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二十五岁·白铃兰·逢春
【引言】
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
但我们都不擅长告别。
有时候,
我们不知该怎么和生活中无法失去的人说再见,
所以,
我们没有说再见就离开了。
我们同样不擅长迎接重逢。
重逢总是适逢其会,
猝不及防,
我们害怕重逢,
是因为不知对方在把你想念,
还是已把你忘记。
青春,
是不停地告别,
也是不停地重逢。
优等的心,
不必华丽,
但必须坚固。
01 【总有一些让我们悲伤的歌,让我们哭泣的并不是歌本身,而是藏在背后的那些回忆。】
商言汐一路上都魂不守舍的,脑子里全是刚刚与墨离重逢时的场景,一遍一遍地回放着,怎么挥都挥不去。
刚刚重逢时,墨离没有跟她打招呼,虽然她也没准备跟他打招呼。他们之间的交集就是一个对视,他看着她的眼神是陌生的、冷酷的,还率先甩她而去。他是忘了她吗?如果没有忘记她,那一定就是恨她的了,可是,她也有恨他的理由啊。
唉,别想了,怎么想都只能是心碎神伤。
商言汐将头扭向车窗外,呆呆地看着因车速而不断往后退的城市风景,那样的繁华绚丽,但都不属于她。
蔚蓝坐在驾驶座上优雅斯文地打着方向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看了一眼言汐,然后又继续沉默开车。
今天是他送她回去。
两人一路上无话。
刚刚那场重逢,让蔚蓝的心里也不好过,自己的未婚妻跟前任时隔四年后重逢,还一副旧情难忘的样子,你说他这个做未婚夫的怎么会好过?
车子停在了一栋非常高档豪华的湖景房前,这是商言汐在北京的房产,是小叔商镇平以父亲商镇禹的名义给她置办的房产。
蔚蓝也在北京买了一套房子,就跟商言汐家一个小区,步行十分钟就可以到商言汐家。
商言汐站在家门口,对着蔚蓝努力挤出微笑:“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言汐。”蔚蓝凑近她,想去吻她的脸颊,却被商言汐本能地躲开了。
“只是一个告别吻而已。”蔚蓝解释。
“对不起,再见。开车注意安全。”商言汐打开门,进去,关门。
蔚蓝站在门外,看着那扇冰冷僵硬的门缓缓合上,生生将他和言汐隔绝在两个世界,白皙俊美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四年了,她依然不愿他碰她。
不是不心痛的。
那种疼痛,就像寒冬腊月里家中的水管破了,地面开始积水,从仅仅打湿脚底,到盖住脚背,漫过小腿,再往上汹涌,一点一点地,把他整个人困在寒冷寂静的深渊。
他不断地付出,付出,再付出,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他不知道他还要等多久。
然而,不管要等多久,他都不想放弃,他舍不得放弃。
他是乐观主义者,他总是坚信,她总有一天会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会张开双臂满心欢喜地接纳他。
他这样自我安慰着,转过身,走了。
02 【在爱情里,我们都这样不断地在“练习”,“练习”失去,“练习”承受,“练习”思念。】
第二天,商言汐就去心理咨询医院报到了。
她是开着崭新的豪华轿车去的,这辆轿车早在她回国前小叔就帮她置办好了,一直放在这栋湖景房的车库里。
自从父亲商镇禹去世,小叔就俨然成了她的另外一个爸爸,对她的各方面都事无巨细地关照打理着,她非常感恩。
商言汐穿着心理师专属的白大褂工作服忙了一整天,忙到很晚才回去。
忙一点好,忙一点就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事情了。
当她泊好车,一身疲倦地走到家门口,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她“滴滴滴”地按密码打开门,这种高档公寓用的是防盗密码锁,无须钥匙,按户主之前设定的密码就可以。
她走进去,然后,欲关门之际,啪,一只修长漂亮又有力的手突然挡住了门。
她恼怒又惊慌地往门外一看,霎时睁大了漂亮的眼睛,微张着嘴,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是他,居然是墨离。
“怎么会是你?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完美俊脸,一下就刺痛了商言汐的眼睛,一时间,她的内心非常复杂。
