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神也不行,命也不行
“什么?你要把自己管理的一半基金,和S市的那处房产留给她?”B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沈沐这个家伙是不是疯了?S市那处房产也就罢了,价值不过上千万,沈沐本是个孤儿,他要送谁是他的自由。但他手下管理的基金,数额之巨足能秒杀一众小国的外汇储备,他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把这么重要的管理权限拱手渡让给一个刚进公司,甚至都没通过元老院考核的干预师!
“沈沐,你这个决定太草率了吧?你把手里一半的基金交给山猫,我不反对,山猫也的确有这个能力接管,但你把另一半留给那个新来的步宴晨,为什么?难道妖雀、刀疤不比她更出色,更有资格吗?”
“我的确想过把另一半给刀疤,直到刚才,我还这样决定着。但现在,我决定把另一半交给步宴晨打理,这和能力没有关系,也无关资格,只是我对她比较信任,相信只有她能替我坚守初心,只此而已,至于妖雀,我很早就在怀疑她了。”沈沐在立好的遗嘱上签上字,并义无反顾地按下了手印。
B一脸难以置信,揶揄道:“那个步宴晨跟你单单师徒关系那么纯粹么?你竟那么信任她?”
沈沐眼神微微一凝,强调说步宴晨还不算是他徒弟,没举行过正式拜师仪式。
“原来是这样。”B听了,突然大笑起来,调侃道:“沈沐,你到底是肉体凡胎,也有动俗心的一天,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能蛊惑你?”
“我不喜欢被这样调侃。”沈沐的目光射进珠帘,眼神中威胁的意味浓重。
B用充满玩味的眼神注视着沈沐,“好了好了,知道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开不起玩笑。不过话说回来,以前你生气的时候,可没一副要杀人的样子,这次是因为把玩笑开在了你心头肉的身上,才露出要杀人放火的眼神么?”
沈沐眉间微皱,默默转过头。
“这样的遗嘱,万一你真出事,我怎么说服其他两个元老,三个首席认可呢?”B悠悠地叹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
“姐姐说,你的导师是美国法律界的泰斗,你是他膝下最得意的门生,我想,你一定有办法的。就当是为了我姐姐吧,你信我一次,给步宴晨一个机会,她会让你满意的。”
“真难得,沈沐也有放下身段求人的时候。好吧,我答应你,万一你死了,我保证这份遗嘱的法律效力绝对不受任何侵犯,不过,作为交换,你也得答应我一件事。”B对他说。
“什么事?”
“我听说你现在的模样是人皮面具,只有你姐姐见过你真容,我也想看。”B压低声调,用不容讨价还价的语气说:“证明你对我的信任。”
沈沐犹豫了片刻,将人皮面具摘下。
看到沈沐真容的一瞬间,B足足愣了五秒,自以为国内国外帅哥已经见得够多了,完全对男人的长相免疫了,没想到……
“你出生的时候有没有天降祥瑞?”
“夸张。”沈沐淡淡回了句。
“句句出自肺腑啊。”B拍着手说:“看来真的被沈沐君信任了呢!真好!”
