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男子与男子结婚,对于宁觉非来说是很平常的事。虽然他自己在前世娶的是女子,却参加过不少次亲朋好友的男男婚礼。同性结婚和异性结婚其实没什么不同,惟一的区别大概是在异性的婚礼上,来宾只能灌新郎,而如果两位新人都是男子,那就拉着一起灌,快乐也就放大成了双倍。所以,宁觉非提出与云深成亲,那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然而,对于云深来说,这却是一件做梦都想不到的大事。经过这么多曲折,幸福似乎转瞬即至,让他猝不及防,有些措手不及。
从宫里出来,宁觉非一直笑吟吟地接受群臣的祝贺。云深跟着抱拳微笑,却一直没有说话。宁觉非与他并骑回到国师府,跳下马,潇洒地径直走进他的书房。云深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走进屋去坐下。
宁觉非明白他的心情,轻笑道:“怎么了?后悔答应我了?”
云深本能地摇头,看着他英气**的脸,心情这才放松下来,温柔地说:“我没想到你会说干就干,竟然在朝堂之上让陛下赐婚。”
“我的性子就是这样,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宁觉非开心地看向他。“喜事应该怎么办,我是不懂的,要你多费心了。”
云深筹划过好几桩皇家婚礼,当初昭云公主大婚也是他一手*办,在这方面是行家。不过,男子与男子成亲却是古往今来第一次,并无先例,他还真得动动脑筋。想了一下,他以商量的口吻对宁觉非说:“照通常的规矩,自然是先看黄历,挑个吉日,然后开始准备。做喜服,订喜宴,布置新房……”说到这里,他的脸渐渐红了。
宁觉非的心里也缓缓涌出无数绮念,甜蜜地盘旋*,飘过来荡过去,翻腾不息。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正要调侃两句,忽然想起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我们的新房放在哪儿?你府里还是我府里?”
云深微微一笑:“随你。你说了算。”
宁觉非侧头想了想,满不在乎地说:“我无所谓,怎么安排都行。”
云深便道:“那好,我来考虑吧。”
下午,两人照常出门,云深去了宫中,宁觉非到兵部衙门去料理军务。
刚刚凯旋归来,虽然后续的事情千头万绪,但休息一两天也是人情之常。那几位大将军都很兴奋,根本无心商谈正事,话题全都围绕着自己元帅的婚事打转,而新房的归属问题便首先摆到了桌面上。
澹台子庭问他:“成亲以后,你们住在国师府还是元帅府?”
宁觉非看他一脸好奇的模样,不由得好笑,便漫不经心地说:“云深在安排,我不管这些,住哪里都一样,不过是几步路的事。”
“那不行,怎么会一样?”大檀明不以为然。“你是堂堂鹰王、天下兵马大元帅,所有将士都惟你的马首是瞻。你若入赘到国师府,咱们都会抬不起头来,那些文臣可就趾高气扬了。”
“是啊。”荆无双笑道。“这是原则问题,不可让步。”
李舒推波助澜:“元帅,是你在朝上提出此事,请皇上赐婚的,云大人当然应该嫁进……不对,不是嫁……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之,云大人应该住进元帅府。”
云汀面有难色,迟疑半晌才道:“元帅,我是云族中人,云大人是我的族长,按理说,我应该帮着云大人说话,可是,我首先是武将,自然得站在军队这边。我也觉得,你应该把云大人接进元帅府。不然,只怕鹰军的三万弟兄都不会答应。”
大檀明立刻点头:“云将军说得对,不但鹰军,神威、武威的四十万弟兄也都不会答应。”
宁觉非放松地坐在铺了狗皮褥子的太师椅中,手中端着茶盏,慢悠悠地品茗,对他们的话不置可否。
那几位大将七嘴八舌,都是要他大振雄风,切不可输了气势。宁觉非听得啼笑皆非,终于忍不住了,摇着头说:“我是要成亲,又不是打仗。”
澹台子庭兴致**地说:“亲事是你的,可住在哪里却关系到我们整个军队的脸面,千万不可马虎。”
“是啊。”荆无双半开玩笑地道。“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不能含糊。”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帮宁觉非出谋划策,云深忽然走进门来。
他的脚步很轻,也没要人通传,大堂里的几个人正说到兴头上,都没注意到他,只有宁觉非看到了,却没出声提醒,仍然笑容可掬地做倾听状,存心陷害他们。
云深看到这阵势,便停下来听了几句,立刻就明白了。他也不吭声,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看着几个家伙大放獗词。
终于,澹台子庭先看到门口的人。他立刻住口,神情微有些尴尬,使劲咳了一声,大声道:“云大人来了,怎么不让他们通传一声?”