“我这么聪明,有很多方法可以打听到。”墨离冷傲自负地说着,敏捷迅速地推门而入。
商言汐怔在原地,她其实并没有打算让他进屋的。
“你来干什么?”商言汐按住内心的激动,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又疏离。
“我来拿东西。商言汐,你不记得了吗?你还欠我一样东西。”墨离面无表情,口气透着寒意,叫的还是她的全名。这样的问话,仿佛不带一丝感情,就只是债主在向欠债的人讨债。
什么时候,他们俩变得这么陌生了?好不适应。
“我不记得我有欠你什么。”如果硬要说欠,应该是墨离欠她的,墨离的父亲欠了她母亲,欠了他们一家,因为他是他的儿子,所以,无法撇清关系。
“你欠我一个交代!”墨离重重地说道,深邃好看的眼睛里带着冷锐的锋芒。
“我要跟你交代什么?”商言汐抬起眼看他,语气依然平静无澜。
“商言汐,你真是没心没肺!”墨离冲到她的面前,直直地看着她,“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四年前你为什么会突然去美国?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不给我一个理由就把我给甩了?为什么?”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商言汐说着,将左手五指并拢,手背朝外竖起来,向着墨离的视线。她的中指上赫然有一枚闪闪发光、价值不菲的漂亮戒指。
“重要的是,现在我已经订婚了,未婚夫是蔚蓝,而不是你。”
那枚订婚戒指的光芒刺痛了墨离的眼,他狠狠地盯着那枚订婚戒指,极致的难受像抽丝般缠绕成一个透明的茧,恼恨与嫉妒所筑就的心脏容器里,被飞快地灌注进黏稠的墨汁。
他猛地用力抓住她戴着戒指的手,肌肤接触的地方,电流“滋滋滋”地蹿起,烫得商言汐差点要跳起来,但很快,那种触电的感觉就变成了真切的疼痛,他很大力地捏着她的手,捏到他自己手上的青筋都凸起了,恨不得将她的手捏断、捏碎一般。
“商言汐,你这个负心女!”墨离咬牙切齿地骂出了这样一句。
然后,在商言汐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他突然失控地用力扯下了商言汐左手中指上戴的那枚订婚戒指,拿着戒指,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客厅的窗户边,打开了窗子。
窗外的风景是很漂亮的,地段绝佳,坐拥三大主题公园。站在这里俯视,可以看到一个波光粼粼的碧绿色大湖,水深不可预测,湖景房和湖景小区不是浪得虚名的。
“你要干什么?”商言汐慌了,赶紧跟过去。
“你自私地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用这枚戒指诅咒你,诅咒你离开了我之后得不到幸福!”墨离边说边单手举起商言汐的订婚戒指,话音落地之时,将那枚戒指远远地抛出了窗外。戒指在路灯下发着光,呈一条抛物线,凄惨地落进了深幽的湖中。
“不!”商言汐大叫着欲阻止,但已经迟了。
墨离扔完戒指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之前把门带得很响。
商言汐呆呆地站在屋内,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泪流满面。
03 【愿你自强到无须有人宠有人惯,却依然幸运到有人宠有人惯。】
次日一大早,商言汐就请了工人从湖中打捞戒指,但是打捞了几个小时都没捞到。
中午,工作休息时间,商言汐主动打电话请蔚蓝吃午饭。
蔚蓝深感惊喜,很高兴地准时赴约了。
在离两人的工作地点都不是太远的西餐厅里,商言汐愧疚无比地对蔚蓝说:“对不起,蔚蓝,我把你给我买的订婚戒指弄丢了。我昨天晚上在湖边散步时,发现戴在手上的戒指脏了,所以便取下来擦,结果手一滑,戒指就不小心掉湖里去了。我今天请工人捞了好几个小时都没捞到。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我真是太不小心了。你放心,我会自己再去订做一个一模一样的戒指,再戴到手上来的。”
一半谎言,一半真话,只字未提墨离。
她当然不能提墨离,如果蔚蓝知道墨离昨晚去找了她,并将她的订婚戒指扔进了湖里,蔚蓝肯定会气疯的,也会怀疑她跟墨离还藕断丝连,那问题就大了。
蔚蓝惊诧,然后心里本能地涌上一丝不快。
未婚妻丢了订婚戒指,这是很不吉利的一件事情。
可他是那么温柔儒雅的人,怎么可能表现出一丁点的不快?
