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修正版) 24.芜湖风波 校园 书连
望穿雨帘,痴人浮现;
暖若春光,映照旧颜。
红尘缘,雁南迁,哪堪此情多变?
念难倦,思万千,一尺红烛独燃。
第二日,我们正决定去找移民局或者与移民相关的机构,我的手机响起,来电者是小姑。我知道,一定是我妈派她来做说客,因为她打的电话我都未接,无奈之下,她只好动用小姑。我没打算接听,大熊说:“接吧,报个平安也好。”
我听从大熊的意见,接通电话,小姑的声音如同天雷:“小韵!小韵,你在哪里?我看到你的离家书信了,你现在在哪里啊,我和你妈都很担心你!”
果然如我所料,她就是个说客。我平静地回应:“我现在在湖北省荆州市。不知道是移民局的疏漏,还是他们另迁他乡,总之我没找到他们。”
小姑急躁地说:“唉!你这个执着的傻孩子!别找了,就算你把荆州翻个底朝天,你也找不到焰子的。”
我心里的弦紧绷起来,小姑的话,分明告诉我,她是知道内情的,不然她就不会一口认定我找不到焰子哥哥。果然,小姑道出了令人震惊的实情:
“小韵,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所以违背良心对你说实话。你妈这次做得太绝了,她央求我替她保密,可我想到你在外面漂泊流浪,毫无头绪地找人,我就心疼!你先离开荆州吧,你干爹根本就没有被迁移到那里。你知道你姑父是副书记,位高权重,所以他帮助你妈妈,做了个小手脚,移民英雄榜上宣布的是迁至荆州,实际上把他们安置到安徽省芜湖市湾沚镇的城南村!”
我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这一切,都是我妈的“阴谋”!我本以为我逃离了那个家,便是自由之身,便可以找回焰子哥哥,想不到我逃到哪里,始终都在她的操控之下。为了断绝我们的联系,她居然用这种方式使焰子哥哥彻底消失。
突然之间,我觉得她好陌生,以前那个慈祥的母亲,哪里去了?以前那个迁就我的母亲,哪里去了?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难道我写在书信里的字字句句,她都没有任何感触,即使是只言片语的感动?
小姑接着说:“小韵,姑是因为疼你才告诉你真相的。但是姑还是得替你妈劝你一句,你回来吧,她需要你,这个家需要你啊!你不用担心你干爹,政府给了他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焰子也决定复读一年,准备考浙大。虽然你妈妈做得很过分,可她绝不是害你!也许到你自己为人父亲的那一天,你才会明白。”
“你告诉她,我要是为人父亲,绝不会像她这样失败!”我怨愤地说完这句话,恨恨地挂了电话。
大熊在旁边对我们的谈话听得八九不离十,他二话不说,拉着我的手匆匆赶往车站,说:“走,去芜湖。”
列车把一个又一个村庄、一座又一座城市抛在身后,朝芜湖市奔去。我看了看身边的大熊,他因为舟车劳顿而倦怠不堪。我感觉自己就像个罪人,连累了他。在恍恍惚惚的梦中,我仍能看见自杀的戚敏芝、血泊中的韩雨菲,她们变成厉鬼,向我索命;梦中,晓风也责怪我害了他的妈妈,如果不是我介绍她去给那个庸医做助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我尖叫着从梦中惊醒,大熊紧紧搂住我,叫我不要胡思乱想。
到了安徽芜湖,是凌晨四点,我们在车站里坐到天亮。大熊让我靠在他肩上睡会儿,可我死活不依,我说:“一路过来都是你照顾我,你累了。”我挺起肩膀,“该你睡会儿了”。
大熊笑道:“就你那弱不禁风的身板儿,我往你身上一靠,你就塌了。”
我终于笑了。几天来我第一次笑,大熊的幽默,触及我内心的感动,我注视着他,喃喃地叫了一声:“哥!”
