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花开,你穿着碎花长裙,像是最美的莲花。
欧文把安夏抱上车,放到副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后又折回,拿走了安夏的包。他看了一眼仍泡在水里的叶琛,没有理会。不是他不计较,而是他更担心安夏。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很沉重。安夏没有说话,欧文也不敢贸然出声打扰。
他想起小时候老一辈用来吓小孩的话,说是溺过水的人三魂会被水鬼勾去一魂。他又想起安夏曾苦笑说,自己怕是被小鬼勾去了魂魄,整颗心七上八下。
一连闯了几个红灯,车子终于在医院门口停下。
欧文停好车后,绕到安夏那边帮她解开安全带。正当他准备把安夏抱进医院时,她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般开口。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眨了眨眼,安夏才发现自己在医院门口,“我们去医院干吗?你受伤了吗?”
听到她出声,欧文立刻扶住她的肩,上下打量:“小夏,你好点儿了吗?”
“嗯,刚才谢谢你。”
“我担心你会不会哪里不舒服,所以想带你去医院检查检查。”
“我没有不舒服,就是刚才被水呛到了,差不多好了。”
“什么叫差不多,差不多就是还不舒服,我们还是去看看吧!”想到安夏泡在水里一脸煞白的样子,欧文就觉得胸口难受。
“不用了,我想换身衣服。”
一路上太过着急,欧文只顾着担心安夏的身体,现在想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女生正当年轻的身体,包裹在湿透的衣物下格外诱人。匆匆一瞥,趁着安夏仍低着头,欧文赶忙别过脸,生怕被误会成色狼。
“我,我看你还是不要回租的房子了,那小子知道你住在那里,说不定还会去找你。你今天还是去我家吧,我爸妈刚好不在家,他们这段时间出国旅游了。”
咦?爸妈不在家?这个说法好像容易让人想歪啊!
“我,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担心家里有其他人!”
不对!这个解释更让人担心!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扑哧!”在欧文身上鲜少见的羞涩、腼腆和慌乱一次呈现出来,安夏忍俊不禁。
“我知道你不是色狼,不用这么着急解释,否则我会怀疑你是不是变聪明了,故意装出来骗我的。”
上次欧文从叶琛手中救她回家时,安夏曾说欧文没那么聪明,不会耍心机。
欧文的头仍旧偏向一旁,没去看安夏。在烈日下,他只觉得耳尖烫得厉害,也不知是因为安夏,还是因为天气太热。
“那我先带你回家,叫林蕾帮你买几套衣服来。”
“好,谢谢。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下次再还给她。”
“不用了,我会给她钱的,就是……就是有些东西,男生不好买……”说到后面,欧文的声音渐渐变小,攀着车门的手也不自觉地抠着车窗玻璃的密封圈。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安夏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逗趣道:“小孩子。”
呃?小孩子?他才不想被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说,可看在安夏心情不错的分上,就算了吧!
欧文挠了挠头,再次确认:“真的不用去医院看看?”
“嗯,我保证不用。”
“那好吧。”
重新坐上驾驶座,欧文发动车子掉头离开。
尽管是在接近六月的炎热天,但在全身湿透的情况下吹冷气,还是叫人不舒服。
担心安夏会感冒,欧文稍稍开了车窗,让车外的热气吹进来。暖暖的风刮过欧文同样湿漉漉的头发,让他注意到早先没来得及注意的事情。
之前在湖里的时候,他可是抱着全身湿透的安夏,而他自己也泡湿了。少年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在这一刻达到极致,就连手下的方向盘似乎也带着女性身体的柔软感。
这种轻飘飘的感觉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如果说与安夏初相识时,他迷恋对方眼中的眷恋,因为那眷恋让他有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那现在,他更迷恋这种因安夏而带来的飘浮感,就像脚踩在云端一样。
他险些感觉不到脚下的油门,一脚踩到底。
“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湖边?”
先前沉到湖里的恐惧因欧文的出现而消散,现在光听安夏说话,都能听出她语气中的好心情。
“其实……那个……我昨天晚上一直在你家楼下。”
欧文刚拉回胡思乱想的思绪,又陷入更加尴尬的难题。怎么他不是“色狼”,就是“变态跟踪狂”啊?