他只是微笑着,装作很平静地说:“言汐,没关系。丢了就丢了吧,你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是有点大大咧咧、毛毛躁躁的人。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不用自己去订做,我改日有空时再带你重新去买一个。订婚戒指肯定是要我买给你的,才有意义。”
“嗯,好。真的对不起哦,蔚蓝。”蔚蓝对她真的太好了,她愧疚得恨不得要钻到地缝里面去了。
“说了没关系,别放在心上了。一万个戒指都不及你的一根头发丝重要。吃牛排吧,都要凉了。”这时候,蔚蓝已经将言汐盘子里的一整块牛排切得工工整整的了,他温柔宠溺地端放到了她面前。
“好。”商言汐熟练地叉起一块,吃了起来。
04 【你的掌心,便是我的天涯。】
两人用完餐,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单位上班。
商言汐所工作的心理咨询医院是非常优秀的,她在这里是一名高级心理师,院长很器重她,也看重她在美国留学的经验。
她换好跟医生的工作服差不多的白大褂工作服,立马变得跟天使一样了,端庄大方,优良贤淑,如同款款绽放开来的一朵白百合,很有高级心理师的Style。
“你自私地背叛了我们的爱情。我用这枚戒指诅咒你,诅咒你离开了我之后得不到幸福!”坐在办公室给心理疾病患者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商言汐突然想起墨离说的这句话,又冷又汗又难过。
墨离真是狠心啊,居然下这么毒的诅咒。
她心里的苦,他又能明白几分?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商医生。”坐在她对面的患者在叫她。
商言汐严格说来也算是心理医生,她比一般的心理咨询师更专业,她是考了执业医师证书的,从治疗手段看,心理医生一般有处方权,在心理治疗时,可以采用药物和医疗器械、谈话和行为训练等多种手段,而心理咨询师不能使用药物和医疗器械,治疗技术限于谈话和行为训练等。
所以患者一般都是称呼她为医生。
“……”对于患者的声音她没反应。
“商医生。”患者抓着她的手摇晃了一下,加大了音量地喊。
“啊?哦。什么事?”商言汐终于反应了过来。
“商医生,您在发什么呆走什么神啊?我刚刚问的问题您半天都没回答我。”患者有点不高兴了。
“我……对不起啊,我、我刚刚从美国回来,还在倒时差,所以不是很有精神,”商言汐只能撒了个谎,“你刚刚问的那个问题,还能不能麻烦你再重复一遍?”
…… ……
今天的上班状态真是不好,她一想到墨离就无心上班,给客人做心理咨询时老走神儿。
助理看她这样,也以为她是时差还没倒过来,给她冲了一杯上好的咖啡。
她喝着热腾腾的咖啡,闻着咖啡浓郁的醇香,感觉好像好了一点儿。
“笃笃笃”,又有人在敲她办公室的门了,应该是下一位客人到了,她赶紧放下咖啡,正襟危坐,很职业地冲着门外说了一声:“请进。”
门被推开了,进来的却是年近五十、两鬓花白的院长,商言汐吓了一跳,赶紧从椅子上恭恭敬敬地站起来:“院长好。”
“嗯,小商,跟你说个事儿,我们医院来了位很重要的高级VIP客户,是我的朋友,点名要你做心理咨询。我也挺高兴的,没想到你才回国名气就这么大,我没看错你。你一定要好好地给他进行心理咨询,拿出你的看家本领来给他咨询,这个客户可得罪不了。听到了吗?”
“哦,好。”商言汐还有点蒙。能被院长亲自嘱托的客户肯定金贵得不得了,她顿时觉得压力山大。
“唐助理,现在去把VIP会客室里的那位先生带进来吧。”院长冲着门外喊。
“好的,院长。”唐助理回答。
很快,胸前的工作牌一晃一晃的唐助理领着那位神秘的高级VIP客户进来了,商言汐一看到那个人的脸,整个身子都僵硬了,像在原地生了根,一动不动。
那张脸秋水为神,玉为形,眼睛晶亮如黑曜石,即使不笑也可以让女人腿软,这个迷倒众生的英俊男人,商言汐化成灰都认识,她与他昨天才见过面。
“小商,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VIP客户,他叫墨离,是著名的建筑设计师,很成功的。”院长跟商言汐介绍。
“你好,我叫墨离,这是我的名片,初次见面,请多指教。”墨离客气地说着,边说边掏出名片递给商言汐。
商言汐客套地接过名片,露出僵硬的笑容:“你好,我叫商言汐,你以后可以叫我商医生。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他怎么说,她就怎么回他。装陌生人谁不会?
