。

　　他不说话，一边喝酒一边吸烟。

　　芥末瞪着他道：“干么一边喝酒一边吸烟，摆酷啊？在这里就不要吸烟了吧，形象很难看。”

　　矢磨什么都没说，把烟头往烟灰缸里一按。

　　芥末睨他：“这么听话？”

　　“我怕女人唠叨。

　　“切！”无聊地转头四顾，她认识的帅哥美女全来了，秀男、紫洛亚、津泽……还没到春天哪……

　　这时，舞池中央灯光大亮，射灯闪烁，劲爆的舞曲乍然响起，一群性感的劲舞女郎鱼贯而出，随着舞曲摆动起来。热烈的舞曲，奔放的舞姿，闪烁的灯光，美艳的劲舞女郎，很快就调动了全场的气氛，不少人随着节奏摇动身体。

　　芥末也被这种热情所感染，情绪高涨地欣赏劲舞女郎的舞姿。

　　一曲终了，闪亮的主持人从后台迈着轻快的步子走上来，将手中的荧光棒一抛，引来一阵欢呼争抢。

　　“各位亲爱的俊男美女，大家晚上好——欢迎各位光临樱华圣诞之夜的单身派对，我是主持人乔尼……”

　　主持人很成功地挑起了观众的热情，在情绪高涨的氛围中，一位女生率先上台献艺，唱了一首高难度的，赢得喝彩声一大片。

　　芥末真是大开眼界，樱华学生果然多才多艺，有英文情歌对唱，有探戈、华尔兹表演，有魔术，中间还穿插了踩汽球、抢凳子等几个小游戏，莉莉、安颖因、川子都先后参加了。这些活动考虑得很周到，尽可能使所有人都有机会参加，给每一个人表现和接触他人的机会。

　　芥末是个例外，没有人来拉她上台，她想可能是因为她坐在矢磨旁边的缘故吧，看来她是坐对了。矢磨还是淡淡地喝他的酒，眼睛虽然也看着场上，但显然没有什么热情和兴趣。

　　在将近一个小时的表演和游戏过后，到了跳舞时间。在领舞的带领下，男生们，甚至女生们都大胆地邀请异性跳舞。

　　芥末又开始觉得无聊了，托着腮梆子发呆。斯帝云走过来，伸出右手，很绅士地鞠了一个躬：“美女，可否陪我跳一曲？”

　　芥末狠狠看了他一眼，真想踹他两脚。他是故意的，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之下，她是绝对不会拒绝他的。

　　她鼓腮瞪眼，心不甘情不愿地把手递给他，跟随着他进了舞池。他们应该是全场最瞩目的一对了，斯帝云始终笑咪咪的，芥末故意板着一张脸，瞪他。

　　斯帝云的舞实在是无可挑剔，很难想象，一个男人的舞步如此轻盈飘逸，反观她，动作十分笨拙，怎么象是牛和狐狸在跳舞……

　　“丫头，一段时间没约会，找到新欢没有？”

　　“哼哼，不告诉你！”

　　“呵呵，今天晚上，学校里几乎所有单身的优秀男生全来了，记得好好把握机会。”

　　“哼哼，好意思说？你看看你，女朋友从城南排到城北，还冒充单身来泡MM，我看其他男生也一样。”

　　“话不能这么说，谁叫你抛弃了我嘛。我这么好的男人你都不要，你要去哪里找比我好的……哎哟……”

　　芥末踩了他一脚，恶声恶气道：“别老是为自己的花心乱找借口。”

　　斯帝云笑笑，目光闪了一闪，越过她的脸侧，那种眼神……

　　芥末转过头，一个艳光四射的大美女正款款地从门外进来，吸引了一大片惊艳的目光。

　　香理——性感女神香理！

　　她就知道……唉……斯帝云果然还是迷这样的女人……

　　她摇摇头，放开斯帝云。

　　“喂，丫头……”

　　芥末翘起拇指往后指指：“你想约的人在那里，只有她才跟得上你的舞步。现在人来了，不用我作代替品了。”