大熊微微一怔,继而**嘴角笑道:“哎呦!你这小黏猫,也知道开口叫人啦!来吧,来哥抱抱吧。”
我张开双臂扑到他怀里,不管候车厅里那些东倒西歪的乘客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我说:“你为我做的,我都记住了,我不会忘记的。我奶奶说,只要你记得一个人的生辰八字,下辈子你就可以找到他。你记着我的生辰八字啊,下辈子找到我,我会把一切还给你的。”
“谁要你还啦!”他有些急躁,“你要是再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我就把你一个人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你怎么办!”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但我想,如果此行没有大熊的话,我真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过来。一路上他心无巨细地照顾我,无微不至。大熊是个好男孩,我希望他过得幸福快乐,我甚至希望他喜欢的是女孩,那样的话,他也可以游街示爱,将感情宣告全世界,少走这些曲折路。我曾经看过一篇描写同性恋的文章,作者用彼岸花来形容Gay,彼岸花花期不见叶,叶期不见花,一生之中,花叶两不相见,是无义之花;Gay也一样,顾全亲情丢失爱情,保全爱情丧失亲情,世人眼里,亦是无情之人。
天亮之后,我们坐公交车赶往城南村,我坚信,焰子哥哥一定在那里等着我,他会被我的虔诚打动,不顾一切跟我弥合如初。有了小姑的帮助,我想,妈妈的心思再缜密,她的计划再天衣无缝,也无法阻止我和焰子哥哥相见。我抚摸着那枚琥珀,突然觉得它像一滴眼泪,一滴被时间永远定格并保留下来的眼泪。
我们来到移民办,对他们说明来意,当我满怀期待地等着回复的时候,他们的回答却令我再次跌入绝望的谷底:“城南村从来没有接纳过任何来自巫山县的移民,更别说青龙湾。”
大熊灵机一动:“叔叔,因为很复杂的原因,我们要寻找的人很有可能的确迁入了城南村,移民榜上没他们的名字是人为的,您能不能帮忙查查?”
那位村官提议道:“这样吧,你们上芜湖移民网的论坛发一个寻人启示,也许他们看到启示,就会和你们联系的。”
我担心焰子哥哥并不会关注那个什么芜湖移民网。村官好像看出我的顾虑,解释道:“每个迁入的移民,都得到移民网注册ID,进行身份认证。你放心,如果你的亲人真的在这边,他一定会看见的。”
接下来,我们在湾沚镇租了一间简陋的民房,房东是一个瘦巴巴的小老头。安顿好行李,我们到网吧发帖寻人。这是一个漫长的等待过程,我们每天都定时到网吧刷新寻人帖,查看网友回复,可几天过去了,焰子哥哥依然杳无音讯。
那天,我们一如往常灰心丧气地从网吧回来,在途中,大熊接到一个来自他家里的电话,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知道一定很严重,因为我看到他愁眉深锁。上次“星辰”红十字会被人诬告,他都不曾这么忧愁,我不免有些胆战心惊。
他听完电话,郑重地对我说:“小韵,大熊哥得回家一趟!”
“发生什么事了?”我惶惑地问他。
他把手放在我肩上,压抑着激越的情绪:“是我弟弟,他……我爸说他今天放学回来,有些异常,浑身**,还发低烧,问他怎么了,他一个字都不说,送到医院又查不出什么病……我必须回家看看他。”
听到小森出了事,我心里很不好受,“你快回去吧,不要着急,你爸就是医院,他会有办法的。他一定没事的。”
大熊愧疚地说:“小韵,对不起,我没有做到善始善终,也没有帮你找回邱焰。你不会怪我吧?”
我强颜欢笑:“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这几天你为我付出这么多,已经让我永生难忘了。好了,我们别肉麻了,赶紧去车站吧,说不定还能赶到今晚的车。”
大熊一边拉着我步履匆匆地行走,一边对我千叮万嘱:“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弟弟没事了,我再来找你。你一个人在这边,要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多给我打电话,遇到困难就跟我商量,明白吗?”
我打断他的话:“拜托,我好歹也成年了吧,大学也上一年了,具有独立的思考和判断能力,你就不要老拿我当小孩子。你安安心心赶回去吧,别担心,小森可能只是感冒。”
一声鸣笛,火车“哐当哐当”地行驶,载着大熊驶离开了。我几乎快把手臂挥断,那一刻,我的心立即被落寞占据。偌大的车站,只剩下那些前来送别的亲友,他们逐渐散去,我却久久伫立在空荡荡的站口,望着轨道延伸的方向,它就像我百结的柔肠,何处才是个头啊?