“小商,我可嘱咐你了啊,一定要好好招待墨离,好好给他咨询,如果怠慢了他我唯你是问。”院长再三交代。
“是,院长。”商言汐说。
“墨离,你也放心,你别看小商年轻,她有美国留学经验,是我们医院最棒最有才华的心理师之一。”院长笑着对墨离说。
墨离点头微笑。
“那就这样,你们聊,我先去忙了。”院长说完,跟唐助理一起退出去了,唐助理从外面轻轻地合上了门。
当办公室只剩下商言汐和墨离两个人,气氛一下就变了。
“墨离,你还想怎么样?你之前骂我也骂够了,我的订婚戒指都被你扔湖里了,你如果要泄愤应该也泄得差不多了吧。我们本来就已经不是彼此生活里的人了,好聚好散,不要再相互打扰了,安安静静地过各自的生活,不好吗?”商言汐说。
他非但打扰到自己的生活,还打扰到自己的工作中来了,商言汐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商医生,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们俩不是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吗?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过去。我是来做心理咨询的。”墨离看着她说,无可挑剔的俊脸上毫无波澜。
你就装傻吧。商言汐在心里说。
“那你有什么心理问题是需要咨询的?请讲吧。”商言汐严肃地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挺直了腰板。
“我觉得,我患上了一种心理疾病,叫爱无能。”墨离在商言汐的办公桌对面帅气坐下,缓缓地说。但商言汐怎么觉得他的表情带有玩味的成分?
“哦,请简单述说一下你的患病症状。”商言汐边说边在电脑上做记录。
“在上大学的时候,我爱上了一个女生。她其实有很多的缺点:她性格不好,脾气暴躁,不温柔,不淑女,那张脸就跟长沙的天气一样说变就变,阴晴不定,不爱学习,像猫一样有点小懒惰,也不怎么懂得撒娇,任性,很吵,喜欢恶作剧,喜欢捉弄人,还自称大姐大,有时候倔得跟头驴一样,又臭美又自恋,喜欢玩自拍。”墨离看着商言汐说。
商言汐表面平静地听着,内心里在叫嚣:该死的,这不是说的我吗?他怎么可以这么损我?我哪有他说那么糟糕?太可恶了。
“她既然有这么多的缺点,那你为什么还会爱上她?”商言汐问。
“她也有优点的,她偶尔漂亮,偶尔可爱,偶尔聪明,偶尔善解人意。”墨离用似笑非笑的眼睛看着她。
晕,为什么都只是“偶尔”?难道我不是一直漂亮,一直可爱,一直聪明,一直善解人意吗?商言汐在心里反驳他。
“最开始,我是爱她的一腔孤勇,爱她的一视同仁。她孤独又勇敢;出生豪门却并不嫌弃比她穷的人,没有阶级观念,不嫌我没钱,不嫌我家世不好,可以跟我一起吃路边摊,一起买最廉价的小商品,我就算送她最便宜的礼物她都视若珍宝。我现在成功了,终于可以凭我自己的能力带给她最好的东西了,但她却早就离开了我。”墨离说的时候一直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商言汐。
商言汐躲开墨离的目光,看着电脑屏幕说:“墨先生,你是不是跑题了?我只是请你简单诉说一下你的爱无能患病症状,你却在大说特说一个你曾经爱过的女生。”
“我没有跑题,因为,这个女生就是我患上爱无能的根源。”墨离隔着办公桌凑近商言汐说,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暗涌的悲伤。
商言汐整个人随着带轮转椅本能地往后退。
墨离坐回原位,继续说:“这个女生在大四毕业前夕莫名其妙地把我给甩了,连甩我的理由都没有说,就彻底地离开了我的世界。最开始是她主动追我的,想要开始这段恋情的是她,想要结束这段恋情的也是她。她把我当什么了?招之则来,挥之即去吗?做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商言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没有说话。
“自从她离开我之后,我就发现,我无法再爱上任何人了,我不是没有遇到过好女孩,我认识了很多比她优秀的女孩,比她漂亮的,比她身材好的,比她聪明的,比她温柔的,比她可爱的,比她性格好家世好的,她们都喜欢我,可我连一丝爱的力气都提不起来,连正眼都不想看她们。我已经单身四年了,我事务所的员工和我身边的亲戚朋友都开始有点怀疑我的性向问题了。商医生,你说,这是不是爱无能?”墨离说。
他想说什么?他是想说他还爱她,还忘不了她吗?