　　斯帝云笑笑，捏了捏她的脸：“你这丫头，老是自己乱想。”

　　“切，我是不是乱想你心里清楚。得了，我下去了，你今晚别错过机会。”

　　晚上十一点半，两支舞曲已过，高氵朝来临。

　　主持人乔尼神情振奋地冲大家扬手，高声道：“各位俊男美女，今晚的高氵朝时刻终于来临！相信经过初步的接触，很多人都有了心动的对象。你喜欢的人是否也喜欢你？如此美妙的夜晚，还有什么比表白并得到对方回应更浪漫动人的事情呢？为了制造属于自己的浪漫，我们特别准备了这个暗送秋波节目。”

　　“请大家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好，不要走动，我们将记录有每个人座位号的卡片交到每位同学手中，每位同学只需将意中人所在的座位号写在卡片上就行了。我们收回卡片后，将会核对各位同学填写的座位号，如果两个人填的恰好都是对方的座位号，那么恭喜你们，你们的暗送秋波成功，将合跳最后一支舞曲，并获得我们赠送的特别礼物！如果意中人填的不是自己的座位号，那么，加倍恭喜你们，你们将有机会进行更好的选择！现在，给大家两分钟时间，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固定座位，记住，一定要固定座位，千万不要随便换位置，表错情就可惜了……我们现在发卡片，情缘就在此刻缔结……”

　　全场热情达到了顶点，吹哨，鼓掌，起哄，什么都有。

　　芥末看得很有趣。

　　莉莉兴奋不已，左右扭个不停：“太好了，我就填31号，不，19号，就是那个长头发的帅哥，喏，你们看到了吧，很帅是不是？他在对我招手呢。你们呢？有看上的吧？”

　　安颖因双手捧着一杯茶，慢慢喝着，浅笑不语。

　　莉莉嘿嘿地笑：“你有看上的人了吧？哈哈，不要害羞嘛。我们已经大二了，有机会就要抓住。芥末亲爱的，你已经定了吧，不过，斯学长不知是几号，那个座位没写座位号。”

　　芥末随口道：“这有什么难，直接写上他的名字或者就‘0’不就得了。”

　　莉莉凑过来道：“是哦是哦，你就打算这么写的吧？”

　　芥末脸一红，骂道：“无聊，谁要写他，我写我自己。”

　　莉莉咯咯地笑。

　　卡片发过来了。

　　很漂亮的卡片，背面是印好的座位号，前面印着玫瑰和心，箭头直指向要填的空处。真是有心，就象斯帝云，优雅，精致，华美。

　　芥末无聊地翻看卡片，好奇地看其他人怎么写。

　　舞厅很安静，只有音乐在流淌。大家似乎都很认真，拿到卡片后都在沉思，时不时往某个方向张望，然后躲开别人，小心翼翼地填写，生怕别人看到了。

　　她看到矢磨扫了卡片一眼，手一甩，把卡片丢到一边。矢磨真是太酷了，她眼珠子一转，跑过去把卡片拿起来，把笔放到他面前。

　　“干什么？”

　　“写！”

　　“写什么？”

　　“写一个，实在不知道写什么，随便写就好。”

　　“不。”

　　“那我帮你写。”

　　“随你。”

　　恶作剧的心态冒了出来，芥末阴险地道：“那我真写了？”

　　“随你。”

　　芥末往四周看了看，真的写了个数字上去，没让矢磨看，兴奋地拿去交给工作人员。

　　再看看其他人。莉莉很快就填写了一个数字，兴高采烈地扬手招呼收卡员。川子绷着脸，盯着卡片半天后，带着一股壮士断腕的决心，迅速地填上。安颖因捏着卡片一角，反复翻转、轻抚，眉间若有所思，良久才提笔轻轻地写上数字。

