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二)
回到清梦阁中小憩一会儿,鸢儿便来唤我。
昨日未关的窗,有风戏帘,白光倾泻。已日上三竿。洗漱完毕便告知鸢儿我要出门一趟。
“公子又不带上鸢儿了!”
“出去一下便回,并没多大的事。”
“公子是不是不喜欢鸢儿了?”
“当然不是!罢了,一同去吧。”
“那公子,这是去哪儿啊?”
“去端玉茶坊。”
“好的,好的。”鸢儿高兴地小跳了下。
端玉茶坊在咸城中排不上名号,拼不过清茗茶楼的雅,但来往的人却不少,店面不大,茶非上等,来往俗人。这样的茶坊在咸城中也是甚多的。去那儿的缘由,不过是因为距离倚罗阁比较近,且店里说书的书生颇负才情。
和鸢儿叫了壶龙井。有点情调的,还用着茶杯细细饮啜,也有拿着碗大口牛饮的人。一抹一手汗,和着茶解渴。
那书生眉清目秀,不似他处茶坊,说书的多为中老年人。这书生讲的是自己杜撰的野史,到也动人。
“西焦婪姬,殷妃珍,北奕有璎,荆藏玥。这历代的绝色美人,屈指可数。可叹美人终黄土。婪姬、妃珍已逝百年,璎女已逝半百,唯有玥瑶,如同昨日,今天,我们就来讲讲玥瑶的生前生后事。”
说完喝了口茶润嗓子。
“玥瑶为何最终入了荆国宫闱?多数人皆云,玥瑶与荆国太子昊崇经过重重磨难,终成眷属。我看未必。众人皆知玥瑶是秦国女子,这样美的女子,即便为奴,也不该不被注目而脱颖而出,但事情却没有按照这样发展。玥瑶成了奴,并被贩卖到庄陵。庄陵是什么地方,我不说你们也知道,这样一个小国安插在四大国之间,是谁都动不得,但每个国都是庄陵的威胁,庄陵必定要讨好各大国。玥瑶被卖入庄陵之后,倒是层层上爬,到了凌侯的手里。凌侯又转送给了庄陵公。如此看来倒是庄陵的人有眼光。庄陵公并不声张,定了日子宴请四国。去了的人分别是楚国将军臻启,荆国太子,昊崇,秦国少将军常翎,奕国皇子闻人瀚琦。庄陵公一看,心里发寒。但也只能忍气吞声。这宴设的不一般,原本想与各国约法三章的庄陵一看,只能把这事推后。那些各路人看得疲乏的歌舞,不演也罢。直接让玥瑶出来献舞。这玥瑶刚走出,所有人的视线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众所周知昊秋鸢惊鸿一舞夺人目,但当年玥瑶更胜一筹,惊鸿舞乃是莲生这舞的缩减,可见当年玥瑶是美的多么动人心魄……”
我一直并未留意书生的故事,而是看着众人的神情以及不远处的两小差的对话
“最近也不知道怎的,上和将军参了廉尚书一本。我看廉尚书为人清廉不像是会贪污之人。”
“这倒未必,如果是有人存心害他,那必定也是准备好了一切。嘿,我们瞎操心什么,就是抄家也抄不到我们头上去!”
“说的也是。西口街的那酒楼真是不错,啥时候带上你兄弟,哥俩几个乐呵乐呵去!”
……
此时又进来了一位白衣翩然的公子与一位灰衣小子。
“师父,又喝茶?怎么老喝茶,就不给酒呢?”
“你年纪才多大,这般嗜酒!”
“师父,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谈吐和老头差不多。”
“为师早年过半百。”
“我还已入黄土呢!师父,说真的,三少找你何事?”
“徒儿,大庭广众不可提此事,隔墙有耳。”
“切,你这叫自恋,你以为谁都盯着你看!”
“果然还是个孩子。”
突然感觉有人看着我,我的视线从书生身上移开,与那道目光对上。果不其然是那白衣公子。我朝他笑了下,知道他暗指我。
此时书生已经讲到疲乏:“以上纯属虚构,欲知后事,请听下回分解。”
鸢儿耷拉着脸看着我,拉着我的袖子:“公子,公子你看哪里,你都没听吗?”
我回过头:“我听着呢!”
“骗人!”
“那说书人说的是玥瑶本为奴,落入庄陵,在四国宴上献舞,艳惊全场。由此引发争端。为平复,庄陵公定下赛制,人称荆太子昊崇最终胜出,实际上胜出的是庄陵公之子卫长。玥瑶与二人之间都有情感纠葛。秦因玥瑶是秦国女子而震怒,欲讨回。但荆太子设计带走了玥瑶回到荆国。虽说在荆国玥瑶换了名姓,但怎瞒得住。但那书生说,玥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受人摆布,这幕后定还有人。但这只是他个人想法。”
“还真是简洁……公子,你不觉得玥瑶与卫长的爱情好凄美吗?”
我笑:“你现在这里等着,我去付茶水钱。”
走到柜上(古代对收银柜台的称呼)伸进袖里拿银两,取出荷包时画绢被一同带出,掉落在地上。我立马蹲下捡画绢,却有人快过我。
是那个书生。
他捡起,摊开,又合上,看着我笑。
“早便觉得你眼熟,原来是这样。公子可否将画绢送予在下?”
“自然是不能。”
“可此绢与你无用,不如给了在下。”
“你怎知我无用?”
“公子可识得这画上之人?”
“不知。”
“那便是了,你既不识画中之人,留有何用?”
“你知?”
“若我告诉你,你将它送我给在下如何?”
“成交。”
“此人为去年七夕替绣娘献舞的昊暮倪,是个舞娘。”书生说着把画折好,欲放入兜中。我伸手快速一夺,扯住画绢,书生怕画绢撕破,松了手,我便抢回了画绢。
我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兵不厌诈。”
那书生傻眼了:“你,你这是出尔反尔!”
“是啊。”我笑着付了茶银带着鸢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端玉茶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