“墨先生,你的这种症状只是爱无能里比较轻微的一种,不用紧张。站在心理学和医生的角度看,‘爱无能’确实是一个心理疾病,但它并非无可救药。爱无能患者只要能够不断健全和完善自己的人格,调整心态和思维方式,相信真爱一定存在,对爱抱以美好的期待,相信爱会有好的结局,就能积极去实践。”商言汐以心理师的口吻很职业地回答。
“商医生,你有没有什么具体的可以治愈这种心理疾病的方法?”墨离问。
“墨先生,我给你三点建议:第一点,多相亲,还可以去参加《非情勿扰》之类的电视相亲节目,相亲越多中奖概率越大,总有一天瞎猫能够碰到死耗子;第二点,抽空看看韩剧和肥皂爱情剧,让轻轻浅浅的温情撩拨一下你尘封已久的小心灵,再从别人的故事里反观对照你自己的人生,遥想一遍当年的冲动与**,从而下定在现实里施之于行动的决心;第三点,万一,怎样都发现不了感情投诸的对象,那么,不妨问问你自己:究竟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有时让人生调整一下方向,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商言汐一板一眼地说道。
“多谢你的建议。我很确定我爱的是女人,而且,她现在就坐在我对面。”墨离深情地看着她说。
“请遵守我们医院的规定。”商言汐面无表情地说着,将一块桌上立的牌子转向墨离,牌子上毅然写着“禁止调戏心理师,违者一次罚款五千”。
墨离哑然失笑,从包里掏出一叠厚厚的现金,放在桌子上:“这里有五万,如果我刚刚那句话算调戏你,那我现在应该还剩下九次调戏的机会吧?”
商言汐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她皱着眉头,把钱推给他:“我不要你的钱,也不准备再给你调戏的机会。罚款不是目的,引导才是关键。请你走吧。你的心理咨询到此结束了。”
她说完,朝门外喊:“唐助理,过来送客。这场心理咨询结束了。”
“好的,商医生,马上就来。”唐助理很快过来了。
商言汐在唐助理进屋之前,把那五万现金硬塞回了墨离的包。
墨离其实不想走,他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用四年漫长光阴积攒的话,多久都说不完,但他看她一脸要送客的神情,也不想为难她,来日方长。
“我明天还会来的。”墨离漂亮精致的嘴角往上一勾,带出一个似有若无的冷逸坏笑。
05 【谁应了谁的劫,谁又变成了谁的执念。】
墨离真是说到做到,翌日下午又来到了商言汐工作的心理咨询医院。
很明显,墨离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故意要商言汐进行健康心理咨询、发展咨询中的性心理知识咨询,还有对梦的解析等,咨询的问题里牵扯他的爱情、婚姻、家庭,还有命运,每一种都会联系到她。
还请教她这个心理咨询师,让她做决定,说他最近遇到了一个想要结婚的人,问她要不要求婚,总之用了各种方法、各种问题不停地骚扰她。
他每天准时去骚扰她上班,把她的工作时间都给占了,借着心理咨询的名义跟她说很多和心理咨询无关的话题。
照这样下去,他一定会被医院评为“年度最捧场的客户”的。
“墨离,你每天泡在我这里,你都不用上班的吗?”忍无可忍之时,商言汐恼怒地问。
“有上班啊,我每天上午上班,下午就在你这里。我是SYX建筑设计事务所的老板,因为你回来了,我重新调整了一下我的工作时间,现在,我每天上午会高效率地处理完事务所一天的事情,下午的时间就专属于你。”真难以想象,类似于无赖的表情竟会出现在墨离那张帅到无敌的脸上。
“你真是够了。这四年里,你是不是又重新投了一次胎,变成了无赖附身?”商言汐说。
“我怎么是无赖呢?你见过这么帅的无赖吗?每笔心理咨询费我可都交清楚了,并且还预付了一年的。院长可交代了让你好好对待我这个高级VIP客户的,你如果稍有怠慢,保不准我会向院长打小报告的哦。”这种淡淡坏笑的表情,在一贯以冷酷形象示人的墨离脸上,可真是少见。也只有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他才会这样吧?