“你一晚上都待在车里?”安夏有些诧异。
欧文准备好随时听到对方的惊呼声,然而,安夏只是扫了一遍车厢后,接着说道:“幸亏是越野车,不然像你这样长腿长脚的人,在跑车里睡一晚,准得腰酸背痛。”
“嗯。”听了安夏的话,欧文心里的毛躁瞬间被抚平。
她是在担心自己吗?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勾起嘴角,说道:“第二天醒来时我也这么想。”
车里,欧文身上的香水味浓郁得让安夏难以呼吸。她不动声色地摇下车窗,试图让外面的热气把这种让她神志不清的味道冲散一些,并尽量将鼻子凑到窗缝旁。
只是一扭身,似乎又踢到了什么东西。用脚尖将不明物踢到视线可见的地方,安夏才发现那是一个啤酒瓶。
“你昨天喝酒了?”安夏用脚尖踢了踢空空如也的酒瓶,问道。
“嗯?”一开始,欧文还没反应过来,当他想起昨天的事时,才应了一声,“嗯。”
“所以你才没回家,怕酒驾被罚吗?”
“对啊!我可是品学兼优的欧少!”
“是吗?你不是从酒吧出来后就一路到我家楼下,然后车上还放着啤酒吧?”
以前欧文总嫌安夏装糊涂装得太厉害,现在突然精明起来,却是在这种让他尴尬的场合。他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毕竟,他可不想把自己塑造成苦情痴心男的形象。
“这个嘛……”欧文挠了挠鼻尖,讪讪地笑道,“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跟你们跟丢了,不然你也不会被他推下水。”
“你都没看见,怎么知道我是被他推下水的?”
“你又不会游泳……”
“你怎么知道?我好像没跟你说过。”
“想知道就知道了……”欧文说这话时,几乎是哼着过去的。
安夏这么聪明,怎么会猜不到他把自己的喜好打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今天她反常的调侃让他有些招架不住。
一直都是不温不火的样子,如今“得理不饶人”的安夏实在让他一下子反应不过来。
越野车一路飞驰而过,直到前方的红灯亮起,才跟在其他车后踩下刹车。
欧文扶着方向盘,嘴角的笑意一直没减。昨晚是他第一次做出那么荒唐的事——在安夏家楼下守了一夜。
不过,今天竟然成了他的幸运日。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不一样的安夏,不再有戴着面具的伪装,而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朝气。
安夏将头靠在车窗上,街道上的熙攘声传进车内。看着攒动的人群,想起刚才欧文奋不顾身向她游来的画面,她的睫毛轻轻颤抖。
“欧文……”她叫他的名字,用的是温柔如水的语气,几乎融化了他的身子,“你真好。”
欧文终于侧过头望去,他在安夏一片清明的眸子里看到了铺天盖地的眷恋,毫无保留。
他想,他这个小偷大概是真正的登堂了。
到家后,欧文让安夏在他房里的浴室清洗,而他自己则拿了几件衣服,跑到楼下的洗浴间。
刚洗完澡,手机便响了起来。
“欧文,快来开门,快点儿!快点儿!”电话一接通,林蕾就催促道。
“好,知道了。女孩子家家的,成天这样也不怕吓到别人。”
“你也不想想我是来给谁送东西的,你再这样我可就走了。”
“别别别,林大小姐,我这就来。”
林蕾挂了电话后,看着苦笑着来开门的欧文,只觉得心情大好,能欺负社长就是爽啊!
“小夏在我房间的浴室,衣服你帮她送上去吧。”欧文边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头发,边对站在门口的林蕾说道。
他侧过身子,打算让对方进来。谁知林蕾却一把将手上的袋子塞进欧文的怀里,招呼也没打一声,他差点儿没接住。然后她撒腿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同时扭着身子大呼:“我只是来送东西的!路过,路过!至于钱嘛,等后天在社团时再还我好了!不急,不急!”