“希望你紧守承诺。”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B的嘴角勾起了好看的弧度。
晶莹的水珠在这城市公园的上空飘舞,步宴晨逆着水珠飞扬的轨迹,穿过水雾和树叶间隙斑驳的光斑,终于在喷泉下重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温煦他正在喷泉前喂鸽,表情专注,任鸽子站在他身上啄食,广场上的白鸽如圣洁的天使围绕着他,似是在聆听他对命运无声的质问。
步宴晨在一棵树下止步,凝神望着他,看着他虔诚地望向天空,双眼交织着愿望,目光兴着波澜,他仿佛看到了云端那座金色的神邸,眸中倒映着金色的光芒,AIMEI坐在温煦身后的长凳上,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更为微妙,特别是AIMEI的眼神,看向温煦时蕴涵着不忿,似是在向他讨要曾许诺过的未来。
步宴晨暗暗有些自责,若不是她的话,他们的关系应不至于此。
AIMEI身后还守着一个女保镖,那个保镖的视线没从AIMEI身上移开过一刻,给人的感觉不像是保护她,而是监视。
“该怎么帮你呢,温煦。”步宴晨颓然地靠着身旁的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近他,装作路人吗?但接下来呢?她不可能像AIMEI一样一直在他身边保护,倒不如默默躲在暗中观察。
步宴晨这么想着,往后退了一步,想躲到树后面,没想到这么细微的举动却引起了AIMEI的注意,她死气沉沉眼珠子刷一下朝步宴晨转了过来,眼神聚焦到步宴晨脸上的一刹那,眼皮微微一跳。
几乎是一瞬间,AIMEI就认出了步宴晨,认出她是那个在船上拿着奇怪手机的小演员。同时温煦猜到刚刚打电话给自己,接通后却一句话都不说的……肯定也是她,她换手机了?AIMEI僵硬的脸庞拟人的一抽,表情说不出是惊诧还是怨恨,而AIMEI身后,身着黑色西装的女保镖,也顺着AIMEI的眼神看向了步宴晨,只是她的眼神定格在了步宴晨的身后。
“叮叮……叮叮”步宴晨被AIMEI恐怖的眼神看得后背发凉,这个时候,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把手机从包里翻出来,发现自己的手机似乎被黑了,屏幕上程序胡乱的一个个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手机机壳开始发烫。
“不好!”她想起沈沐对自己说的话,AIMEI已经具有了攻击性,而且他曾交代让她把手机扔掉,步宴晨一下意识到自己的手机,恐怕已经成了一颗定时炸弹。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她的手机屏幕已经被三个血字占满:
“你是谁?”
步宴晨吓得整个人都打了一个激灵,立即把手机扔了出去,然后猛地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却撞到了一个人。
“谁?”步宴晨身形滞住,机械地扭过头,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正是送她手机的李乘风。步宴晨回头的时候,李乘风正对着她笑。
“怎么了?是嫌我送你的手机差么?还是在犹豫要不要接受我,而觉得这手机异常烫手?”李乘风弯下腰,把手机从地上捡了起来,AIMEI看到李乘风居然和这个女人相熟,知道这个男人不好对付,急忙把手机上的程序还原,眼神也收敛起煞气,转头不再注意步宴晨这边。
“你怎么来了?”步宴晨看到AIMEI收回目光,才稍稍心安。刚才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提到了嗓子眼,特别是AIMEI盯着她的眼神,和屏幕上“你是谁”三个血字,实在太恐怖了,怪不得沈沐说AIMEI已经太过危险,这个AIMEI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和她一起站台的AIMEI了,她真正有了自己的意志。
深深呼出一口气,步宴晨转头看向李乘风,好在他突然出现,让她化险为夷。
“当然是来参加拍卖会,你也是吧,为那套秋山家的家具?看步小姐信心满满的样子,是对那件家具志在必得了?”
“拍卖会?”步宴晨挠了挠头,不经意抬头看到不远处一幢白色建筑顶端有一块巨大的广告牌,正是札幌佳美“木玉家”专场拍卖会的广告。
李乘风看了看手表,嘟囔道:“拍卖会还有五分钟才能进场,不过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呢,船上有头有脸的都来了,我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吧。”
步宴晨赏了他一个白眼:“你非得把‘我是有头有脸的人’这句话说的那么婉转吗?”
不过她这才注意到,喷泉旁徘徊着的游客,身上的衣服和挎着的包包,牌子都无比光鲜,原来都是来参加拍卖的,只是还没到时间进场,才在这里等待。那温煦呢?他也是来参加拍卖的吗?