我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空旷的出站口好像一张在黑暗中张大的嘴巴,仿佛要把我吞噬。几只蝙蝠诡异地飞来飞去,眼看就要撞到我,却又灵活地避开了我。
我想起小的时候,焰子哥哥总爱挥舞一只扎网的竹竿,在院子里捕蝙蝠,他说蝙蝠又叫“盐老鼠”,总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潜入厨房里偷盐吃。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真是幼稚到了极点,可小时候的我却信以为真,每当看到他捕获一只蝙蝠,便开心得手舞足蹈,义愤填膺地扬言把它毙了。我们毙蝙蝠的方法五花八门,溺水啦、喂盐啦、火灸啦、铁烙啦、刀刺啦、剥皮啦,手段之残酷,无所不用其极。
后来,在小说里看到,蝙蝠是一种幽怨的生物,它们会记仇,然后伺机报复仇人。我想,现在,把焰子哥哥从我身边夺走,就是当年那些无辜丧命的蝙蝠对我们最大的报复吧。
我凄惨地笑了笑,走在异乡的土地上。傍晚的天空有点孤独,行道树微微在夜色中瑟缩,视线又模糊,我看不清楚前方的路。手机里满满的全是未读短信,一部分是我妈发的,催我回家;一部分是同学们发来的,催我回校。
我给小姑打了个电话,告诉她,焰子哥哥可能并不在芜湖。
她很诧异:“怎么会呢?你姑父说的,就是芜湖城南村,准没错的!他们本来就不应该迁往芜湖,所以移民榜上肯定没他们的名字,你得到人口统计站去查询。你再找找,如果找不到,就赶紧回来吧,已经开学了,你不要在外面浪费时间,而且你妈真的很担心你……”
听到小姑提起我妈,我的心里便充满了怨恨。我恨她。我恨她的绝情,她根本就不管干爹和焰子哥哥是否愿意漂泊他乡,硬要他们离开重庆;我也恨滥用职权的姑父,一句话就可以左右别人的命运。
第二天,我照旧来到镇上的网吧。网吧门口立着一块瓦楞纸牌,潦草地写着“未成年人严禁入内”,可我放眼望去,满屋子全是青少年。
我坐在电脑前,疯了似的刷新寻人帖子,虽然有很多人回复,但都是“无可奉告”之类让我失望的文字。我开始怀疑这样做的效率,如果焰子哥哥决定躲开我,即使他看到了录人启示,断然也不会理我。我瘫在椅子里,绝望感油然而生,难道我们真的就这样结束了,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为什么誓言如此轻易背叛,为什么情丝如此轻易斩断?
一股浓烟喷到我的脸上,我回头一看,两个颇不友善的小青年站在我身后,诡异地看着我。其中一个染着金色发,左耳能看到肉的地方都扎着耳钉,穿着黑白碎花衫,那条牛仔裤把他的腿裹得又瘦又长;另一个则是圆寸短发,厚厚的嘴唇上扎着一只银色唇环,穿着高腰背心,健硕的右臂上有只骷髅纹身,叼着一支烟,活像港片里的古惑仔,想必刚才喷我一脸烟气的,就是他吧。
两个人都是十六七岁左右,一身痞子气。
我惊惶地看他们,感到后背发凉。
金发青年搭着我的肩,笑意费解:“兄弟,抽支烟吧。赏点网费,怎样?”
我豁然明白,他们是管我“要”钱的。这种不良青年,我见得多了,多半是中学生,一开始他们会心平气和地找人讨钱,如果不给的话,年少轻狂的他们就会使出种种手段,通常是恐吓。
虽然我有些毛骨悚然,但我拒绝道:“我不抽烟,还有,我不认识你们。”
唇环短发青年“吧叽”了一口烟,挑着眉头说:“抽了这支烟,不就认识了吗?”
很多人都看着他们,并且窃窃私语。唇环青年回过头去狠狠瞪了他们几眼,他们便齐唰唰地转过头继续若无其事地玩电脑。
我说:“我真不抽。”
唇环青年竟用手指捻灭烟头,他摸了摸短短的寸发,说:“兄弟,这么不给面子?你问问网吧里这帮小子,哪个能这么荣幸得到我小刚哥的赏烟?哪个又有狗胆敢拒绝我小刚哥的赏烟?”
我不想跟他们浪费时间,便坐下来继续刷新帖子。谁知那唇环青年竟然无礼地把我的椅子转过去,他那张猖狂的脸赫然出现在我眼前,他谑笑道:“跟小刚哥出去聊聊?”