看林蕾“嗖”地一下钻进出租车里,欧文直摇头,敢情她还叫出租车司机等着她,准备随时开溜啊。
从上次不小心亲到安夏的脸,再到安夏被灌醉,欧文不得不感叹,林蕾绝对有着在后宫生存下去的手段。
关上门,手上的粉色纸袋犹如千斤重,欧文看了看楼梯,思量再三,抬步走了上去。
“咚咚!”担心安夏洗完澡走出浴室,欧文先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又不放心地叫了两声“安夏”,确认没人应答后才走了进去。
安夏洗澡前,他就交代过,说待会儿林蕾会来送衣服,叫她别锁房门。
随着门缓缓向里推开,欧文开始后悔刚才没拉住林蕾,而是自己上楼当跑腿的。
空气中弥漫着洗发水和沐浴乳的味道,两种香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迷人。这种味道在欧文一打开门时就闻到了,心下隐隐有个念头,还没仔细想想,他就看到窗外的阳光打在实木地板上,像是电影院的屏幕,四四方方的。而安夏正盘着双腿坐在中间,侧身对着门口,抱着一支通体漆黑的黑管。亚麻色的长发已不再滴水,此刻披在身后,身上穿着他的大号白色T恤,光滑的腿在阳光中闪着金光。
天啊!他总算知道心中隐隐的不安是怎么回事了。要不是安夏从浴室出来,他怎么闻得到香波的味道?神明是在一而再,再而三地考验他的耐性啊!
“喀喀!”欧文尽力移开视线,试图用咳嗽声引起安夏的注意。
不过,安夏摆弄手中的乐器摆弄得太入迷,没听见。无奈,欧文只得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安夏,那个,那个衣服……林蕾有急事先走了,所以,所以只好由我送上来。”
这次,安夏总算注意到房里多出一个人,侧过头笑道:“不好意思,一直待在浴室太无聊,我才自作主张穿了你的衣服,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还有,这个……”她举起手中的乐器,让站在门口的人看得更清楚,“我真是闲不下来,所以自作主张帮你擦了擦。”
听到安夏说到“这个”时,欧文朝她看去。少女高举的手十分耀眼,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儿“服装、地点不适宜”的自觉。而顺着她举起的手看去,看到微微上拉的衣服边缘,差点儿让欧文血管爆裂。
要是他估计没错,安夏换下来的衣服应该都在浴室吧,所以说……安夏现在只穿了一件他的T恤,对,他的T恤,还是一件!
这代表了什么?他们的关系什么时候突飞猛进到让安夏如此放心的地步了?
“衣服,衣服我放下了,你赶紧换上吧!”把粉色的纸袋靠墙放稳,欧文慌忙关上门。
欧文站在门外,等着激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他扫过一楼大厅简洁时尚的装修,现代感十足的冰冷气息与一门相隔的房内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在房门那头,简直是《爱丽丝梦游仙境》中才会出现的场景。空气中浮动的香气,金色的阳光,糖果一样诱人的少女……像在风情万种的法国街头喝了一杯午后奶茶般惬意,让人向往。
“小……”
站在走廊上,欧文静下心来,想问安夏饿不饿,要吃什么,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没办法,面对喜欢的人,就算是欧大少也把持不住。
清了清嗓子,欧文再次开口:“小夏,你饿了吗?想吃什么?”
“唔……随便什么都好,我不挑食。”
“那你想在家里吃,还是出去吃?”
“都可以啊。”
“那我们去吃法国菜吧?”脑海中的场景挥之不去,他现在想吃法国菜想疯了。
《孟子》有云:食色性也。他这算不算转移法?
“好……哎呀,我得先把头发吹干,刚才只顾着你的黑管,头发还湿着呢。”
安夏边向欧文交代,边把换下的衣服装进袋子里,然后走到门口,打开门。
水蓝色的雪纺短裙层层叠叠,像鸢尾花一般伸展着波浪状的边缘。细细的吊带衬得女生的肩膀圆润而美好,脚上一双与之搭配的绑带凉鞋,让安夏整个人显得清爽娴静。
说实话,之前放下衣服出门的那刻,欧文还担心林蕾会不会买什么奇怪的衣服。
“嗯,这个好看。”欧文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说道。
“是吗?”看着身上的衣服,安夏若有所思地说道,“原来你喜欢这种啊……衣服我都洗好了,晾在哪里呢?”
