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纪乾抽了两支烟。
一支是坐进车里时,为了缓解被苏砚撩起的感觉,另一支在快到家时。
即便明白家人肯定会理解自己,可毕竟有了苏珣的前车之鉴,他担心爸妈会不喜欢苏砚。
在车里待了一会儿,纪乾坐电梯上楼,进门发现一楼的灯都亮着,爸妈和纪芹靠在客厅的沙发里,正在看一部家庭伦理电影。
坐在玄关的高脚凳上把鞋换了,纪乾顺便听了几句儿子与老妈吵架的对白,走进厨房洗完手,他抱起脚边的萌萌,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晚饭吃了吧?”黄玫问道。
“吃了,”他把萌萌放到腿上,手掌轻抚着萌萌脑后柔软的毛,“和苏砚一起吃的。”
纪芹按了遥控的暂停键,最先问道:“哥,你跟苏砚到底怎么回事?”
另一张沙发上的纪韶伟放下保温杯,看着纪乾没说话。
“就是你们猜的那样,我现在跟苏砚在一起了。”
纪乾用最平静的语气丢下了一枚炸弹,纪芹立刻起身道:“怎么回事啊!都两年了你怎么还放不下!还又绕回去了!”
黄玫拉住女儿的手臂,看着纪乾道:“为什么会是他的弟弟?你怎么想的?”
纪乾说:“妈,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你们觉得他像苏珣,怕我又犯糊涂。”
“你既然都知道干嘛还要……”
“纪芹,”一直没出声的纪韶伟打断了女儿,“你先坐下,听你哥把话说完。”
纪芹愤愤地坐下了,萌萌似乎感觉到紧张的气氛,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抬头看了看纪乾,它撑着小短腿站起来,从沙发上跨过黄玫,一直到纪芹怀里,伸出舌头舔着纪芹的下巴。
纪乾看着萌萌,想起了苏砚也做过类似的动作。
趴在他怀里,头发蹭得他下巴很痒,在他想抓的时候拉住他的手,用舌尖来帮他止痒,结果就是越止越痒。
“萌萌,坐好。”
纪芹严肃地对萌萌说。纪乾看着她,其实能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毕竟在知情人眼里都可能都会曲解自己的想法。
叹了口气,纪乾道:“这件事我也觉得很难相信,可它就是发生了。”
“上次到苏州出差,本来打算再看一次苏珣就放下。”纪乾停顿了片刻,想起那一日的初见,忽然笑了笑,“结果还没等来他,先碰到了他的弟弟。”
将那天是如何遇到苏砚,帮忙解围,晚上又是怎么阴差阳错地把人背回酒店,再说到乌镇那一晚苏砚迷路,最后跟着自己来到厦门。
为了让家人理解苏砚面对的困境,也为了让他们明白他没有将苏砚当成苏珣的替身,纪乾几乎把这段时间发生过的状况都娓娓道来。
他说得仔细,有些事当时经历了没感觉,现在想起心里就会闷得难受。尤其是在乌镇找到了苏砚以后,放到现在他一定不会让苏砚受苦,可那时,苏砚差点就找不到他了。
说到最后,他起身去阳台抽了支烟。而在他离开的几分钟里,客厅始终很安静,直到他再次进来才看到黄玫的眼睛有点红,纪芹沉默地抚着萌萌的脑袋,唯有纪韶伟严肃地看着他。
“那苏砚对你也是认真的?这会不会太过巧合了?”
尽管苏砚不曾说出过喜欢,但纪乾与他相处到现在,又怎会感觉不到他藏住的小心思。
“爸,你们不用把事情想那么复杂,”纪乾解释道,“苏砚这人很单纯,你们和他接触接触就知道了。”
黄玫在一旁说道:“就算他对你也有意思,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以后被苏家的人知道了要怎么办?”