“这场拍卖,有他感兴趣的东西吗?”步宴晨想着,她怀疑是那本《圣经》,资料上写着,AIMEI是有信仰的,她信基督,甚至会去教堂做礼拜。
正当她这么想的时候,眼波流转间正巧和温煦交汇,温煦看着她,眼神有些疑惑。
步宴晨这才想起自己扮演的角色应该穷到只配逛逛狸小路,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群参加拍卖会的上层人群中,她在这里本身就是个BUG。
“拍卖会快开始了,AIMEI,我们进场吧。”温煦意味深长地瞥了步宴晨和李乘风一眼,把手里的玉米粒收好,转身柔声对AIMEI说,AIMEI站起身,跟着温煦往公园出口走。
“走吧,我们也进场吧。”李乘风对步宴晨说。
“进场……”步宴晨踌躇不前。
“你没收到邀请卡吗?”李乘风诧异道。
步宴晨点了点头。
“正好我多要了一张,我带你进去吧。”李乘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两张邀请卡,给了步宴晨一张。步宴晨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就跟着他往公园出口走去。
札幌佳美“木玉家”专场拍卖会设在与大通公园一街之隔的札幌古典剧院,今天的拍品有三件,价值最高的是一座中国清代白玉插屏连碧玉座;第二件是美国1893年俄克拉荷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木封玉缀古籍善本《圣经》;第三件是日本现代秋山楠木骨玉石面家具十三件套。
步宴晨对这三件拍品都没敢有丝毫的奢望,跟着李乘风参加这次拍卖会唯一的原因,是要盯着温煦,深怕沈沐在拍卖的时候对他进行干预,她有种强烈的预感,沈沐对他的干预一定已经开始。
拍卖会的会场占据了整整一个剧场,剧场呈阶梯状分布,前低后高,二楼还有贵宾席,步宴晨和李乘风的座位比较靠后,她落座后放眼全场找温煦,发现他和AIMEI坐在第一排,距离虽然远了点,但这样也不怕被温煦发觉自己在注视着他吧。
“按照拍品价值从低到高的顺序,第一个拍卖的应该是秋山家的那套家具吧,步小姐可有兴趣?”
“抱歉,我没信心,不参加了。”她哪里有钱可以买得起这些东西。
“那步小姐帮我举牌吧,尽量把价格推高,只要别真砸在手里就行。”李乘风咧嘴一笑,把自己手上的号牌递给步宴晨。
步宴晨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耸耸肩,说:“既然你喜欢的东西注定得不到,不妨让它的价值变得尽可能的大,好让最后得到它的人更珍惜它。”
步宴晨嘴角一弯,心想这家伙老一副荒诞不经的样子,怎么随便说出句话就这么有歪理,关键是还那么有说服力。
果然如他说,拍卖会开场后的第一件拍品,就是让步宴晨垂涎三尺的秋山十三件套家具,起拍价十七万美元,每举一次牌加价一万美元。
步宴晨怀着让喜欢东西增值满满的心情,狠命地加了几轮价,直到价格突破二十四万美元,加价的频率变的越来越慢,步宴晨才心有不甘地收手,转而欣赏主持人在台上唾沫横飞:
“32号女士出价二十五万!大家都知道我们这套秋山家具出自名门,25万美元这个价格可以说是对我们秋山匠人名誉的认可!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二十五万一次……”
“174号先生举牌了,二十六万,二十六万!我们秋山数百年来秉承皇室专供的品质,绝对物有所值,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还有没有更高的价格!”
“三十万!”一个中年大叔举牌喊道:“抱歉了各位,这将是我送妻子的结婚十周年礼物!”
全场哗然。
“三十万!68号先生直接喊出了三十万美元的价格……”
“四十万!”没等主持人说完,李乘风突然夺过步宴晨手里的号牌,高高举起,喊出这个惊人的数字,直接把价码拉高一个台阶!步宴晨忙伸手去夺都来不及,一脸震惊地看着他,强压着声音问他是不是疯了!
李乘风笑笑,用挑衅地眼神看向原先那个叫三十万的中年大叔,此刻中年大叔的脸色一青到底,本以为自己的价格已经狂傲了一把,没想到碰到个更狂更傲的,但能在拍卖会上狂傲的,自然有狂傲的底气和资本!狂语都已经出口,哪能灰头土脸收回来,这么多双道上的眼睛看着,真要这样自食其言,以后怎么立足?
