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姑父他们干活的地方我才知道什么叫个艰苦了,他们是跟铁一局一起干活的,坐落的这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有铁一局搭建的简易住房和一家本地人开的非常简易的小商店。
我住的地方是和姑父在一起的一所简易房里,姑父让我第二天就开始上班,“一天三班倒,每天八个小时,你先上下午的那个班吧,明天下午四点上班到晚上12点下班,我先陪你去一天,以后就你自己去。”姑父只是很简单的跟交待了我的工作内容,然后带着我去简易商店买了2份口罩,我不明白要这东西做什么,姑父只是说有用,让我拿着就是了,商店有一彩电,商店老板和姑父认识,似乎关系还很好,姑父让我白天下班没事的时候就来这里看电视,他不在地时候我有事就来找刘老板,我点着头对老板叫了声:刘叔好。
第二天下午我跟着姑父爬到了一座小山顶,然后我瞬时被震撼了,山头已经被人工削平了,山的一侧被地底掏出来的废料占满并往外延伸了几百米,山洞是个斜着向下的深不见底的洞子,有两条铁轨,一条是上来下去坐人的缆车用的,一条是往外出废料用的,山顶没有什么机械,除了管理缆车的一个小房子,和一盏高高挂起的灯泡外,空无一物。
四点的时候我带着安全帽跟着姑父还有好8个不认识得坐着缆车下了井底,缆车急速下滑着,洞子里隔不远的地方就有一盏昏黄的灯泡,听着耳旁“呼呼”吹过的冷风,看着只有几盏昏黄的灯泡和铁轨,我心里开始莫名的害怕起来“这时候要是地震了怎么办?这时候要是缆车钢绳断了怎么办?”越想我开始越害怕,就在我坐卧不安的时候缆车到了井底,我解开安全带下了缆车,洞子里灯火通明,装载机、挖掘机在一侧狂吼着,装着废料的全部带自卸翻斗的卡车不时的疾驰着,井底和井外直接就是两个世界。这时候姑父要我把两个口罩叠加起来戴上,我顿时明白了,井底车辆排出的废气排不到外边,越往里走肯定废气越浓。“可带着口罩有什么用呢?”我暗暗思索着,跟着姑父和另外八个人往深处走去。
井底的主隧道倒是挺宽的,两辆卡车也可以错开,洞子顶挂着大概两米粗的一个布筒子,里面不断有凉风吹下来,姑父告诉我说这是换空气的,要不然洞子下面干活的人都该被废气呛死了。然后他把我介绍给一个大个子庄稼人说:“这是你们张队长,以后你就在张队长的这班里,有事听你们张队长的。”
张队长害羞的看着我笑笑说:“小余,呵呵,没事我们好好干活别让一局的那些四川人骂就行了。”我也看着张队长笑了笑。
接下来的两天里姑父再没有随我一块下井来,我只是跟着张队长干一些琐碎的活,多半就是清理洞子中的积水。这时候我也和张队长他们的聊天中才知道,原来这个工程主要是由铁一局在做,我们只不过是从铁一局手里接一些琐碎的清洁活做。两天后张队长告诉我说我们换班了,明天开始是夜班了,晚上12点前到井外聚下等缆车就好了,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我们是换班的呀。前两天我们四点上班,忙到晚上12点才下班,几个人一块回去,然后吃点东西睡觉,一觉醒来赶紧吃点东西又到了下午上班的时间。现在换了夜班,早晨八点下班,睡一觉下午还可以出来放放风了,我暗自高兴了一会。
到了晚上我在简易商店看着电视,老板和他的女儿,老婆一家子人都在,这两天我跟他们都熟悉了,也知道了那个年龄和我差不多的女孩子叫刘琴琳,她初中毕业就没再上学,在外边打工,因为家乡开了工程,就回来照看商店,她爸爸也在工地上干活,白天就她和她妈妈两个人。晚上11点过点,我和刘叔他们一家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刚开始顺着大路走,抬头看着星星,乡下的星星确实好亮,而且好像触手可及,我感觉还挺好的,走了几分钟到了山脚下我就开始骂娘了。山顶的灯泡亮着,可山脚下一片漆黑,走进去深一脚浅一脚的,远远摆动着的草看的我心慌,而山风又从安全帽里挂刮过,听得我心里毛毛的感觉,越往前走越害怕,最后我只能给自己打气说:“我操,什么鬼魅你都给老子出来吧,老子不怕,有种你就弄死爷们,我操。”也不知道自己在骂什么,诅咒什么,反正一路骂骂叨叨的很快就到了山顶,看见那发着光的灯泡心里才一下踏实了许多。第二晚我点着烟爬着山时已经没有昨晚那么恐惧了,但嘴里还是骂骂叨叨的才上的山。到第三晚我已经直接习惯了,吸着烟还时不时的抬起头看夜空,要遇到流星了还许个愿呢。
早晨下了班回去赶紧吃点,洗洗才能睡呢,虽说我戴着两口罩可几乎没
什么用,卡车排出的尾气还是渗透了口罩,下班回来后连牙齿上面都是黑黑的油烟,每次下班回去都得洗头,洗一次水都是黑乎乎的油烟,睡觉的时候才发现,油烟不但已经沾在裤子上,连里面穿的内衣都被油烟渗透黑乎乎的沾着一片片油烟。
下午睡醒后再吃点东西,要么去简易商店看看电视和刘琴琳乱聊会,要么一个人去另一座山头。其实什么都看不到,抬眼望去除了山还是山,我一个人坐在山顶的草坪上抽着烟回想着我的曾经,想着我的未来,却越来越迷茫,我越来越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才是对的了。后来在洞子里我实在感觉油烟呛的难受,我扔了口罩在刘琴琳手里买了一个猪鼻子头的那种简易防毒面罩,可8个小时带下来又难受的不行。
买过猪鼻子头防毒面罩后我身上已经没钱了,可下午我在山头把烟又抽完了,没有了烟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熬呀,晚上我坐在简易商店里发愁。也许是我这个人一直特有女人缘吧,因为我实在没办法解释我身边的女生都犯什么病了。晚上我难为情地对刘琴琳说:“我从你那里拿包烟,但是我现在没钱了,等我工资结了给你行不?”