　　哈，个个都这么认真啊，不就是一个游戏嘛。既然大家都在玩，她也一起玩玩好了，反正又算不得数，肯定也不会对上的。

　　她可没真的看上什么人，也不会真的有谁会看上她，就算万一有哪个瞎了眼的看上她，也不会那么巧的啦。瞧她在想什么呢，芥末拿笔端敲敲脑袋，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想得这么深。

　　她笑了笑，拿起笔，偏着头把在场的和她比较熟的男生过了一遍，大概确定了一个数字，刚想写下，又抬起笔，环场看了一周，反复想了又想，始终定不下来。虽然只是一个游戏，但也要稍微认真一点点吧，实在不知该填哪个号码好，个个跟她的交情都差不多。

　　好苦恼啊，玩一个游戏怎么也会这么苦恼呢？

　　直到收卡员走到自己身边，耐心地等她交卡，她才咬咬牙，做贼心虚地迅速用笔一划，把卡片交了出去，过后又觉得有些不安，愁眉苦脸的。

　　矢磨注意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给她倒了一杯酒。

　　“各位同学，卡片已经收上来了，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地核对卡片，请各位同学期待结果的揭晓。你所喜欢的、暗恋的人是不是也在悄悄地暗恋着你、注视着你？在这美好浪漫的夜晚，你们是否可以走到一起？十分钟以后，结果即将揭开，在这之前，请大家静静地欣赏一段双人交谊舞。”

　　浪漫缠绵的钢琴声响起来，灯光变暗，只有舞池中央那一轮灯光追随着在月光下起舞的恋人。

　　现场异常安静，每个人都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芥末觉得大家太认真了。为什么他们这么认真，这只不过是一个游戏是吗？

　　舞蹈很美，却勾起了很多人的心事。舞蹈结束后，现场还是很安静，直到灯光大亮，主持人的声音响起，众人才如梦初醒。

　　“各位同学，紧张的时刻终于来临！今夜，你是否能牵起爱人的手？马上揭晓！请工作人员将名单拿上来，我们将逐一念出暗送秋波成功的人员座位号，请念到自己座位号的同学上台来，给对方一个甜蜜的吻。”

　　现场开始**起来，窃窃私语。

　　芥末猛地呷了一大口酒，心里暗笑，说不定过了今晚，明早遇到都不认识了。

　　主持人拿起卡片，念起来：“第一对，2号和75号，有请今晚成功告白的帅哥美女走上来，接受大家的祝福！”

　　一片热烈的掌声响起来，从东西两边分别走出一男一女，拘谨地走到场上，四目相望片刻，低下头，那份紧张和羞涩他们都感觉到了。

　　“第二对，3和15号……”

　　……

　　在大家的掌声和起哄声中，一对对男女走上舞台，手拉着手站在一起，有些甚至接起吻来。

　　“第五对！哦，情况比较特殊，‘0’号和……香理，大家欢迎我们的性感女神！‘０’号是哪位帅哥呢——噢，是我们无比热爱的——超级明星——斯帝云！”

　　全场一片轰动。

　　斯帝云站起来，优雅地走到香理身边，拉起她的小手，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两人象领奖的明星一样走上舞台。

　　芥末张着嘴，这两个人……斯帝云……太出乎意料了，不，应该说在情理之中，但在这种场合下公然表白，不太象他们的作风。

　　她难以置信地摇摇头。

　　矢磨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第7对！12号和25号……”

　　站起来的两个人，芥末太熟悉了。

　　秀男这家伙，什么时候成功搭上人家凉雪的？好快。她都没有发现到他们的感情进展得如此迅速，才一个学期不是吗？

　　“第8对，15号和37号！”

　　两人一站起来，全场又是一片轰动。

　　芥末“哗”了一声，超级帅男美女的组合——紫洛亚和薇薇。

　　薇薇今晚特别漂亮，一袭白色的闪亮裙子，真象极了娇俏的公主，和紫洛亚走在一起，绝对的金童玉女。

　　紫洛亚平时一副对女生爱理不理的模样，心中还是喜欢青梅竹马的邻家女孩。

　　令她意外的还不仅仅是这些。第11对，是莉莉和一个男生，这不奇怪。第15对，是川子和一个男生，有点奇怪，没想到只会看书的川子竟然今晚也配对成功。

　　接下来的事更奇怪。

　　“第19对——23号和85号！”