说完,她提着纸袋往楼下走去。
“后院,衣架和夹子什么的在洗衣机旁边。”
看到安夏询问的眼神,欧文指了指一楼半开着磨砂玻璃门的房间,表示洗衣机在那里。再收回视线时,突然注意到雪纺裙背后挖空的一块。上次在酒吧,安夏那条黑色短裙后背是“V”型,已经够性感了,而这件却是正宗的“背”字形。“背”字形的意思就是整块背都露出来了,想起安夏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喜欢这种啊”,欧文恨不得把脸埋到地下去。到头来,他还是成了“思想不良的少年”。
林蕾……
他咬牙切齿地想着。
另一边,早已回到家优哉地吃着冰激凌的林蕾,跷着二郎腿,笑得一脸猥琐。
碍于安夏的新裙子太过惹眼,欧文最终还是打消了去外面吃的念头,叫了外卖送到家。等安夏原来的衣服一干,就立刻叫她换上。然后两人便在家里看恐怖片、玩游戏机,直到1点多才罢手。
欧文从来不知道安夏也这么能玩。
“今晚你就睡我的房间吧,床单都是新换的,房里也有洗手间,比较方便。我就在隔壁的客房,有什么事你叫我就行了。”将安夏带到门口,欧文交代一番后准备转身离开。
眼见欧文转过身,安夏突然出声:“等等……你……你能不能陪我一下?”
安夏的请求实在容易让欧文想歪,但当他看到她低头绞着手指的模样时,唯一能想到的画面就是很久以前,安夏请自己邀请她跳舞的场景。小心翼翼的神态让欧文心里发软,最终无数的疑问都像灰尘般散去,只是轻声应道:“嗯。”
银灰色的绸质床单摸起来冰冰凉凉的,很舒服。安夏听欧文说,一到夏季,他的床单就换成这种质地的。床头的小灯形成一圈柔和的淡黄色,让欧文的五官更加温和。
安夏问着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看着欧文说话的神情,脑海中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穿着白色T恤向自己游来的场景。
原来这个人穿白色也这么好看。
聊着聊着,两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欧文的脸上,强烈的光线让他悠悠转醒。
一睁眼,他便看到如花般熟睡的容颜,白白净净,粉粉嫩嫩,侧着身子,双手合十,压在脸下,她就像是等待王子吻醒的公主。这一看,就让他失了神,忘了时间。等到升起的太阳也照到安夏的脸上,她才从一夜无梦的状态醒来。
一夜无梦,睡得格外好。
她揉了揉眼睛,看到欧文盯着自己发呆,脸上被“抓包”的神情还没散去。
安夏笑道:“早。”
“嗯,早。”比起安夏的自然,欧文倒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似乎从昨天起,他欧少的气场就被安夏压着。默默地给自己加油打气后,欧文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四目相对,除了“早”,两人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严格来说,他们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欧文甚至在想,要是以后他和安夏结婚了,每天早上醒来都能听到面前的人说“早”,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想着想着,他便情不自禁地在安夏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个吻细细的,软软的,带着炙热的温度。安夏在闭眼接受的瞬间,心里的幸福和莫名的苦涩混杂在一起,让她分不清自己是开心,还是不开心。
见安夏没有躲开自己,欧文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起身后笑道:“我去买早餐,你再睡会儿。”
“嗯。”
安夏躺在**,轻轻地点头。
然而欧文刚开车离开,安夏放在床头的手机便“嗡嗡”地震动了两下。
拿过手机,安夏看到了叶琛发来的短信。
“对不起。我走了。”
6个字,简洁明了。
安夏一怔,急忙掀开被子往楼下跑去,穿好鞋,拿上包,一边给叶琛拨电话,一边拦出租车。
“你在哪里?”电话一接通,安夏便着急地问道。
“机场。”
“我马上来找你,你还没告诉我救我的人是谁……”
“安夏!”本以为对方对自己心存一丁点儿留念,到头来她还是心心念念那个救她的男生,叶琛出声打断了她的话,“够了,你赶不过来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而那个名字,你永远别想从我这里打听到。这个号码,我也不会再用。”
“嘟嘟……”叶琛说完便挂断电话,安夏再打过去时,对方已关机了。
坐在出租车上,安夏握着手机,听着手机“嘀嘀”的低电量提示音,脑子一片空白。
叶琛走了,带走了她遗忘的过去,带走了她一心渴望知道的答案。
“小姐,小姐?请问你要去哪里?”出租车司机开出一大段路,见安夏呆呆地望着窗外,忍不住出声询问。
安夏看了司机一眼,垂下眼帘说道:“清竹居。”
后院清香的翠竹让食客们赶走夏季的烦闷感,这样一来,才更有心思去品尝上好的佳肴。穿着素雅旗袍的服务员,放下最后一道菜从包间出来,满脸讶异。
“我的天,那位客人不会是恶鬼上身吧,一个人点这么多!”放下托盘,服务员拉住一起值班的姐妹念叨。
“可能是什么美食家之类的吧,或者就是来尝个新鲜的客人。你又不是没见过,虽然点得多,但每样都只吃一点儿。”
“哪里是什么新客人啊!就是跟黎少爷一起来过几次的那个女生,你还记得吧?很漂亮,看起来文文静静的。桌上12道菜,她吃空了8盘!”说着,服务员用手比画出“8”字,眼睛瞪得老大。
“她在哪间包间?”