商言汐很无奈,心里在念叨着:我忍忍忍。
有什么办法呢?看在院长的面子上,她只能忍着,小心应付他。在北京,这么好的工作也不是那么好找的,没必要为了跟前任置气,牺牲掉自己的工作吧。
能忍则安。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冲动幼稚的商言汐了,经过这么多变故,经过四年的磨炼,她成长、成熟了不少。
毕竟,也二十五岁了,二十五岁是人生一个分水岭,说小也真的不小了。
她也不敢把墨离每天去打扰她工作的事告诉蔚蓝,怕引起蔚蓝的误会。
06 【空白了的时光,只是为了等待一个人将那斑驳的记忆唤回。】
这一天,墨离又来找商言汐进行心理咨询,他进来时,商言汐正在办公室心烦意乱地找一条项链,根本就没注意到他进来了。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我记得我每天都放在包里的,昨天还在呢,今天怎么就不见了呢?真是撞鬼了。”商言汐一边着急地翻箱倒柜,一边自言自语。
“是不是在找这个?”墨离如大提琴般悦耳的嗓音突然在商言汐身后响起,吓了她一大跳。
她转过身,看到墨离手上举着一条项链,四叶草形状的吊坠,链身已经被磨得很光滑,色泽有些参差不齐,看着就知道不是新项链了。
“是,就是这条。怎么会在你那里的?”商言汐惊喜地走上去。
“你昨天在办公室翻包的时候不小心掉出来的,我凑巧捡到了。”墨离回答。
“这是我的,你给我吧。”商言汐上前欲夺项链,墨离灵敏地一闪躲,她扑了个空。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项链还给你。”墨离说。
“你说。”商言汐有点不悦,讨厌这样被要挟,但为了项链,没办法。只能忍着。
“想必你一定还记得,这条四叶草吊坠手工项链,是我亲手设计亲手给你做的,是我们俩在大学交往后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你现在还留着它,这证明了什么?证明了你还是爱着我的,对不对?”墨离深深地看着她,眼睛里有太多的情意和期待,还有想要洞悉一切的尖锐。
商言汐被最后一句问话钉在了原地,她脸色发白,心跳加速,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
这种被人猜透了内心的感觉一点都不好受,尤其是,当她不希望她的内心被看破的时候。
就像被迫脱离海水、暴晒在太阳底下的一尾蓝鲸,煎熬,焦灼,又痛苦。
“没有,我早已经不爱你了。”商言汐沉默挣扎了很久,终于低着头,努力咬牙说出了这么残忍的话。
“这条项链我之所以留着,是因为已经习惯带在了身边,正因为无所留恋,所以不会避讳你以前送我的东西。只有心里还未完全放下的人,才会把前任送的所有礼物都毁掉吧?”她的鼻子会变长的吧?因为她撒谎了。
“你骗我!你骗得了我,骗不了你自己的心!”墨离猛地抓住她瘦削柔弱的双肩,强迫她正视他的眼睛,“我派人调查清楚了,你当年突然去美国,是因为你父亲得胃癌死了,你父亲在遗嘱里把你托付给蔚蓝,说他才是你这辈子最值得依靠的人,所以你就做了孝顺女。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拼命否认,却阻止不了自己的眼泪往外流。
回忆横生,她想起了父亲死后她去美国的真正原因。
四年前,父亲病逝后,小叔商镇平将父亲生前早就准备好了的遗嘱转交给商言汐,遗嘱里有一段内容提到了她的感情问题,那段内容大致是这样的:
言汐,爸爸在你的情感方面想给你一点过来人的建议。
蔚蓝和墨离这两个人,爸爸觉得蔚蓝更适合你。
爸爸从小看着蔚蓝长大,对蔚蓝的人品等方方面面都非常了解,如果你跟蔚蓝在一起,他一定会护你一世周全,免你惊,免你苦,免你四下流离无枝可依。
你的性格爸爸最清楚,你不是那种性格很好的人,你有很多的毛病,你需要找一个温柔的、很包容你、更爱你的人,这样你才会没那么辛苦,爸爸也会更安心。
但墨离,他跟你一样,都是带着满身刺的,你们俩在一起就像两只刺猬拥抱,在温暖了彼此的同时也易扎伤彼此。愈爱愈伤。
我并没有强求你跟蔚蓝在一起,你如果执意要选择墨离,我也不拦你。
我的女儿,祝你幸福,我会在天堂一直好好看着你,庇佑你。
就算没有父亲这番遗嘱,商言汐也会选择放弃墨离,跟蔚蓝去美国,因为墨离的父亲是间接害死自己母亲的凶手,虽然错不在墨离,可这个横跨在他们中间的上一代恩怨和心结,她如何消弭?