刘琴琳直截了当地丢给我一包烟说:“给什么给呀,一包烟么,你把那烟少抽上点,洞子里本来油烟就多,你在那么多地抽烟不想活了呀。”我听这话怎么那么像媳妇在安顿外出的丈夫一样,吓得我赶紧拿着烟上班去了,结果走的早了,没办法一个人大晚上的又坐在山头抽着烟打发时间。
后来的几天里刘琴琳特奇怪的对我好,几天时间烟就偷偷地给我塞了好几包。我在房子基本吃的是方便面馍馍,刘琴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在我下班去商店看电视的时候给我下一碗面条,或者正好赶上他们家吃饭就硬拉着我一块吃,到后来我都不敢去商店了,一下班除了睡觉就呆在山头不下来,只有晚上等上班时间的时候去商店稍坐一会。七天后张队长告诉我们又换班了,这次是早班,早晨八点一定不要让我们迟到。
我们换班的第三天,洞子里跑出来个四川人叫我们去还没有加固的洞头出废料。“这不是我们的活呀?”我疑惑的问了一声,
张队长赶紧拉了我一把说:“小余,人家是负责这个工程的一个队长,人家说干啥你就干啥别顶嘴。”
“那又不是我们的活,我们凭什么去干?”听完张队长的我不但没消气,反而加大声音说起来。
“你他妈的吵什么吵,老子让你去干你就快给我干去,鬼儿子的想赚钱还怕死啊。”那个四川人听到我的话后操着浓重的地方方言说道。
我一听这话火也上来了,憋了多少天的气正好没处撒呢。我一把抄起一旁的铁锹就往他那里冲去:“滚你妈的,老子就不干去,有种你把老子开除就行了。”
张队长和我们队的另一个年轻小伙赶忙过来拉住我对那个四川人眉开眼笑地说:“这是我们工头的侄子,说话有些过,老总你别生气啊。”
这时候那个四川人到被我的举动弄的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他直接冲我吼道:“我日你先人,你们都别干了,这活我们重新联系工程队,你们都回家休息去。”
一听这话张队长和我们队的其他五个人连忙走过去说:“队长,别换,我们这就进去干啊,现在就去。”说着张队长还拉着我往洞子深处走去。
“这是什么呀?我们是来给他们打工的,我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让大家都失去这份工作呀。一个月八百或许对我们来说不多,可对这个队里的这些农村来的叔叔来说,这可是一大笔钱呀。”想到这我强压着自己的火气,跟着张队长他们进了最里面干起活来。
出废料这活本来是外地人干的,因为他们说我们本地人胆子小,怕死,所以挣钱的活一个都干不了,只能干不挣钱的清洁工作。我们站在加固和没加固的边缘,我抬头看着头顶还没有加固的泥土沙石,还有不远处在打炮眼的几个年轻人,被绳子吊在半空中,拿着巨大的钻头,**着上身在壁上打着炮眼。这一幕幕看的我心里一阵的发慌。这时张队长对我说:“小余啊,你站在加固了的那一面干活,这个危险的谁也说不好。”
我感动的应了一声站在外围热火朝天的干起来。做了几个小时,我还在埋着头死命的出废料,这可是力气活,正适合我现在的心境。突然一个侧洞的几个四川人喊叫起来:“塌方了,塌方了,跑呀。”第一次听到塌方我就给愣住不动了,傻傻的拄着铁锹站在原地没反应。我们张队长拖着还在发愣的我就往加固地带跑去。到了加固地带我还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时候侧洞里面“轰轰
”的响了几声,然后我感觉到一股空气从身上强劲的抚过,我们几个人都站在安全地带没感动弹,好一会洞子外边的人们才相继朝着塌方的地方跑来。
不一会开进来一辆小皮卡车,拉着一个大铁箱子开了进去。后来张队长坐在我旁边告诉我:“开进去的皮卡车是喷白石灰浆的,因为只要你自己没有力量从塌方的地方出来,工地就算你是死人了。死人工程队给你几万,而伤残呢?工程队要付多少钱?这已经是一个潜规则了。喷完浆后装载机把塌方的那层土,连带死人或者活人一起装进卡车,当废料运出去,换班后在里面干活得这个小队点名,到的就算活人,点名没应声的就算死人,然后按照你登记的地址发放命价就是了。”