另外四个人吓了一跳,赶紧转头看过去,全都有些不自在,纷纷起身打招呼:“云大人。”
宁觉非没动,笑嘻嘻地说:“云深,过来坐,有事吗?”
云深缓步上前,坐到宁觉非身旁。李舒比较精明,立刻说:“我去叫人上茶。”便溜了出去。
其他人肚里暗骂他狡猾,却再也找不到借口开溜,只好满脸堆笑,顾左右而言他:“云大人,恭喜恭喜,恭喜你和元帅喜结连理。”
“多谢。”云深神色自若,慢条斯理地说。“我听着刚才你们似乎在为觉非筹划婚事,继续吧,我也听听。”
“那个……我们是乱说的,云大人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大檀明陪着笑。“元帅说了,亲事由云大人*办。我们都是外行,不敢瞎出主意,主要是为元帅高兴。”
澹台子庭立刻补充:“也为云大人高兴。”
“对对对,也为云大人高兴。”大檀明连连点头。
荆无双自归附北蓟以来,一直都对云深敬而远之,此时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亲热的表示。他礼貌地保持着微笑,却一言不发。
云汀坐立不安,虽竭力保持镇定,眼中依然流露出惶惑。
云深听澹台子庭和大檀明在那儿亡羊补牢,脸上一直淡淡的。等他们说完,他便看向云汀,闲闲地问:“是吗?你们刚才什么也没说?”
云汀呆了半晌,才低下头去,嗫嚅道:“我们……我们说了。”
“哦,说的什么?”云深淡淡地问着,探手拿过衙役送上的茶,揭开盖子,轻轻吹了吹,然后呷了一口。
在草原上,每个族人对自己的族长都是奉若神明的,心里本能地充满敬畏,对族长的话从不敢忤逆。云汀刚才还侃侃而谈,撺掇宁觉非要在气势上压倒云深,在婚事中占到上风,这时一见云深便再不敢胡言乱语。想来想去,他把心一横,实话实说:“云大人,我们觉得,婚后你们应该住在元帅府里,不然,军中的弟兄们都会颜面无光。”
“哦?”云深看了宁觉非一眼。“这话从何说起?”
宁觉非笑道:“他们认为这不是简单的亲事,涉及到文武之争,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云深恍然大悟,不由得摇头:“你们啊,这就叫不务正业。”
云汀见他并无不悦,心里如释重负,连忙顺水推舟,笑着说:“我们也就是瞎忙活,云大人不用理会。”
宁觉非玩得差不多了,这才问云深:“你是来找我的吗?”
“嗯。”云深点头。“这事主要跟你们兵部有关,所以我就过来了。刚才,陛下提出,淳于兄弟潜逃在外,自然是居心叵测,伺机叛乱,只怕会趁我们成婚之时在临淄弄出什么事来。我来找你们商量一下,应该如何防范。”
那几个人都收敛了笑,神情变得很严肃。
“现在仍然没有这几个人的踪迹吗?”宁觉非坐正身子,把茶盏放到桌上,认真地问。“三个王府里的人有没有审过?”
“审了,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云深微皱双眉。“三个府里的下人都不知道内情,惟一清楚的大概便是淳于乾府中的那个总管。淳于兄弟逃走的第二天,他就在府里服毒自杀了。至于三人的妻妾,就更是一问三不知。”
宁觉非想了一会儿,便道:“详细情形我不清楚,现在说不出什么来。我们暂且讨论防范措施吧。至于追捕的有关事宜,等我先了解情况后,咱们再商量。”
“好。”云深点头。“我们决定以后,再向皇上奏报。”
几个人商议了一下午,拟定出一个大致的方案,约好第二天再来推敲,便各自回府了。
云深骑上马,与宁觉非一起往元帅府走去,这时才忍不住笑起来:“我真没想到,他们几个人居然会那么想。我们婚后住在哪里,其实是很简单的事,却让他们说得如此复杂。”
“是啊。”宁觉非轻笑。“他们都是直爽汉子,怎么想就怎么说,其实都是有口无心。”
“话是这么说,可细想起来,也还是有些道理。”云深温柔地看向他。“我决定了,新房就放在元帅府吧。”
“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宁觉非愉快地点头。“我是真的无所谓,哪里会计较这个?”
“我知道。”云深点头。“就因为并不重要,所以才不妨依从他们的意思,让他们也都开心一下。”
“那当然好。”宁觉非笑道。“只是,恐怕你那边的人会有异议。”
云深轻轻叹了口气:“无论什么事,只要涉及到朝中纷争,就会有麻烦。”
“是啊。”宁觉非耸了耸肩。“自古如此,源远流长,我们也只好等闲视之,不必为此烦恼。”
云深开朗地点头:“嗯,好。”
喜事当前,两人都很快活,这些小小插曲自是算不得他们。两人相视一笑,并骑回到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