“四……四十二万!”中年人又气又恼,颤声再追加了两万。
“咦,你怎么知道他会加码?”步宴晨替李乘风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李乘风笑了笑,在心里默默地说:不过我知道加到四十万,就能证明你真的很喜欢这套家具。
那中年大叔追到了四十二万,回头看向李乘风,见他没有再和他争的意思,傲气凛然地整了整西装,等主持人落锤后起身享受大家的掌声,可惜……
“五十万!来自VIP客户的报价,五十万美元!”主持人如杀猪般嘶吼的声音响起,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步宴晨也震惊地抬起头,仰视二楼坐在VIP席的那些大佬,可惜她坐的太靠后,根本看不到人。
“五……五……十万!”那中年大叔整张脸像封了一层蜡,颓然地往椅背上一靠,知道今天这张老脸是丢定了。
“五十万一次,五十万两次,五十万三次!成交!”主持人一锤落定。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二楼VIP席上,都想一睹尊容,看看这个五十万美元买套现代家具的大佬是长什么样的一个奇行种,不过似乎因为灯光的关系,没人能看清这人的长相。
“五十万美元,轻轻松松的就花在一套家具上,有钱人的世界真的不懂。”步宴晨一阵叹息。
李乘风眼睛定格在二楼看台上,脸上挂着痞笑,似乎猜出了那人的身份,对步宴晨说:“五十万美元,三百多万人民币,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轻松拿出来的呢?说不定只是有非得到这套家具的理由,才买下的。”
“非要得到的理由?”步宴晨有些困惑。
“比如,因为这是自己喜欢的人非常想要的东西。”李乘风看了步宴晨一眼,眼里闪着一丝略带兴奋与狡诈的光芒,似狐狸嗅到了兔子的气息,只是这里灯光太暗,步宴晨观察不到他精彩的微表情。
“这倒也是。”步宴晨叹了口气,看向温煦的背影,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奇怪的人接近他。
接下来的拍品,是美国1893年俄克拉荷马大学出版社出版的木封玉缀古籍善本《圣经》,这本《圣经》起拍价三十万美元,只加价了两轮,就被人以四十五万美元的价格斩获,成交价还不及秋山那套家具。
最后,压轴登场的是那盏清代白玉插屏连碧玉座,起拍价就达到了一百三十万美元,而会场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冲着这个拍品来的。
白玉插屏一开拍,加价的声音就此起彼伏,价格一路攀升,没过一会儿,价格就被喊到了两百万,而这时,温煦也开始举牌了。
步宴晨有些错愕,她自认温煦不是个会对这种拍品感兴趣的人,她原本以为笃信鬼神之说的他,来参加拍卖的目的会是那本《圣经》,但《圣经》拍卖的时候,他却一次都没举牌,倒是这件文物,即便已经远远高过起拍价,他都义无反顾地下手,步宴晨隐隐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他明明根本没有收藏文物的喜好。”步宴晨发现他竟然对这尊文物异常执着,每次加价,他都几乎毫不犹豫,越来越觉得奇怪。
不久之后,整个会场只剩下温煦和另一个女人还在不断地为这个白玉插屏举牌,价格已经被喊到了三百二十五万美元,完全超出了这件器物本身的价值,但两人都没有放手的意思,价格依旧在不住地叠加。
温煦自然意识到那个和他竞价的女人目的不纯,不论价格高到多不合理,她都一直死咬着不放,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知道温煦非拍下这件插屏不可!她根本就是唐总的人,唐总一定怀恨在心,不会让他那么轻易拍到这件展品。
温煦虽然心知肚明,但为了替AIMEI赎罪,也抱着能征得唐总原谅的想法,他依旧咬牙不断地举牌,直到价格被喊到三百五十万美元,这时,主持人已经手舞足蹈几乎欢呼起来,其余的看客们都屏息凝神,怀着看好戏的心情,猜测最后这件东西花落哪家。
“那个一直和温煦竞价的女人,是谁?”步宴晨有些看明白了,温煦似乎有着必须要拿到这尊插屏的理由,而那个女人,就是不让他轻易拿到。
“那个女人可能是佳美公司内部的人,她不论叫多少钱,最终成交,都会以一个相对合理的价格流转到一个事先定好的买家手里,这算是一个内幕交易吧。”李乘风解释道。
步宴晨不忿地睁大眼睛,瞪着李乘风,问:“为什么?”