商言汐还记得,父亲病逝后,她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接受那个残酷的事实。
她悲伤过度,精神出了很严重的问题。
她在父亲死后才发现这个世界上她最爱的人是父亲。
可什么都来不及告诉他。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商言汐什么都做不了,每天流泪发呆精神恍惚,不断地回忆跟父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眼前经常出现有关父亲的幻觉。
小叔安排蔚蓝和她去了美国,让她去美国接受精神治疗。
她治疗了两年才慢慢恢复。
“商言汐,你知道四年前你突然消失后,我是怎么过的吗?”墨离紧紧地抓住她的肩膀,眼睛里是深沉如海的痛。
商言汐摇着头,不说话,只是哭,眼泪在她美丽苍白的脸上闪着湿漉漉的亮光。
心脏像冬天的落日一样,随着墨离下拉的嘴角,惶惶然下坠。
墨离低沉地说:“四年前,你突然在学校消失,电话也打不通,我和白润盏、伊娜、张璐瑶、孟荷、琳琅到处找你,大家很着急,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都报警了。后来,你小叔带人来学校宿舍,把你和蔚蓝的行李都收拾走了,给了我们一个解释,说:你跟蔚蓝去美国深造了,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你知道当时我听到那句话,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掉进了冰窖里,从心顶凉到了脚尖,那种天崩地裂的痛苦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你根本不知道这四年我过的日子有多么煎熬,丧失爱的能力,埋进工作的沙堆,嘴里咀嚼着对你的恨,守着回忆空茫度日。”
“现在,我好不容易盼到你回来了,迎接我的却还是你无休止的拒绝和摇头。你明明还爱着我,为什么要否认?”
墨离抓得她的肩膀好痛,他所有的感情仿佛都化成力气汇聚到了他的两掌之中,商言汐努力挣脱他的钳制,不停地摇着头,拼命后退。
“我不再爱你了,不爱了,你死心吧……”她心虚地喃喃说着,豆大的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地掉下来,像是没有拧紧的水龙头。
嘴巴可以撒谎,可她无法忽略自己胸腔里跳动的一阵强过一阵的钝痛感,这是经年累月蛰居在身体里的毒。
看着这样的商言汐,墨离的心脏好像被人“啪啪”打了几枪,流血流脓,痛得无以复加,他忍不住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冰冷的嘴唇狠狠地吻住了她撒谎的嘴唇。
商言汐流泪挣扎。
墨离却仿佛将她箍进了骨头里,肆意激烈地亲吻着她。
她不知道,他有多渴望她的温暖,她曾经是他最明媚的阳光,独一无二的鲜活,照耀着他融化着他,把他从深深的黑暗里带出来。
这四年里,他没有哪日不在想她,没有哪夜不梦到她。
可她呢?她曾经温暖的嘴唇,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冰凉?还不停地闪躲。这四年里,他没有变,她却好像变了很多。
他使劲地吻着她,想把她吻热,后来,干脆,疯狂地吞噬着她的双唇。
商言汐怎么挣扎反抗都没用。
他用的力气那么猛烈,似乎想要用全部的感情将她吻成碎片。
他压着她的头,撬开她的嘴,吸吮着她口内所有甜美的汁液。
他的眼睛狂暴疼痛如黑夜里飓风中翻涌咆哮的暗色大海。
他的味道浓郁地包围着她,他似乎想要将她整个人都融进他的身体里去。
商言汐一边推拒,一边哭泣,一边越来越不能思考。
这样的墨离,太疯狂,太危险了。
终于,商言汐下定决心,用力去咬他。
墨离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血腥冲进了两人的口中。
他“啊”的一声松口,商言汐趁机拼命挣扎出来,躲他躲得远远的。
躲到了离他最远的墙角里。
鲜血从墨离的嘴里流下来,把他的唇滋润得艳若情花,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全是触目的红。
“你真是猛,居然把我的舌头咬破了。”墨离怔怔地看着商言汐,感觉又找回了一点四年前她活泼任性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