“是啊哥,”纪芹的态度缓和下来了,不过眉心依旧没松开,“纸包不住火,就算苏砚和他家里的关系再恶劣,也不可能一辈子不回家吧。到时候苏家的人肯定不会信你,可能连苏珣都会误会你是要报复他。”
握拳的双手松开,随后再握紧,如此反复了几次后,纪乾道:“苏珣怎么想已经不重要了。”
“到时候再说吧,我会找时间和苏砚好好谈谈。”
黄玫搭上了纪乾握住的手,说:“什么时候把苏砚带回来吃顿饭,这孩子的身世这么可怜,真不知道那些年是怎么长大的。”
想起曹汐去世后的几年时间,纪乾也觉得堵得慌,拍了拍黄玫的手臂:“这不急,先给他点时间适应,我不想他有压力。”
“也行,你决定吧。”黄玫点着头,又将目光递向对面沙发的纪韶伟。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黄玫看出纪韶伟暂时没话要说了,便起身道:“那你洗完澡记得早点休息,锅里有汤,饿的话喝一碗再睡。”
“好。”纪乾目送着爸妈上楼,随后去看还坐在沙发上不动的纪芹。
“还有什么想问的?”他主动说。
纪芹的表情有些纠结,纪乾等了片刻,她却抱着萌萌站起来:“不说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纪乾看着她转身,到了楼梯旁又扭头走回来:“爸刚才没说什么,但你也知道他和妈一样关心你,其实我们的看法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怎么想。”
“如果跟苏砚在一起真能让你开心,那你就别管别人怎么看。”
丢下这段话,纪芹抱着萌萌跑上楼了。
望着妹妹的背影,纪乾缓缓勾起嘴角,仰靠到沙发的椅背上。
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他起身走到阳台,点了支烟给苏砚打电话。
铃声刚响起苏砚就接了,纪乾回忆了下,这应该是认识以来苏砚接他电话最快的一次。
想到那家伙在紧张地等着,纪乾的语气带着几分笑:“没睡?”
“嗯,”苏砚抱紧怀里的大灰狼,用左手抠着狼耳朵,“怎么样了?”
纪乾没回答,气氛安静了下来,苏砚的呼吸声开始变得明显,纪乾闭眼感觉着,很想听他忍不住催促的语气,又不舍得再让他不安,便说:“我说过没事的,已经解决了。”
“你爸妈……都没反对?”苏砚难得会有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的时候,纪乾笑道:“你很希望他们反对?”
“不是,”苏砚盯着被窝缝隙外透进的一点灯光,“我这么像他,他们也觉得没问题吗?”
“你哪像他了?你也就戴着口罩的时候能骗骗人。”
抓着大灰狼耳朵的左手伸到脸上,苏砚摸了摸左侧眼角。
那里有一颗棕色小痣,是他戴上口罩以后和苏珣最明显的区别。
“哥哥,”他轻声叫道,“你没骗我?”
“骗你什么?”
“我不像他。”
吐出一口烟,纪乾盯着远方天空朦胧的月影:“你是你自己,你不像任何人。”
翻身趴在了枕头上,苏砚的声音被闷着,不过纪乾还是听了个大概,他应该在说:“那我和他谁更好?”
纪乾没想过对比,也觉得这种对比没意义,正要回答就听见苏砚先说:“明天早上我想吃汉堡。”
这弯拐得生硬,且不给纪乾继续说话的机会:“你明早几点过来?我定个闹钟。”
“苏砚,”纪乾叫他,“别胡思乱想,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不是别人。”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一声很轻的“嗯”传来。纪乾把烟蒂捻在烟灰缸里,提醒他说:“早点睡吧,明早不用定闹钟,我过来了你再起。”
“好,”苏砚的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些,“那我等你**。”
“会**的是你,”纪乾纠正他,“晚安。”
“那你喜欢听我**吗?”