“原因很复杂,文物价格很多都是被这样炒上去的。”李乘风对她说:“有个死命追价的凯子,她们不这么做,我才会觉得奇怪,毕竟佳美还有很多和这尊插屏相似的器物等着被拍出更好的价钱。”
步宴晨倒吸一口冷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温煦不论出多少钱,都拍不到这尊插屏,但他为什么非要得到这尊插屏不可呢?
步宴晨思索间,台上那件插屏的价格已经被温煦和那个女人合力推到了三百八十万的高度,温煦每一次举牌,都已经犹豫到要下锤的最后一刻,他知道自己的经济状况,三百八十万美元可不是小数目,而他已经没多少东西可以卖了。
“四百万!14号女士直接出到了四百万!9号先生还跟吗?让我们一起倒数三个数……”
那个女人一下把价位拉到四百万,转过头轻蔑地瞥了温煦一眼,伸起纤纤玉手,带着挑衅的目光,手指划过自己的脖子,对温煦做了个杀他的手势。
温煦心里涌起一丝寒意,他知道唐总是不想和他和解了。
这时AIMEI也按住了他的手,对他说:“别再举牌了,没用了,他已经向你宣战了。”
温煦颓然地放下牌子,紧紧握着AIMEI的手说:“AIMEI,答应我,不论接下来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再伤害任何人,这样,即便我死了,至少你能一直生存下去。”
温煦最终没能为唐总拍到那件插屏,神情凝重地带着AIMEI和他弟弟安排的女保镖走出拍卖会场,却在临出剧场大门前被步宴晨从后面包抄上来拦住。
“温煦,能坐你的车回游轮吗?我……”
“恐怕不方便,步小姐。”温煦甚至没听步宴晨说理由,就一口拒绝,他知道唐总不会善罢甘休,现在在他身边很危险。
“温煦……”步宴晨见温煦对他那么冷淡,心一抽,在船上还把酒言欢来着。
这时李乘风悠悠地从后面走过来,皮笑肉不笑说:“呦,温总也在,我还说呢,我女伴看到谁急匆匆地跑了,跟兔子见了窝似的,原来是温总您。”
“李乘风,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答应当你女伴了?”她懊恼地瞪了李乘风一眼,原来他和温煦认识。
李乘风不理步宴晨的质问,径直走到温煦面前,向他伸出手,对他说:“我的使命完成了,既然您选择放弃和唐总和解的机会,接下来自然有另外的人来找您。”
温煦大方地和他握手,并纠正道:“是他放弃和我和解。接下来,是你说的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来找我,对吧?请你转告唐总,我等着。”
说完,温煦神情复杂地看了步宴晨一眼,然后别过头,挽着AIMEI走出大剧场,坐上等着的大奔,往码头方向开回去。
步宴晨被他们的谈话弄得云里雾里,什么唐总,什么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直到李乘风向她解释清楚,她才知道原来AIMEI真的把一个人的眼睛炸伤了,怪不得沈沐会这么着急要她的源代码。
“你是说,那个唐总,会派人杀温煦?”步宴晨大吃一惊,得到李乘风的肯定回答后,步宴晨不顾他的阻止,径直冲出酒店,急忙打的直追温煦的车,她有种很强烈的预感,不论唐总的报复,还是沈沐布的局,都已经在游轮上等着他,等着他自投罗网。
天空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可以清晰地听到雨敲打在玻璃上的声音,温煦看着车窗外,露出惆怅的神情。AIMEI捏了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她知道他很紧张,她又何尝不是呢?如果当时自己不那么意气用事,现在应该还在愉快游玩吧。可是,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
“温煦,把我的源代码交给你弟弟吧。”AIMEI轻轻叹了口气,对他说:“我只是个机器,无父无母,是你创造了我,让我感受到快乐,感受到幸福,感受到被爱的感觉,作为一台机器,我已经很满足了。”
“AIMEI,你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执念了,我已经懂得了,你可能永远成不了我心目中的妻子,但请你被我利用一下吧,让我利用你,承载对亡妻的思念,承载想为她付出的爱,就像过去三年的每一天一样,由你,来替代我命中缺失的那一半。”