我懒得同这两个无赖纠缠,站起来径直走出网吧。他们追出来,横在我面前,那黄毛小子暴躁地说:“兄弟,你急什么呢?不抽烟也可以做朋友啊,你是真不认识我们还是装不认识我们,你不知道我们哥俩在这地盘上是啥名气?”
我有些底气不足:“请你们让开,不然我喊人了啊。”
黄毛小子怒了,当即给了我一拳。那一拳不偏不倚正砸在我鼻梁上,短暂的麻木之后,便是剧烈的疼痛。
唇环青年劝住黄毛小子,语气依然温和:“兄弟,我们真的不是叛逆青年。你别看我们又染发又唇环又纹身又叼烟,我们只不过是非主流,追逐潮流罢了。这几天一直看到你在网吧发寻人的帖子,我们只不过是想帮帮你。”
我错愕地望着他们,原来他们一直在跟踪我,我在网吧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监视之下。我感到后怕,大熊刚走,他们便开始行动,莫名其妙地跟我搭讪,莫非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
我正思忖着,唇环青年拍拍我的肩,说:“其实你要找的那两个人,我们认识。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我老家的房子。我爸妈在城里买了房子之后,就把农村的旧房子捐给了三峡移民,凑巧的是,住进我家老房子的,正是你要找的人,邱光福和邱焰,是两爷子。”
黄毛青年看我半信半疑,便补充道:“是啊,老子是个跛脚,又老又驼;儿子是个大青年,高高壮壮的,标标致致的。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这些我都在网上的寻人启示里详细描述过,他们休想瞒天过海。
唇环青年突然说:“那个哥们儿,经常跟我们提什么琥珀,还给我们讲关于那只琥珀的故事……”
琥珀!听到这两个字,我眼前一片雪亮!没错,是焰子哥哥,真的是焰子哥哥,看来这两个小青年没骗我。天下没有这么巧的事,如果说他们对干爹和焰子哥哥的描述是从寻人启示里看到的,那么,关于那只琥珀,他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凭空捏造出来。
我抓住唇环青年的手,急迫地问:“你老家在哪里,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唇环青年开始卖关子:“你这个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我们当不良青年看待,现在知道我们有利用价值了,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我连声道歉:“对不对,两位小兄弟,刚才是我不好,是我态度不对,麻烦你们带我去找我的亲人,好吗?我已经找他们很久了!”
黄毛青年大手一挥,说:“好吧好吧,不跟你一般见识。走吧!”
我跟着他们走,黄毛小子沉不住气,说:“等我们带你见到人之后,可别忘了你自己在寻人启示里的承诺。”
我恍然明白,我在寻人启示里写着五百块寻人感谢金,他们指的,应该就是这个。他们目的果然并不单纯,原来是为了钱,但是只要能找到焰子哥哥,花五百块钱又怎样,就算要我给他们五千,我也愿意。
两个小青年一边跟我闲聊,一边带着我穿过大街,走进一条僻静的小巷。这是一条幽静的小巷,狭窄、阴暗、破烂。两边是粉墙黛瓦,以及嵌着玻璃碎片的防盗围墙。
小巷很深,转了很久都没有尽头,当我们走进一个死胡同的时候,我才幡然醒悟,我走进陷阱了。果不其然,那两个小青年转过身来,表情不再随和,而是挂着一抹得逞后的诡谲笑意。
我下意识地拔腿而逃,但我转身的时候,不慎踩到半截砖头,摔到地上。我来不及爬起来,他们已经扑过来,一人抓住我一只手,反拧到背后,伴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痛。
我想呼救,但是黄毛青年掐着我的嘴,不让我喊叫。他们粗暴地把我拖到墙角,将我摁在墙上,唇环青年开始对我上下搜身,把我仅有的几十块零钱都掏走了,不甘心地低吼道:“妈的,你就这么点钱?钱呢,你钱呢!”
我的眼睛里写满恐慌,面对贪得无厌的他们,吓得不敢言语。黄毛青年松开掐我嘴的手,我咳嗽道:“没,我没钱了……”
黄毛小子甩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低声骂道:“忽悠你刚哥!你再撒谎,我操你嘴!快把钱交出来!”