　　一个人先站了起来，全场的人看到她，满是惊异，谁都知道她眼里只有一个人——矢磨！

　　矢磨在哪里？大家纷纷转头寻找，最后盯着吧台。

　　矢磨仍然在慢慢地喝酒，没有起立的迹象。

　　芥末暗暗捏了一把汗，他不会真的置之不理吧？那样的话，会很伤害知由……他应该不会那么做吧……

　　面对众人的目光，矢磨似乎无动于衷，直到知由先走上舞台，才一口饮进最后一口酒，把酒杯放桌上一放，“砰”的一声，走上舞台。

　　知由微微地笑了，挽住矢磨的手臂。这一刻的她，一定很开心，也许很幸福。

　　对这奇怪的一对，大家不敢高声议论，只能窃窃私语。

　　芥末用手掩住嘴，有点不敢看矢磨。不知道矢磨会不会恼她，她只是随便填了填，没想到知由还真是填了矢磨。也好，他们两人这种关系，早些明了也好。

　　“现在，我宣布第21对，也就最后一对，9号和36号——！”主持人充满**地吼出最后一对壁人。

　　安颖因身体一震，猛然抬头望向某处，呆了好几秒才慢慢站起来。

　　芥末惊讶了，没想到小颖居然有了喜欢的人，她怎么不知道？真是件好事，她上次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这次找到喜欢的人，应该会很欣慰。

　　只是，另外一个人是谁呢？谁能让小颖动心？怎么这么久还不站起来？

　　就在安颖因凝视的方向，一个人慢慢站了起来。

　　芥末看到这个人时，吓了一跳，这个人……竟然是津泽！她吃惊地看着安颖因，又看看津泽……太意外了。

　　其实，仔细想想，一个是美丽文静的娇柔女孩，一个的温柔体贴的俊逸男生，他们都那么出色，郎才女貌，还有谁比对方更衬呢？彼此心仪实是常理。她真想敲自己两下，她怎么老是对这些事情这么迟钝啊？上次小颖和龙久一的事也是。

　　全场的目光反复在安颖因和津泽之间移动。津泽向这边看过来了，但没有动。安颖因羞涩地看了津泽一眼，低着头走上舞台。

　　全场沸腾起来，欢呼声、掌声、哨声把这里变成了沸腾的开水，每个人都在这滚水里翻腾。

　　直到安颖因站到了台上，津泽才稳步上前，很有风度地握起安颖因的手，在她手背吻了一下，微笑着向众人挥手。

　　“请问津泽，”主持人似乎对津泽也很熟悉：“对安颖因这样美丽可爱的女孩，你一定很心动吧？”

　　津泽保持着他惯来恬淡温和的微笑，看了安颖因一眼，略为沉吟，朗声道：“她确实是个好女孩，我想没人不喜欢她。”

　　全场蹦掌，芥末也鼓起掌来。安颖因是她最好的朋友，津泽也是她心中一直感激的好友，她祝福她们。

　　“现在，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祝福这21对新恋人。今晚上没告白或告白不成功的同学，祝贺你们比他们有更多的机会！噢，快让音乐响起来，大家尽情地跳舞吧！”

　　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21对新情人手牵手进入会场，在浪漫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

　　芥末被眼前的华丽照得眼睛一片灿烂。

　　青春纯美的少男少女走到一起，演绎12月寒凉夜晚的浪漫，那副画面温馨，唯美。

　　芥末转动酒杯，看着场上滑过的一对对壁人，为她的朋友们祝福。

　　斯帝云和香理，多么耀眼夺目的一对，满场灯光都为之失色。超级明星和性感女神之间的吸引力，就象地球和月亮永恒地互相围绕、旋转，谁也逃不出谁的吸力范围。他们的目光对视之间，有着暗藏的火花，还有固执的骄傲和自尊。

