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案子看着不复杂, 但其实挺曲折的。
江眠和梅桔见了后,又去医院跑了一趟,问了一下见证了老人立遗嘱的那些医生和护士, 人都是爱说两句闲话的, 尤其江眠说他是梅桔的律师,就有护士忍不住说老人那边两个儿子从来没有来看过老人, 老人打电话喊他们来, 他们也各种推脱,就连老人的身后事都是梅桔帮着办的,完事后分遗产了, 倒是都出现了, 一个个就又空闲得不行了。
还有很多老人跟他们说的……
反正不是好话。
江眠也知道她说只是因为希望他能更上心一点帮梅桔打这个官司。
但其实无论她说与不说,江眠都会尽全力,这是他作为梅桔的律师该做到的事。
江眠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低头记下需要的信息点后, 冲对方点了点:“谢谢, 我知道了。”
之后江眠又要去对方律师的律所,先和对方律师初步谈私下调解的事。
大概是南界太小, 对方聘请的律师, 不仅是江眠之前兼职的那个律所, 律师还是罗律。
江眠穿上西装以对方律师的身份出现在律所时,也有好些人跟他打招呼。
人都是这样神奇的, 有些人背后嚼你舌根, 当面却还是很热切, 仿佛说坏话的不是他。
江眠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冲他们点头, 偶尔遇上几个问他怎么过来了的, 江眠就示意了一下自己别着的律师徽章。
他是作为“敌方”来“谈判”的。
进入会议室后,罗律和他的助理已经在会议室里了。
助理也认识江眠,她跟江眠打了声招呼,又倒了杯水。
江眠冲她颔首:“谢谢。”
罗律有些心情复杂。
差不多去年这个时候,江眠还是给他们做助理,今年就作为对方律师坐在这张桌子上与他们谈私下调解的事了。
而且还是公益律师。
公益律师虽然没有钱赚,但在圈子里的名声是真的很好。
就算有些浑身铜臭味的律师会在私底下笑公益律师是没本事的人才做的,可稍微有点良心的律师,都会为他们感到敬佩。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这么无私的。
双方并没有怎么叙旧,而是直入主题。
老人两个儿子那边,并不能接受两个门面,他们坚决要走第一份遗嘱,这事压根就没法谈。
尤其——
罗律:“我方当事人表示他们愿意出五万作为劳务费给梅女士。”
江眠平静道:“我方当事人的诉求并不是劳务费,而是老人所提到的可变卖用来捐款的房产。”
那就是没得谈了。
江眠起身:“麻烦罗律这边再传达一下我方意愿,我也会将你那边两位当事人的意愿告知我方当事人,我们还是争取尽量不上法庭。”
罗律说好。
江眠为这个案子奔波了好多地方,回到家吃饭的时候都在拿手机查相关案例,想看看有没有类似情况,如果上法庭结果又是如何。
因为他觉得,多半要打官司。
陈故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给他做点好吃的,然后在晚上的时候帮他按按脚。
“起茧了。”
陈故摩挲了一下江眠的脚掌,惹得江眠反射性地想踢他,但忍住了:“你别**。”
陈故有点无辜:“我就是告诉你而已。”
他继续给江眠按摩,虽然知道江眠没那么娇气,可看着江眠到处跑,还是有点心疼:“你明天还要出去吗?”
“要打官司。”江眠躺在**,声音有点疲惫:“得去法院那边递交材料。”
他说话间,梅桔也回了他的信息,问他有没有空直接语音说。
江眠冲陈故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陈故表示自己会乖乖做个不会说话的按摩仪。
于是江眠接起电话,和梅桔简单聊了一下下周一上法庭的事。
这通电话最后结束的时候,梅桔又说:“小江,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官司就算是赢不了也没事,东西本来就不是我的,我不会要,我只是想为山区里的那些孩子们争取一下。”
这世上有像老人那两个儿子那样没心没肺,利益当先的人,也有像梅桔这样,时刻惦记着别人的人。
哪怕这就是江眠的本职,梅桔会关心江眠。
江眠的心也是人肉长得,当然会感到温暖,但他并没有因此有种可以松懈的感觉,只是始终保持着律师该有的模样:“我会尽力的。”
挂了电话后,陈故也给江眠按摩得差不多了。
他把江眠揽进怀里,低声问:“这官司会很难打?”
“毕竟没有公证,而且是否是危急情况,那根线也很模糊。”
江眠实话实说:“这种时候,除非是有新的证据,不然就只能看法官更偏向那一方,也看律师的辩论水准。”
陈故对这些不太了解:“之前就想问了,公证是指?”
“有司法人员的见证下立的遗嘱,就是公证遗嘱。”江眠说:“像本案的立遗嘱人后面第二次立下的遗嘱,是只有医生和护士的见证,所以……”
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
“怎么了?”
“立遗嘱人是在那天晚上十一点多忽然提出要立遗嘱,喊了医生与护士过来,说明他知道遗嘱需要见证…那他为什么不在第二天联系司法人员?是不是立遗嘱人自我感觉到了身体的问题?”
