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楼里莺歌燕舞,花气撩人,甚受达官显贵、富绅巨贾的喜爱。然而吸引他们的并非这些,而是独镇一方的怡洛姑娘。
??“奇怪,这名不经传的月影楼,何时变得车马盈门了?”侯宫锷挥着手中铁扇,懒懒的问。
??他的跟班郊子有几分惊愕地说:“少爷还不知道啊?前几天,月影楼里来了位擅琴的怡洛姑娘,那些人就是冲着她来的。”
??楼里适时传出哗然喜悦声,侯宫锷不太相信的说:“她真有那么厉害?”
??“少爷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好,你先回去吧。”他已经感兴趣了。
??“是。”郊子乖乖回到侯狐山庄,他知道主子一时半刻是不会回家的了。
??绝妙的琴音悠然回荡,弹的人尽兴,听的人痴醉。她吸引了所有客人的目光,任那些莺莺燕燕再怎么身姿婀娜、花枝招展,也只有端茶送酒的份。
??鸨姊儿月影夫人高兴得眼都快眯成线了,不过她要努力睁开一点点,来看白花花的银子流入囊中。怡洛姑娘可真是她捡到的一块大宝啊。看,又有人送钱来了!
??“一百两银子,让怡洛姑娘摘下面纱。”富绅钱大富把两锭大元宝托到月影夫人面前。
??月影夫人挥舞着手绢儿捧起元宝,“有钱人就是不同。”但想到钱大富提出的条件,月影夫人皱了眉头敛下笑脸,不是味道地说:“钱大爷啊,不是我不爱银子,我是真的帮不了你啊。”
??“指条明路吧。”钱大富又拿出两锭大元宝。
??“看您说的。”月影夫人连忙把元宝收好,“这事我作不了主,您得去问姑娘同不同意。”
??“唷,夫人的姑娘真大脾气啊。不知道月影楼的老板是夫人还是姑娘?”
??被别人这么说,月影夫人并没有生气。她赔着笑脸说:“老板是我,可姑娘得您去收服。”挥着手绢儿,月影夫人笑眯眯地走开了。
??侯宫锷不像往日坐到最好的位子上,而是倚着柱子,静静地聆听。往日只为一睹美人芳颜,今日姑娘蒙着脸,也就省了那大笔银子,免得真成了老娘口中的败家子。
??钱大富笑眯眯地走上琴台。被丫鬟小翠拦住,“大爷,请到下面听曲。”
??“我找怡洛姑娘说点事儿。”
??“有时就这样说。”小翠毫不退让。
??钱大富见靠不了姑娘,也不气,毕竟美人当前嘛。走到台下最接近姑娘的地方说:“姑娘的琴技无人能敌,不知姑娘的庐山真面目,是否也如此艳冠群芳呢?”
??怡洛姑娘柔柔的说:“那可要看大爷们的本事喽。”
??甜美的声音更是醉人,狎客们纷纷拿出金银珠宝,只为美人露芳容。
??小翠收到手都酸了,有些客人还把银子珠宝抛到台上,害她得翻身去接。试她功夫也不是这试法吧,就不怕伤了人家娇滴滴的怡洛姑娘。还好她自小苦练的功夫过得去,客官们的赏赐全都接住了,没让姑娘伤着一丝半毫。
??侯宫锷不屑地扬起嘴角,他在笑那群傻瓜。
??“怡洛姑娘,该摘下面纱了吧?”钱大富催着,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怡洛姑娘仍是轻柔的说:“我说过要看大爷们的本事。”
??“这是什么意思?”狎客们有些生气,给了钱还看不倒美人,不是明摆着耍他们吗。
??“大爷们有诚意,怡洛不会失信。就请各位大爷们亲自用手替怡洛摘下吧,要是没本事也不能怪怡洛。”
??狎客们跃跃欲试,钱大富更是飞奔上去。只可惜,他们谁也摘不下怡洛姑娘的面纱。但能与姑娘亲密接触,闻到姑娘身上淡淡的花香,已经值得了。
??又有一位客人上台。侯宫锷正奇怪醉花楼的伙计会在别家青楼出现,亮晃晃的刀子已朝怡洛姑娘背后刺去。
??在众人错愕中,刀子折飞到下面的柱子上。台上只有两个人,客人们不相信那柔弱女子有这本事,而且他们看到的怡洛姑娘一直都在抚琴。
??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醉花楼的伙计又向怡洛姑娘挥拳。怡洛姑娘从不让客人靠近身边,这次可是很难得的机会。可惜他被小翠及时擒住了,怡洛姑娘毫发无伤。
??那个傻瓜,想以这种方法铲除异己,却想不到反而会使醉花楼的生意更冷清。侯宫锷摇头笑着,却对上怡洛姑娘投来的目光。她一直垂眸抚琴,难道是因为险些刺伤他的刀子?