“福瑞阁。”
服务员答得流畅,完全没注意到问她话的人不是她的好姐妹,而是站在身后的穿着浅色西装的男生。
乌黑柔顺的发丝,白皙的皮肤,明明是男性,五官却长得有些妖冶,只是一双淡漠的灰蓝色眼眸让他整个人染上了一丝寒气。
这样的男生多像小说里气质翩翩的仙人,或者冷漠的杀手啊!
“你问安小姐在哪间包间干吗?难道你要去看吗?”
“不是我问的,刚才黎少爷从你身后经过……”
“……”
推开福瑞阁的门,椭圆形竹桌上摆着12道样式精美的菜肴,其中有8道只剩空盘。
“清竹居”的菜式力求精致,所以每份菜量并不多,否则就算单单吃下8盘菜,不盛饭,也够呛。但尽管如此,对于食量正常的人来说,这也撑得慌。
黎暮森看着安夏动作优雅地去夹第9盘菜,完全没注意到包间的门被人打开,于是不悦地皱起眉头。
他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一把抓住对方正欲将食物送进嘴中的手。
“你这是在干什么?”黎暮森开口,语气如寒冬飞雪。
脑子一片混乱的安夏听到熟悉的声音,顺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大手往上看,看到黎暮森表情不悦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谈画展的事情,有家杂志社想刊登我的作品。原本我不想来的,看来这真是天意,要不是Amy劝我来,我又恰好路过听到服务员的谈话,我怎么知道文静的安小姐胃口这么大。之前跟我来时还真是委屈你了,一定都没吃饱吧。”
黎暮森的话满是讽刺的意味,他早知道安夏胃不好,平常就常督促她注意饮食,三餐规律。现在对方竟一次性往肚子里塞这么多东西,而且看样子她本人也不好受。
黎暮森真是越想越气。
“你就是这么糟蹋自己的身体的吗?为了谁?那个叫叶琛的前男友?”
安夏垂着头没说话,任由黎暮森抓红她的手。
“安夏!喜欢你、关心你的人有那么多,可你为什么偏偏要为了伤害你的人而折磨自己?难道你没有一点儿羞耻心吗?你温润和善的面目都是装出来的吗?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你的朋友?还有所有爱你的人的感受?你真是太自私了!”
自私?对的,爱她的人那么多,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只是……只是眼看着就能得到答案,缠绕了她每个日夜的问题就要解开,她怎么能甘心?她又不是圣母!她又不能说句“算了”,就真的不在乎。更何况,这又不是仇恨,是遗憾,是内疚,是最没办法心安理得的。它们一点点啃噬自己,从白天到黑夜。
“他走了……”
“走了?谁走了?叶琛?”