　　看看斯帝云和香理在一起的光彩，芥末长长叹息，伤感地一笑，只有那种风情万种的大美女才适合他啊。

　　秀男和凉雪，平凡温馨的小男人和小女人，没有耀眼的光环，却有细水长流的久远和轻风拂面的恬淡，那份温情丝丝入骨，温暖人心。最平凡的、最真挚的感情，往往也是最长久、最铭刻于心的。

　　秀男从今以后将属于另一个女孩，她真的要出让自己的地盘了，但是，她也多收获了一个朋友。

　　矢磨和知由，很奇怪的一对组合，却如斯帝云和香理一样引人注目。两人都是那么的冷，即使一起跳舞，也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热情。他们的节奏和姿势其实配合得很好，却让人觉得他们在各跳各的，象两架一起运行的……机器。

　　他们两人就算没有交流、想法不一，动作也还能如此一致，连同那股气势、冷漠还有个头都如此势均力敌，知由算是女生中的矢磨，矢磨算是男生中的知由吧。

　　哎，芥末不知该怎么说他们了，简直就是一对江湖中的奇怪情侣。

　　紫洛亚和薇薇，标准的英俊王子与甜美公主。他们翩然起舞，相得益彰，就象从漫画里走出来的金童玉女，逼人的青春靓丽与活力无限，让人强烈地感受到青春的冲击，感到青春是那么的美好。

　　他们就象临近中午的阳光，温暖，灿烂，明亮，感染着周围的人——年轻的一对。

　　津泽和安颖因，也许是最让人羡慕的一对了。男的俊逸温柔，女的小鸟依人，就是自古以来为人称道的才子佳人型组合，不会象斯帝云和香理那样华丽得远离世人，也不会象秀男和凉雪那样过于平凡而缺乏刺激，更不象矢磨和知由那般奇怪而格格不入，也不会象紫洛亚和薇薇那样过于跳跃而静不下来。

　　他们那种恰到好处的组合，令多少世人向往！

　　她，真替他们高兴！

　　她欣赏着那一对对她所熟悉的朋友们的舞姿，那些画面是那么美，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中。

　　她看着他们，看了很久很久……

　　她觉得她有些看累了，眼睛有些涩涩的，躺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休息。休息一会后，又觉得音乐太过吵闹了，张开眼来，别人的兴致还是那么高，似乎不知疲惫。

　　她东张西望，每个人好象都很忙，她熟悉的人都在享受着今晚的浪漫，怎么就她一个人？她开始觉得无聊，又吃吃喝喝起来。

　　音乐变了，热烈了一些，他们怎么还在跳啊？害得没人陪她。

　　她撇了撇嘴，摆动双腿，打呵欠，等待他们结束。

　　两分钟以后。

　　她开始觉得没意思了，是不是该回去了？可是，要走也要跟大家说一声啊，等一会吧。

　　又过了两分钟。

　　她开始有些不耐烦了，人家在谈情说爱，她在旁边作观众，又没钱收，东西也吃腻了，没劲。

　　还有，为什么什么个个都有伴，就她没有？真是不爽。虽然她只是玩玩，也没真的有什么想法，但干嘛其他人都有伴？

　　是啦，她其实也是有一点期待的，毕竟这也是种浪漫嘛。不过也好，幸好没对上，真地对上了就太不好意思了，会很……没脸见人的。

　　哎呀，没对上不就正好吗？反正没人知道她填的是谁，不幸中之大幸啊，她拍拍自己的额头，停止乱想。

　　五分钟后。

　　她垮着脸，没什么精神地看向墙壁，晕，已经过十二点了，该回去了。

　　舞还没结束吗？这支舞怎么会这么长呢？她有些烦躁地看着舞池，每个人都是甜蜜的表情，就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这里，越想越觉得烦躁，开始觉得不平，甚至有些生气，就越想走。