听完张队长的这番话我惊呆了,这还是我们最珍贵的生命吗?我也顿时明白了在外地从事那些危险作业的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我现在距离死亡是多么近了,以前老说自己不怕死,也不怕打死人,可现在真真面对死亡了,我顿时变得那么胆小懦弱了。在这个工程上死了多少人我不敢去计算,可我突然明白,我因为自己一点点的感情就寻死觅活的难受着,可这些外出为了生活奔波着的人们呢?他们没有年轻过,他们没有家人么?或许在这里面还有好多就是跟我同岁的孩子,可为了生活,他们却不得不客死他乡。在他们面前我们还有什么必要或者资格谈生活呢?
经历这个事件后的第二天我问姑父借了20元钱,然后连我的工资我都没有结算,拿着姑父这里借来的20元钱,跟谁都没打招呼坐上了回家的轿车,现在的我外表就像一个乞丐,周身油烟味,刚从井下上来的衣服都没换,就往家的方向奔去。可是这时候的我心中却燃起了希望的种子,对生活,对人生我有了新的看法,我有了新的改变,我要去读书,不管什么代价,我要去读书,我要让我希望的种子萌发出结果。
妈妈看到刚到家的我,都愣了片刻,她才反应多来,叫了声:“小然?”
这时的我脸面一片消瘦,脏的像乞丐一样的我,连自己的妈妈都认不出来了。然后洗完澡,换了身干净衣服我妈才敢相信刚才见到的人确实就是我。晚上爸爸回来询问我怎么跑回来了,我自己承认到:“我是跑回来了,因为我要上学。”
我给爸爸说着我在这半个月的见闻,以及我的一些想法,最简单的八百元,也许在我们眼中那算不了什么,可有人能为了那八百元去环境那么恶劣的地方工作,那些有知识的设计人员,他们甚至从来都不到这个施工现场来看一眼,他们不在乎会死多少人,他们只是按自己的想法设计这一切,节省着一切,不去在乎工作的环境会有多恶劣。以及人们为了钱对生命的淡漠,我只告诉爸爸,我相通了,我不去当兵了,我要去读书。
爸爸看着我说:“你这次能体会到这些,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刚开始你妈妈还说那里有危险不让你去,我也担心,可我又害怕你不经历这些怎么会觉悟呢,以后还不是废人一个,所以我狠着心让你去了,但是你现在有这些想法我就很高兴了,至于你上学的,这段时间你先在家好好养着身子,等快报道的时候我再给你想办法吧。
这次回来后我只和老区、宝宝他们几个去老王那里打几把台球外,再就几乎什么都没做过。后来学校开始报道了,我和舟舟几个人整天跑着学校却什么用都没有,过了几天学校的一个副校长对我们说:“你们几个分不够的先去看人家军训的去,等我们学校的研究决定。”听完这话后我和舟舟领着魏玉虎,吴涛他们几个人便坐在操场边看操场上军训的学生们,这时候老区看我们几个玩得舒服,也在医院故意开了一张病假条不去军训了,我们看了一早晨后感觉没什么意思,几个人便上网的上网,逛街的逛街四散跑远了。
龙虾还是聪明,她还报考了中专,现在被武忠市卫校录取了,在我们还没开学的时候就走了,老区倒好像也不是太在意,按他的话说就是:“现在还早的那到那呢,急什么,三年后她不就回来了吗?”我和宝宝都笑他看得开。而李雪也在我回来后就分手了,她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说什么,我的心早已经死掉了,没有感情的爱情谁愿意得到呢?所以我只告诉她:我喜欢上了别人,然后很不责任的走了,留她一个人在原地哭泣,这次高中她现在的线暂时也不够,可因为我和她的分手,她毅然决然地报了初三的补习班,重新复读初三去了。
高中的高价生录取线还没划下来,我们几个也只能眼睁睁的在校门口转悠着了。
夜舞联系QQ:64029975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