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伤口当然早已愈合。
痕迹虽已很淡,却还是在的。
正如那人已经远去,思念仍在一般。
融入了思念的伤痕无法褪去,或许不是传说。
抓痕、咬痕、指甲深深地掐出血印,一道印便是割在她心里的一刀。
一刀又一刀。
记得他们初次欢爱之时,她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又是痛楚又是欢欣,在他身上又抓又咬,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俯卧着他的背部都吓了一大跳。他回过头来朝她微微一笑,她便想起昨夜的疯狂来,却不愿示弱,脸红着叫道:“笑什么笑,你身上有了这些印子,想去和别的女人好也不能了。”
那时的沈浪偏着头懒洋洋笑道:“你怎知道不能?”
说这话不过是想逗她,而她也不负他望地举起手作势要打他,只不过这巴掌落到他面孔上突然软了下来,变地像春风一样软,轻轻抚过他宽阔的额头,坚定的嘴唇。
然后便是一声轻叹。
“我觉得……我现在就在梦里一般。”
之后的欢爱,自然是渐渐地和谐了起来,不再觉得痛楚,便也不会在那时抓抓咬咬地在他身上留下那些奇怪的痕迹。但初次的印记,却是过了很久才退的。七七有些诧异为何这么轻的伤痕为何许久不退,沈浪便笑道:“不好么?这样我不是不能和别的女人好了。”
不好,一点都不好。
如果可以,她情愿她永远都不曾看见。
久违的痕迹。
如她初次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却不是她的。
七七伸手去抓那些痕迹,抓得极狠,那痕迹上便划开一道道血道。她想去咬他,想在那些别人的痕迹上留下她的伤口,却在唇齿接触到他的肌肤时忍不住地干呕起来。
“你好脏。”
沈浪当然没有指天誓日这是他自己不小心抓出来的,没有下跪痛哭求她原谅,当然更没有唾骂是哪个坏女人勾引了他而他是不得已的。
因为他是沈浪。
他只是伸手扶住她,轻轻地拥抱住她。
“对不起。”
“是谁?”
她的目光冷冷,却没有恨,只有无限凄凉。
熊猫儿兴冲冲地拉着春香闯入后堂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
他本来就是那种脑子里不能同时放下很多事的人。
一冲进来就喊:“沈浪,我找到那些女道士的线索了!”
喊完了才发现屋内的情景有多么不对。
沈浪眼明手快地扯过旁边的袍子包住七七衣衫半褪的身子,将她拥入怀中。
七七终于伏在他的身上哭了出来。
完全的嚎啕大哭,哭着哭着身子都要滑下去,却被他伸手轻轻地、稳定地搂住。在这样的怀抱中,所有的坚持都仿佛不堪一击。
熊猫儿脸色尴尬地站在门口进退不能。
春香扯扯他的袖口,要把他拉出门去。
七七此时却从沈浪怀中站了起来。
“我要回仁义庄。”
沈浪连忙也站起来:“我们一起回去。”
七七冷笑道:“你难道不要去管那些女道士的事么?”
沈浪默然道:“先回去再说。”
七七看看他,看看熊猫儿,突然大笑起来。
笑罢,才道:“我到了仁义庄,也马上就走的。”
沈浪急道:“你去哪里?”
七七笑微微地看着他:“你可不是答应过我,回去之后,带上星儿,我们三人便坐船出海,丢下这仁义庄,丢下这江湖,去从未去过的地方,再也不要参与这武林纷争么?”然后转头朝熊猫儿笑道:“大哥,你当日也说过要一起,不知现在可愿同往?”
熊猫儿说不出话来。
七七自顾自笑道:“反正我是打定了主意,你们要来便来,不来,也罢了。”轻叹一声,披着外袍进内室去了。
熊猫儿愣愣地看着七七的背影,也叹了一口气。
“要不是你现在伤还未愈,我倒真想揍你一顿,把你揍到半死不活,然后丢到七七那艘船上。”
沈浪苦笑。
“如果揍了有用,现在揍我也不要紧。”
熊猫儿也忍不住想学他的苦笑。
“其实我想问你,如果知道现在要被我揍,你还会不会去做那件事?”
沈浪看着他,迟疑了片刻。
终于说了一个字。
“会。”
熊猫儿抓住他的肩膀。
负伤的那一边。
“为什么?”
沈浪忍住差点冲出喉咙的呻吟。
“因为我怕死。”
熊猫儿听得愣住,脸上的表情很古怪。
“难道你不……,他就杀了你?”
沈浪低头看自己的手指。
“只有如此,我才能平静地等死。”
他苦笑着抬起头。
“其实我一点都没有活着离开那里的把握。那个时候,我是完完全全地准备去死的。”
熊猫儿没有听懂他的话。
但他仍然放开他的肩膀。
“你对七七如何交代?”
沈浪也站起身来。
“和她回仁义庄,然后出海。”
“你不要知道那些女道士们的行踪了么?那些死掉的人怎么办?如果还有更多人因此而死呢?”熊猫儿叫道。
沈浪的身形一僵,重又坐下来。
熊猫儿觉得已经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因为你是沈浪,所以你不能说走就走。”他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这些事你并不是非做不可。可是除了你,又没有其他人能。所以只得你来做。”
春香的情报,其实非常有限。
据她说来,原先来买酒的那帮人,在一个月前群雄聚会的那时候也来过,是青城派的弟子。但那时还多些人,这回青城派的掌门人和其中几个弟子并未出现,而来的这几个人,狂喝滥饮,挥金如土。后来遇上那群女道士,青城派里打头那人便去调戏其中一个穿着白衣,仿佛也是女道士首领的人物。两方交恶之后,依稀听见青城派那人冷笑道:“瞧你这贞洁的样儿,还不是被老道士给睡过了。莫不是嫌老道士不中用,为那小白脸儿宰了他吧?”那女道士便回骂道:“你莫不是为了当掌门好随便调戏小妞儿,所以下手把师父也杀了吧?”之后便是两边的人纷纷拔剑厮杀起来,酒楼里客人纷纷逃命,春香和一群伙计也连忙躲到里头去,哪里敢吭声,只等着外面平静下来去报官。
熊猫儿急道:“你此时说的,和你方才和我说的,又有什么不同?你倒是再多想想有什么怪异之事。”
春香横他一眼道:“我就知道这些,自然说给你也是这些,说给这位相公也是这些。”
沈浪却沉吟道:“死的仿佛都是各派的掌门人,明明可以全杀,却为何每门都留下那么几人?”他再在脑中将春香的话语回味一遍,却突然想起其中一件事来。
“小白脸儿”是谁?
他当然不愿意去想这是……他。
可他并不是做不出来这种事。
春香笑道:“我把事情原原本本都说了,也要回去了,却不知我不在的这会儿耽误的酒楼生意怎么算?”
熊猫儿叫道:“你不在酒楼又没关门,耽误什么生意?”
沈浪苦笑道:“猫儿,给她罢。”
熊猫儿从怀中掏出张十两的银票来,道:“身上只有这张了。你便收着罢,当我预先给你三天酒钱。”
那银票刚放到春香手上,沈浪却大叫了一声:“等等!”疾步过来按住了那张银票。
春香暗暗咬牙,心道这么俊的相公,住这样好房子,怎的比那猫儿还要计较。
沈浪却不管她,拿起了那张银票一看,面色有些变化。
然后就从囊中拿出那纸片来,往银票旁边一比。
纸质和厚薄竟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