　　她向来就不喜欢勉强自己，这么晚了，她累了而且又无聊，等了那么久，不想等了。不想等？那就走吧，反正也没有人需要她，更没人在乎她，要工作人员留个话给她们就好。

　　她站起来，匆匆穿上外套，走到工作人员旁边，说了几句，工作人员点点头。

　　刚挪动脚步，矢磨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要回去了？”

　　芥末点点头。

　　“我送你。”

　　芥末忽然有些感动了，感动得……想哭。

　　另一只倏然伸过来，紧紧地抓住了矢磨的手，是知由。她扫了芥末一眼，面无表情、口气坚定地对矢磨道：“你现在还不能走，舞还没有结束。”

　　矢磨盯着她，淡淡道：“放开！”

　　“不！”

　　芥末看看知由，又看看矢磨，忽然眯起眼睛，笑了，拍拍矢磨的肩膀，道：“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要好好陪一下女人，这样才是好男人。”

　　她冲他挤挤眼睛，潇洒地、大步地、轻快地走向门口，就象她第一次进入这所学校一样。一出门口，她立刻收止笑容，象阵风，冲到最近的出租车门边，用力把车门拉开，一头栽进去，把门关上。

　　在拉上门的那一刻，她听到有人大声喊她的名字：“芥末——”

　　她透过车门往外看，矢磨向她跑过来。

　　“司机，快开！用最快速度开，去城西朝阳路！”

　　的士喷出一股尾气，开走了，矢磨还在跑，但很快地，他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夜色中。

　　芥末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夜，好深了。她，好累呢。

　　咦，脸上是什么东西？湿漉漉的，好难受好讨厌。她伸出手指揩了揩，想了一想，会在脸上这样流的，好象是一种叫做眼泪的东西吧？

　　她的脸上怎么会有这种令人痛恨的东西？一定是今晚玩得太久，眼睛太累了，眼睛太累了就会流泪的，没事。

　　她这么想着，一路上不停地这样告诉自己，坚定地让自己相信这一点。

　　回到家，芥末象往常一样脱掉外衣，上洗手间刷牙洗脸，镜子里的她除了看来有些累，神色如常，没什么不对。

　　换上睡衣，擦擦润肤露，穿进被窝，好暖和的被窝啊。好好睡个觉吧，她关上灯，闭上眼睛。

　　怎么这么吵？现在不是深夜吗？为什么她的耳边全是巨大的轰轰的声音？

　　“第一对……第二对……第三对……”

　　她不是已经离开舞厅了吗，怎么还有舞厅的声音？一定是错觉！

　　她翻了个身，又翻个身，再翻个身，不停地翻了好多个身，可那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一声声放大，简直就象恒星爆炸，火焰翻滚，宇宙在重组，她的身体、她的思维被炙烧成一料料原子、质子。

　　他们的甜蜜的脸一张张在她脑海中划过，他们的笑容无限放大。无处容纳的眼泪不停地往眼框外面流，她的意志是被炸坏了的水龙头，再也关不注汩汩的泪水。

　　他们、她们都是她的朋友，可是他们、她们都抛弃了她！他们、她们在场上相拥而舞，享受着甜蜜与浪漫，唯有她，多余地傻坐在那里……

　　特别是……他和她起舞的场景，深深地、深深地……刺伤了她……她不愿承认……

　　是的，她承认在她的心里，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真的就那么一点点，只有芝麻那么大。在名单公布后，她曾有一刹那的失望，可那失望也就只有黄豆那么大，三两秒就被化掉了，在那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完全没有去想什么失望、失落，真的。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他选择的是谁，那本来就是一个游戏……