??的确是的,怡洛把刀子折飞到柱子上,没料到那会有人。因为平时的客人都是挤着靠前,不会在角落里。她看他,是想确定他有没有受伤。
??从怡洛的眼里,侯宫锷看到了不同的东西。那不是青楼女子所有的,亦不是良家妇女所有的,但他又说不出来,无法用言语形容,才想深究,她已垂眸掩去了所有。
??钱大富从他耳旁拔下刀子,说:“侯公子堪称洛阳第一才子,可有办法目睹美人芳颜?”
??“是各位抬爱了。”侯宫锷有礼的说,心里却是另一种说法:办法当然有,只是不想与人共睹。
??怡洛站起身子,道:“今天就到此为止,小女子先行告退。”
??“等等!”侯宫锷叫住她,并射出一支金簪。
??怡洛扯住小翠的袖子,不让她去接。果然,那支金簪稳稳插入怡洛的发髻中。“多谢公子!”怡洛裣衽施礼。
??侯宫锷很满意那双美目再次望向自己,他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幸运的男人了。不是吗?那双总是低垂的眼,今天看了他两次,而且眼中只有他,早已羡煞了一群寻芳客。
??“少爷回来了。”千等万等,郊子总算等到他的少爷回来了。
??“嗯。有事吗?”
??“庄主在书房等你。”
??“好。”侯宫锷简单洗了把脸,便到书房去。“爹,您找我?”
??“来,坐下。”侯天宝把儿子招到身旁,尽量心平气和地说:“你也不小了,该收收心性。”
??“我得心性一向很好。”就知道没好事了。
??“天天在女人堆里,这叫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又去了哪。”侯天宝拍着桌子咆哮,“十天半个月都见不找人影,怎么成亲安家?怎么接管山庄?”
??“老爷,您消消气。锷儿他慢慢会改的。”桃夫人端茶给丈夫,朝儿子猛眨眼,“锷儿,你就听话点,别老是惹你爹生气。”
??“我没惹他。”侯宫锷悠闲地坐着,反正这场面也习惯了。
??“你这个不孝子,想气死我啊。”侯天宝稍淡的火气陡然窜高。桃夫人连忙抓紧他高举的手,生怕无辜的桌子又要毁掉。“都是你,慈母多败儿!”
??桃夫人把丈夫拉到窗前,细声说:“老爷,我们管不住他,让他妻子来管吧。”
??侯宫锷为蹙眉头,最头痛的事来了。以为说得小声,他就听不见吗?他耳力可好哩。
??桃夫人又说:“我看澶州王府的三小姐不错,就她吧?”
??侯天宝思忖着,然后点点头。“好,改天派人去下聘礼。”
??不会吧,这就决定了他的一辈子。侯宫锷终于垂下了头。
??“锷儿,说件正经事。”
??侯宫锷抬头,果真收起悠闲模样,一本正经的说:“好,我正想和您谈谈城北茶庄的事,茶庄出现了不少问题。”
??“我前两天去过茶庄,一切都好。”
??“但是……”
??“我相信你陈大叔。”侯天宝打断儿子的话,“我要说的事是……”
??侯宫锷忙接过话,“瓷窑的原料也有问题。”
??“我会处理。”
??“银杏胡同的酒楼管理不当。”
??“酒楼的管理很好。”
??“那爹是认为我在胡言乱语喽?”