毕竟立遗嘱人是在第二天凌晨四点突**况,抢救无效后宣布死亡的。
不学法的陈故没明白:“然后呢?”
江眠跟他解释:“如果没有新的材料,我就只能证明当时情况危急,来不及等司法公证,从这个方向走去打辩论。”
陈故想了想。
这个案子很多资料是他和江眠一起整理的,所以他也有一点小小的看法:“你有没有想过,既然那位老人家知道要见证,或许他可能联系过律师?”
江眠皱起眉:“立遗嘱人之前的所有事务都是律所……”
他微顿:“和现在与我打官司的是同一律所,同一律师。”
两人对视一眼,有些话不用说,聪明人就能明白。
如果有人收了钱隐瞒什么……
江眠:“我明天向法院申请调查立遗嘱人的手机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等。”
这里算是一个突破口,在江眠递交了申请后,因为涉案金额较大,前后遗嘱差距太大,所以法院也予以批准。
兜兜转转一周后,随着新的证据到手,官司也没有办法再打起来。
最后在法官的见证下,双方达成私下调解。
两个门面归属两个儿子,剩下的所有房产都交由梅桔在法院的监督下进行不低于市价的变卖后捐给正规慈善机构。
因为江聊一的缘故,江眠也认识不少法官和检察官,在正事聊完后,负责他们这案子的法官就笑着对江眠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当年老江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你这么有作为。”
虽说律师和法官与检察官应该保持一定的距离,但也没有那么不讲情面,几句寒暄都不行,毕竟很多人都是老同学。
江眠冲他颔首:“鲍叔,您客气了。”
“我可没客气。”鲍叔道:“你上个月办的那个刑事案件也漂亮,很多角度让检察官都自愧不如,也是还了一个人的清白。我本来还期待你在庭上口若悬河,没想到没这机会。”
他笑:“我听你爸说你打算考检察官?”
江眠点头。
鲍叔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才小声跟他说:“有戏,你上回那案子,在法院里传开了,周检察官你知道吧?他很欣赏你,说等你成绩出来后,要是过了,就收你做学生。”
江眠始终平静,不卑不亢:“谢谢您。”
鲍叔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处事不惊,未来可期。”
这案子总算是以完成了梅桔的诉求而圆满结束,梅桔知道江眠替她跑了多少路,毕竟看叮咚运动步数就能看出来,江眠还是免费的,她心里感激,想请江眠和陈故吃个饭。
但江眠婉拒了。
【江眠:是我应尽的职责,您不用这么客气。】
【梅桔:是你客气啦,我就炒几个家常小菜,请你们来坐坐。】
江眠想了想,望着在厨房里给他做螃蟹的陈故,浅浅勾起唇打字回复:“梅姨,我想陪陪对象。”
那头的梅桔愣了下,旋即失笑:“是该好好陪陪他,这段时间是梅姨占了你太多时间了,那这点时间我就不占了,你们玩好。”
江眠放下手机,坐在椅子上看陈故。
陈故还是不允许他进厨房,甚至还为此说出来了“家里有一个贤妻就够了,你不许抢我活”这种令江眠无语凝噎的话。
为了这个案子,江眠没怎么坐下来好好吃过一顿饭,一直在查案例和资料,也跑了很多趟法院,甚至还带着梅桔跟对方当事人与律师见过一次面——就是最后还是不欢而散。
两人在餐桌上坐下,陈故给江眠剥好蟹腿,江眠夹着肉蘸了酱:“这种民事案件比刑事案件还要麻烦。”
主要民事案件不是犯法,基本上都是财产纠纷,涉及到这些,法院就总是会存有更多的情理,处理起来也麻烦,不像是刑事法庭那样板上钉钉的犯罪就是犯罪。
陈故笑了笑。
江眠是真的很热爱法律行业,他看得出来。
就算是麻烦,他也只是说一句麻烦,但办起事来一丝不苟,甚至在告诉他解决了后,也会不自觉流露出轻松的笑意。
那时候的江眠,就会洗去一身的老成,有属于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朝气。
等吃过饭后,陈故拿了张A4纸和笔出来:“眠眠,帮忙写个字。”
江眠接过笔:“写什么?”
“草书会吗?写我的名字,竖着下来。最好连笔。”
江眠有些不明所以,但他的确会草书,所以他直接提笔写了,然后问:“你要做什么?”
陈故看着这漂亮流畅的线条,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面上他亲了亲江眠:“秘密。”
他勾着唇:“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作者有话说:
关于梅姨和江爸爸的事,算是一个剧情留白啦,后文不会写的,只能说梅姨确实以前暗恋过江先生,毕竟江先生读书时代就是很优秀的人,江先生也十分敬佩梅姨(但没有过男女之情,初恋是向女士),毕竟梅姨从初中开始就从事慈善行业_(:з”∠)_;
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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