“我一直知道你在利用我,但也从未奢求过你真的爱我。”AIMEI苦笑道:“其实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爱你,不论为你做的什么都心甘情愿,即便为你去死,也死得万分荣幸。因为你是我爱的人。你一定在我脑子里写了这条程序吧,永远,永远爱你。”
“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在一起。”温煦说着,将她揽进怀里。
步宴晨追到码头的时候,温煦和AIMEI正好走上舷梯,因为大部分人都下船过夜,留在船上的人不多,船倒显得空寂。
步宴晨尾随着温煦他们,穿过空寂的船廊,温煦并不急着回房间,而是走到船头,和AIMEI同撑一把伞,冒雨靠在栏杆上,说着什么,女保镖独自撑伞站在AIMEI的身边。步宴晨总觉得这个女保镖有问题,怀疑是沈沐派来的,但又看不出破绽,她那凌厉的眼神,飒爽的站姿,给人的感觉,就是刚从部队退伍的女兵,也许是自己太疑神疑鬼了吧。
“沈沐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他对温煦的干预应该已经开始了,但执行干预的到底是谁呢?他派来的干预师,是拍卖的时候和温煦抬杠的那个女人吗?也不对……如果是她的话,干预要怎么进行下去呢?他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温煦得不到一件拍品,而是要温煦心甘情愿地交出AIMEI的源代码。”
步宴晨想着,但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沈沐会怎么做。
步宴晨正在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发现在她身后不远处拐角的地方,有个穿黑衣的男子鬼鬼祟祟地蹲在角落里,他脸上有道明显的刀疤,看着凶神恶煞,而且眼睛死死盯着温煦和AIMEI,腰间鼓鼓的,他的手正往衣服里面伸,看着是要拔枪的举动。
“刀疤脸!李乘风说的那个刀疤脸!”步宴晨惊呼一声,看到他的手已经伸进衣服里,来不及细想,大喊:“温煦!危险!”
步宴晨不知道被一种什么想法推着,竟快步冲了出来,向温煦冲去,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刀疤脸和温煦之间!
温煦听到步宴晨的声音,刚回过神,便看到步宴晨已经朝他冲了过来,他惊慌地看向步宴晨的身后,发现了那个蹲在角落里,手往衣服里掏的刀疤脸,惊得头皮一阵发麻。
“不要!”说时迟那时快,温煦还没做出反应,就看到身边的AIMEI几乎没有任何迟滞的,夺过了身边女保镖佩戴的电击枪,转身瞄准了那个刀疤男,温煦急忙伸手阻止她,但已经来不及了。
“砰!”一声枪响,步宴晨应声倒地,而AIMEI的枪口已冒起青烟,AIMEI凝视着手上这把枪,似是不解,这不是电击枪么?什么时候换成了真枪?
温煦捏着AIMEI手上发烫的枪管,面如死灰地看着倒在地上的步宴晨,步宴晨几乎昏死过去,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不是中枪,而是吓的,她呆呆地从地上坐起来,胡**身上,没有弹孔,又力竭般地躺到了地上,重重喘着气。
“爸爸!”一个小孩突然从船舱里跑了出来,他尖叫一声跑到角落里,扑在倒在血泊里的男人身上,那个男人脸上有道疤,手上拿着一包香烟,直挺挺地躺在那里,身体没有一丝起伏,已然中弹死去。
刚才AIMEI那一枪,很精准的打中了那个男人,可惜那个男人不是唐总派来的那个刀疤,而是躲在角落里背着儿子抽根烟的刀疤。
“爸爸,你怎么了?爸爸——”小孩子扑在刀疤的身子上,大哭起来。
“我,真的杀人了?”AIMEI颓然地把枪放下,绝望地看着温煦,一瞬恍惚后,又举起枪口,对准了步宴晨,嘶吼到:“你是谁?到底是谁?为什么哪里都有你!”
步宴晨刚才已经吓得脑子里一片空白,现在又被几近疯狂的AIMEI用枪指着,更是整个背都僵住了,她想解释什么,但嘴巴仿佛被这惊吓封住了穴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两眼空洞,惊慌失措。
“A……AIMEI小姐,请您把枪还给我……”女保镖此刻也吓得腿软,扶着船的栏杆往后退了好几步。
AIMEI又把枪口指向她:“为什么会是真枪?为什么!”