我惊恐地摇头:“我真的没钱了,你们放了我好吗,我真的没钱了……”
唇环青年踹了我一脚,喝道:“我操!知道欺骗小刚哥我是什么下场吗?没钱你还在寻人启示里说有五百块感谢金?没钱你拿什么感谢?卖身啊?老老实实把钱拿出来,不然我弄死你!”
他们幼稚的脸庞上,却是狰狞的表情。我知道,这种不定性的小青年,做事冲动鲁莽,是不要命的,万一惹怒了他们,后果将不堪设想。在我脑海里浮现的,全是法制新闻里关于青少年犯罪的报导。我不能死,至少在找到焰子哥哥之前,我不能死。于是我说:“钱,钱在我卡里,你们让我去银行取钱。”
他们交头接耳沟通了一番,唇环青年揪住我一小撮头发,说:“你把密码告诉我们,我们自己去取。”
我说:“我没带卡,卡在我住的地方。”
黄毛青年又掴了我一耳光,恨恨道:“你是不是耍花样?”
唇环青年说:“没事,就让他回去拿。”
黄毛青年顾虑道:“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除非他不想要他的宝贝了。”唇环青年竟将一枚蚕豆形琥珀递到我眼前,琥珀里面,是一对蝴蝶。他得意地说:“这么漂亮的琥珀,肯定是一件定情礼物吧。”
我近乎咆哮:“还给我!你把它还给我!”
唇环青年笑道:“那你就拿钱来买喽!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它扔进粪坑里。”
“你他妈敢!”我扯破嗓门嘶叫。“你们在这里等着我,我一定带钱过来。”
唇环青年对我再三警告:“交钱之后,你要是敢大呼小叫的话,我身上的刀子可是不长眼睛的。你应该知道,干我们这行的,都是亡命之徒。”
他们放开我,我跌跌撞撞跑出巷子,一群恶狗疯了似的嘲我狂吠。那一刻,我只有一种感觉:人善被狗欺。
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我租的那间民房,那个瘦巴巴的房东小老头正在院子里喂鸡,他看到我行迹匆匆,放下饲料盆,弯腰驼背地走到我面前,一双深陷的眼眸里,满是忧郁。
他关切地问我:“孩子,你咋啦?咋满身是土啊?”
我把眼泪咽回去,说:“大爷,我没事,刚回来的时候被一群恶狗追咬,绊了一跤。我真没事儿,您忙您的吧。”
房东小老头忧心忡忡的样子,欲言又止。末了,他说:“这地方疯狗多,你就别乱窜了,办完事情就赶紧回家吧,不要久留。”
他说完,便蹒跚地走到门前的菜地里拔草。
我租的房子是东间,一门一窗,土墙木梁,窗外是一簇竹子,所以屋里光线阴暗。我抖抖索索从包里取出银联卡,一路小跑到镇上的银行取钱。我不能把这笔钱全给那两个小混混,不然我会活活饿死。于是,我心生一计,藏了五百块钱在鞋垫底下,方才赶往刚才那条死胡同。
回到巷子里,他们正坐在一堆乱石上等我。我把一千五百块钱交给他们,唇环青年凶神恶煞地说:“谁叫你自己取的?取完没有?把密码给我,要让我查到你没取完,你就休想拿回琥珀!”
我把取款单据交给他:“你自己看余额吧,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
唇环青年这才把那笔钱数了两遍,然后命令我:“把内裤和袜子脱了。”
我心里翻涌起恐怖的巨浪,他们竟然要我脱衣服搜身!我绝不可能这样做,简直就是奇耻大辱!黄毛青年见我纹丝不动,嚷道:“没听见你刚哥的话啊!快脱!让我们检查检查!”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屈辱到这个地步,要我脱内裤,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自称刚哥的唇环青年不耐烦了:“快脱呀!你怕什么啊,难道你还怕我们把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强了?”
他们见我仍然无动于衷,便扑过来撕扯我的衣裤。我嚷道:“你们丧心病狂了啊!不就是要钱吗,拿去吧,你们拿去吧!”
我脱下鞋子,把鞋垫下面那五张臭烘烘的百元钞票砸到他们脸上。唇环青年被我激怒了,狠狠踢了我一脚,又在我脸上啐了一口,谩骂道:“贱种!”
然后,他整了整衣衫,扔下琥珀,才和黄毛青年一起跑出胡同。
我和着泥土把琥珀从地上捧起来,抓在手心里,如获至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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