纪乾没有回答,只把问题抛回给他:“你说呢。”
“你很喜欢。”苏砚回答得笃定。
想到他在这种事上展现出的自信,纪乾都不晓得该说他什么好了,无奈地笑道:“知道了就赶紧睡觉,不然明天又起不来。”
“好吧,”苏砚终于肯听话了,“晚安哥哥。”
看着返回到通讯录的手机,苏砚盯着第一行的“哥哥”两个字,随后点开空白的头像,上传了今晚拍的,纪乾穿拖鞋的双脚做来电照片,接着又打开微信,把自己的头像改成了两人穿着拖鞋的腿部合影。
除了纪乾和他,这照片没人看得出来是谁和谁,不过他刚改了没多久就收到一个人发来的消息:【新头像不错啊】
他回复季明伦:【那是,很配吧】
【他还会穿这么幼稚的拖鞋,倒是让我意外】
【哪幼稚了?】苏砚很喜欢熊猫图案的东西,于是发了个猫爪挠墙的表情包过去。
季明伦直接按住语音键笑给他听,苏砚翻了个白眼,懒得再回这个无聊人,打开facebook messenger,看到苏与纯上午新发的消息:【我改签了机票,周五到上海再转机厦门,估计傍晚能到你那】
苏砚看了日期,明天周一,也就是说再过四天苏与纯就要过来了。
第二天早上,纪乾带着汉堡王的早餐来叫他起床。
这是他们出差回来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又遇到上午十点有大部门例会,苏砚作为纪乾的秘书不能缺席,然而看他困得只想往被窝里钻,纪乾又考虑要不要私心一回给他放个假,没想到刚提了一嘴他就说不用,又主动爬下床去洗漱。
路上他吃着汉堡配可乐,听纪乾说今天开会的注意内容,又看了几份资料。到公司时,两个跟他关系不错的姐姐围在位置旁边,先是祝他生日快乐,又惋惜他生日要出差,错过了给他介绍男朋友的机会。
徐辛正准备进办公室向纪乾确认今天的工作安排,冷不丁听到这种话题,立马转头去看玻璃墙后面。
纪乾也注意到了外面的状况,正神色不悦地盯着看。徐辛机智地咳嗽一声,对苏砚说:“苏秘,跟我进来吧,有事情要说。”
“好的。”
苏砚拿起工作笔记,那两个女同事也回工位去了。进去后,徐辛照例做汇报,苏砚安静地站在旁边听,等确认完毕,徐辛先出去,刚关上门就听到一声熟悉的按键音,不必回头也知道是纪乾把玻璃雾化的开关打开了。
周一通常是一周里最忙碌的一天,光是三场会议就开到了快三点,不过纪乾的效率反而比平时更高了,六点不到就把当天的事务都处理好,准时下的班。徐辛看着他先走,苏砚则继续对着电脑做剩下的工作,不禁又有些疑惑。
纪乾走得这么准时,竟然不是去跟苏砚约会?
想到那天自己莫名其妙接了苏砚的电话,又被纪乾吼了一嗓子,虽说后来纪乾私下找他道歉了,但他也因此撞破了纪乾真的跟苏砚搞在了一起。
作为助理,徐辛深知生存之道就是和上司的私事保持距离,但是这俩每天都在他眼皮底下晃悠,要他装瞎太有难度。
丝毫不知道徐辛在旁边腹诽自己的苏砚将文件录入完毕,和他打了声招呼便关电脑走人了。
电梯前面在排队等下班的人不少,苏砚绕开人群往安全通道下去,到了B2的停车场,他拐了几个弯便看到了纪乾的车。
那辆马尔灰色的揽胜停在了专用车位上,周围的几个车位都空着,苏砚径直走过去,纪乾则下了车,走到后面打开后箱。
两束分别用星光色和黑色玻璃纸包的红玫瑰几乎占满了整个后箱,苏砚看了看花,再看看旁边,二话不说把纪乾压到了墙壁上。
纪乾接住他的吻,趁着周围无人亲了好一会儿才上车。
晚饭是在定好的西餐厅吃,饭后纪乾问他要不要兜风消消食,他只想回酒店,纪乾便陪他回去。上楼时一人抱了一束花,由于这两束红玫瑰体积较大,因此电梯里的几个人都有回头打量过。
苏砚的注意力全在怀中的花上,等回到房间,他将自己抱的那束小心放到茶几上,接过纪乾那束走进洗手间。
纪乾跟进来,见他打开花洒的水,对着那束玫瑰冲了冲,接着拧开浴缸的出水阀门,将玫瑰花瓣撕下来,一片片丢进了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