“我……我有持枪证,我是真正的保镖,以前保护你的只是船上的保安,只能配电击枪,温总的弟弟怕保护不了您的周全,特地聘请了我,但……”女保镖即便定力再大,被枪指着也怕,一边说,膝盖一边软下去,说完整个人都无力地瘫坐在了地上。
“够了!AIMEI,够了。”温煦闭着眼睛仰起头,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温煦……对不起!”AIMEI对温煦说,然后眼神凝成一道充满死亡气息的光束,把枪口对准了步宴晨,对她吼道:“都是你,一定是你,自从你出现后,我就……”
步宴晨艰难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对AIMEI说:“冷……冷静。”
“AIMEI,关机!”温煦突然暴喝一声,含着眼泪,强制对AIMEI执行了关机的命令。
AIMEI听到命令,立刻立直了身子,低下头,眼神黯淡下去。温煦颤抖着走到她面前,将她手里的枪拿下,还给女保镖,对她说:“能帮我照顾一下伤者吗?兴许,他还有抢救的可能。”
女保镖哭着接过枪,祈求道:“温总,您一定要为我作证,这枪不是我开的,一定不要把罪名安在我头上。”
“放心吧,我不会的。”他惨然一笑,双眼凝视AIMEI的眼睛,手伸到她脑后,把一块芯片取了出来,塞到还在发懵的步宴晨手里。
“这是AIMEI的源代码,把她交给我弟弟。”温煦说完后平静地转身,走向AIMEI,命令她开机。
AIMEI恢复意识,看到自己已经两手空空,抬起头看着温煦说:“温煦,这不是我的错,这是我的命。”
“我知道,我不怪你。”温煦紧紧拥抱住AIMEI,对她说:“我也已经没什么能再失去的了,三年前,神灵把我妻子从我身边夺走,我创造了你。这次,谁也别想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神也不行,命也不行。”
说完他双唇覆在AIMEI的嘴上,雨代替眼泪,从AIMEI干涸的眼睛里,滴落,溅入海。
“AIMEI,关机……”温煦命令道,然后自己也绝望地闭上了双眼,攀上了栏杆。
“这是AIEMI的源代码……”步宴晨双眼凝视着手里温煦给的芯片,突然被温煦的这句话惊醒,她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条线,一条时间轴,这个时间轴的源头,不是从下了船开始,而是从船上就开始了,没错,这个源头,就是李乘风。
李乘风告诉温煦和AIMEI,如果他不能拍到拍卖会上最值钱的拍品,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就会来杀他,这是一种心理暗示。在竞拍的过程中,随着一轮轮的加价,这种暗示会不断加深,到最后让温煦深信不疑,当然,温煦是绝对拍不到那个东西的,因为沈沐想要的,是AIEMI的源代码。
之后,李乘风又给了步宴晨这个暗示,因为李乘风和温煦这两个智商高她一个级数的人都信了,从众心理作祟,步宴晨也一定会相信。她不是必要因素,但她的加入却对沈沐的剧情有推波助澜的效果,让温煦和AIMEI的反应时间更短。
也就是说,所有人,李乘风、女保镖、刀疤男、拍卖时和温煦竞拍的女人,甚至那个扮演刀疤男儿子的小孩,统统都是沈沐的人。这是一场戏,演员比观众多的戏,这场戏不仅骗了温煦,骗了AIMEI这个人工智能,骗了步宴晨这个资深戏精,大概连老天都骗了吧。
所有一切想通以后,步宴晨回过神,却看到温煦抱着AIMEI,双双翻下了栏杆,坠向大海。
“温煦!”步宴晨尖叫一声,将手伸向他,奈何这不足十米的距离,中间的空气却仿佛隔绝了无数个天涯沟壑,并且越拉越远,直到温煦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这时她才意识到,那个小孩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她恍惚地转头看向那个刀疤倒地的地方,那里只剩下一滩红色的**,女保镖也不知什么时候退场了,整个船头只剩她一人!
“温煦!”步宴晨追到船的栏杆边,向下望去,无底的黑暗瞬间吞噬了温煦和AIMEI。
“他……真的跳下去了?”步宴晨一阵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