??“叫你跟我好好学又不肯。”侯天宝算是间接承认吧。难得儿子会和他谈生意,他不想伤他太深。
??“好,那我先走了。”既然父亲都这么说了,侯宫锷也没必要再谈下去。不给任何人阻拦的机会,他轻松闪出侯狐山庄。
??“正事还没说呢。”被儿子兜了一圈,侯天宝对站在门外的护卫说:“快去把少爷叫回来。”
??“不用去了。”是跑来的郊子,“少爷已经离开山庄,他说暂时不会回来。”
??“他没走多久,押也要把他给我押回来。”
??“少爷恐怕已经到了某家青楼里。”
??“凭他那点本事,还没那么快。”不过,侯天宝对派去的护卫没多大希望,“郊子,你去告诉少爷,和澶州王府三小姐的这门亲事定了,他逃不掉。”
??“是。”郊子现在明白为什么少爷走那么快了。真叫苦了他这个奴才,也不知要到哪去找少爷。
??老地方,钱大富站在最靠近怡洛姑娘的位子,说:“怡洛姑娘啊,大伙都快渴死了,你就不能摘下面纱让大家解解馋呀?”
??“怡洛不想让容貌影响大家对琴曲的欣赏。”低垂着眸,怡洛仍是轻柔地说。
??“唉!”钱大富摇头走开,瞥见侯宫锷倚在角落的柱子里。“侯公子,怎么不到前头去坐着?是看不上人家姑娘吗?”
??“要你管?”侯宫锷闭着眼懒得理他。从山庄里出来,到哪都不消气,惟有怡洛姑娘的琴音能抚平心中不悦,他不想有人来打扰。
??钱大富想让这才子摘下怡洛姑娘的面纱,看来是没指望了。摇着头,他走到月影夫人跟前去,“夫人啊,你家姑娘可真难搞!”
??月影夫人靠着柜台嗑瓜子,“钱大爷,我家姑娘不难搞,难搞的不算是我家姑娘。”
??“照这么说,夫人也是没法子喽。”
??“没法子,没法子,人家姑娘愿意在我这就算不错了。”其实月影夫人也很无奈,要求怡洛姑娘摘面纱的客人们,都快把她耳朵炸开了。
??“侯公子,真不想看看姑娘的真面目?”钱大富不死心地踱回去问侯宫锷。
??侯宫锷仍旧不睁眼,静静聆听曲子。
??怡洛姑娘的曲终了,侯宫锷无所事事地去找芙蓉姑娘。
??“唷,是侯公子呀,芙蓉在上面等着你呢。”才刚进门来,鸨姊儿便热情招呼着。
??侯宫锷不应声,一张银票拿在手里。刘妈自然是笑嘻嘻的扯过去。
??一身水绿色服装的大美女迎出来,细声软语。“侯公子,我可想死你了。”
??“是吗?”侯宫锷避开她倚来的娇躯,径自坐下。“你身上的花气怎么变得浓了?”
??芙蓉在他身旁坐下,沏了杯茶。“哪有呀?我素来都是这样。”
??“兴许我记错了。”侯宫锷轻轻吹开茶梗,呷一口香茶细细品尝。“手艺有进步。”
??“那当然。”
??“弹首曲子吧。”
??芙蓉抚着琴弦,朝侯宫锷猛抛媚眼。
??侯宫锷看也不看她一眼,他还在为成亲的是烦恼。
??“侯公子,我的琴技好吗?”
??“好。”不然他不会来。
??“你喜欢我吗?”
??“喜欢。”不然他也不会来。
??“那你干嘛不看着我呀?”
??侯宫锷睨着她。芙蓉歉然的妩媚一笑,低头专心抚琴。
??听着此琴曲,侯宫锷却怀念着怡洛姑娘的琴音。此时,他无法凝神。看来,他对琴的要求又上一个台阶。
??“侯公子……”芙蓉蓦地站起身,她才眨一眼便不见了侯宫锷。
??他总是慢吞吞地踱步而来,却不知何时飘影而去。
??芙蓉颓然跌倒。任她想尽一切办法都不能留这才子多一刻,更别说要做侯夫人了。
??她也不想想有多少女人争这个位子。无论是万贯家财,还是绝世俊容,侯宫锷都是万千女人心中的最佳人选。可又有谁能留得住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