　　可是，从舞厅到自己的**，只是那么短的时间，那一点点……失望……怎么就变得那么大了呢？大得象条大河的宽度，还在不断加宽，变成洪水来临，淹没了河岸，冲垮城市。

　　她觉得她完全被那股洪水淹没了，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伤心淹没了。

　　她悄悄地哭，她为什么会失望？为什么会伤心？

　　两天以后的周一早晨，临出门前她微笑地告诉自己，她已经恢复正常了，什么事都没有，这两天的失望、失落、伤心，只是一时太过难过所致。

　　她似乎已经成功忘掉了这个周末遭遇的失落和惆怅，然而当她走进校园，看到满目成双成队的情侣，听到宿舍里、教室里大家都在春风满面地谈论圣诞夜的恋情时，那已经被处死的失望、失落、伤心一起发动爆乱，变成了可怕的——痛苦。

　　晚上熄灯后，她回到了宿舍，一进门就听到熟悉的旋律，缠绵忧伤的：

　　我以为我能过得很好，谁知道一想你，思念苦无药，无处可逃……相念你的笑……想念你的外套……

　　那是一首非常熟悉和好听的歌，芥末每次听都很享受，而这一次，这首歌竟成了催命的音符……把她心里的痛苦、无奈全都给放了出来……

　　她藏在被子里，缩成一团，紧紧揪着胸口，眼泪不停地流。

　　谁来拯救她？

　　从小，长辈们都语重心长地对她耳提面命：“芥末，你要好好学习，不要去玩，不要早恋，专心读书，将来考大学。考不上大学就要去种田，辛辛苦苦一辈子。”

　　十多年来，她也一直泡在书堆里，只会看书和学习。可是，读了那么多书、学了那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一门课、一本书教导她如何去接触感情、面对感情，更没有一门课、一本书告诉她该怎么面对感情受坐，如何拯救自己。

　　如果她知道哪怕只是一点点这种感情，她就不会给他和她那么多机会……她并非没有机会，她以为他也是对她有感觉的，是她的迟钝和无知，错过了……放过了……那份感情。

　　她想起了安颖因绝食的那个夜晚，她彻底懂得了安颖因那时的心情，原来……真的是这样，失去……给人带来的痛苦和绝望……全都一样。

　　没人知道当时安颖因的痛苦和绝望，在她的心里留下了多重的痕迹，她曾发过誓，绝对绝对不要变成那个样子，她从来也没怀疑过这点，但现在，她知道那时她只是还没经历过而已。

　　可是，即使这样，她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她也不能出走，这一次，已经不是五天或者五千里……所能够拯救她。

　　这一次，她……无路可逃……

　　在漫长的未来，她还要呆在这个地方，面对他和她，她该怎么办？

　　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她可以象当时的安颖因那样大病一场，然后再活过来，可是，骄傲不允许她表现出这样的脆弱，她只能以自己的方式面对那种痛苦和绝望……令痛苦和绝望加倍的……方式。

　　若非亲身经历，她绝对不会想到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感情和感觉，好象心被活生生挖去了一大块，好象灵魂被掏空。

　　那时的安颖因，如同枯萎的花朵，没有生气。那她——芥末，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尝试着象平常一样，和安颖因说笑，和秀男抬杠，带着以假乱真的微笑听着他们的恋情，尽着一个朋友的义务，骄傲的心却死也不肯主动去问他们的恋情，拒绝说漂亮的话祝福他们，她做不到，仅仅是听着——已经这般痛苦。

　　离期末考试不到两个星期了，大家开始临时抱佛脚，和她最亲近的安颖因、秀男也在忙着考试，还有温暖新恋情，根本不会注意到她的刻意疏远，也没有人注意到她眼里逐渐加重的忧郁和冷漠，以及全身慢慢散发出来的孤独和沉默。

　　上课的时候，看书的时候，她象根木头，直直地、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珠子一动不动，仿佛在认真听课、看书，其实，她什么都没看到，头脑好象很乱，又好象一片空白。

　　她似乎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知觉，唯有内心仍然活在、停留在那个夜晚，一次次地、不放过一分一秒地回忆那个毁了她的过程，以及她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片断。

　　时间就在她这种状态中流逝。看在别人的眼里，她只是看来很投入地学习而已，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