“对,他还带走了我赎罪的机会……”
黎暮森本以为安夏是执迷不悟,正想接话,却见对方抬起的脸上满是泪痕。她就那么可怜兮兮地望着自己,像是请求上帝救赎的教徒,在等待唯一的答案。
“什么赎罪的机会?”黎暮森放轻声音,手也松开,他这才发现安夏的手腕已然红了一圈。
“我就是连这个都不知道……所以只能每天被折磨得遍体鳞伤。比起精神上的,只有当肉体感到疼痛时……才能减轻一些……这是多么可悲……你说,我该怎么办……”安夏的眼神急切而渴望,似乎黎暮森的答案是她最后的活路。
黎暮森不敢去看安夏的眼睛,那里包含了太多他不懂的东西,他知道自己没法回答。
一阵沉默后,他突然拉起安夏的手,说了句“跟我走”,两人便出了包间。经过大厅时,他顺便向收银员交代了一句福瑞阁的钱记在华锦阁上。
拉着安夏,黎暮森走得几乎要飞起来了。而安夏还是那副呆滞的模样,任由他牵着。
人啊,最怕的就是不知道的事物。因为不详,所以有无限种可能,无数种想象。安夏会想,那个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叶琛的话到底是实话还是谎话?如果真有那么一个人救了自己,那他是活着还是死了?死了的话又葬在哪里?他的葬礼她有没有去?她有没有跟他的家人道谢?如果活着,那他又住在哪里?她有没有正式向他致谢?他的身体好不好?要是不好,她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会不会今天就是最后的期限?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猜想,安夏现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个人必定对她很重要。要是不重要,怎么会夜夜出现在她的梦里?怎么会让她感到如此压抑?
万千思绪翻滚,等安夏回过神时,黎暮森已带她到了画廊,并看了她许久。
“你带我来画廊做什么?”
今天Amy陪黎暮森去见杂志社的人,所以店铺交给新招来的助理看管。由于画展的场地和作品都已经准备好,近来画廊都不对外开放,助理也是认出黎暮森才没阻拦他。所以现在整个画廊里只有黎暮森和安夏两个人,平常明亮充足的灯光也没全开,只开了每幅画顶上的灯。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只可惜我没办法承担你的难过、伤心,也没办法在你悲伤时出现在你的身边。对于没能参与你的过去,我很遗憾,但是,我很高兴,很高兴我能参与你的现在,也许还有未来。每当我想到这样的可能时,就感到无比开心,我也希望将我的感受传达给你——像向日葵一样璀璨的你。”
黎暮森嘴角的笑意虽浅,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感。出自真心的东西,即使很细微,也能让人轻易感受到。
“我之前笑欧文傻,对你坦白了心思,身份会变得很尴尬。后来才发现,原来是我傻。徐志摩说过,一生至少该有一次,为了某个人而忘了自己,不求有结果,不求同行,不求曾经拥有,甚至不求你爱我,只求在我最美的年华里遇到你。”黎暮森说完,把安夏的身子扳向挂着油画的墙壁。
1.5m×1.5m的正方形金色画框里,画布上是艳丽得像火山喷发一样的橘色。画中的少女抱着一大束向日葵,亚麻色的长发卷曲着散落在花束之中,少女脸上的笑容灿若骄阳。光照在她皮肤上的细腻感被作者表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那双如黑玛瑙般的眸子,让人光是看着,就能感受到画中人的喜悦。
在看到画作的一瞬间,安夏只觉得心底某个尘封已久的木匣子终于被人打开了。刚止住的泪水又喷涌而出,这次怎么擦也擦不干。熟悉又陌生的感受,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曾在梦中见过这幅画。突然,安夏眼中光芒大放,转过头望着男生灰蓝色的双眸,然后猛地抱住双眸的主人,主动吻上那张因惊讶而微张的唇。
惊心动魄的温度让黎暮森双唇发麻,浅灰色的睫毛似秋风中的落叶,簌簌颤抖。特别是心脏,竟然停止了跳动。怎么办?他会不会就这么死去?
直到安夏的唇移开,他才重新恢复心跳。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黎暮森犹如过了一个世纪。
另一边,松开黎暮森的安夏也吓了一跳。她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眼角的余光便扫到墙上的画,一种莫名的情绪迅速掩盖了所有困惑。
“那个……”安夏觉得自己该说点儿什么,但对上黎暮森淡漠平静的眸子,只觉得丧失了语言功能。
黎暮森看起来似乎并不在意,那么她是不是不该如此大惊小怪呢?黎暮森的父亲可是外国人,在外国这样的行为有时候只算打招呼。
“我先回去了。”斟酌许久,安夏再度开口。
听到安夏要走,黎暮森终于发话:“我送你。”
“不用了,那个……画展什么时候举行啊?”
“星期三,Amy说请人算过,那天日子好。我本来打算跟杂志社谈完再告诉你的。”
“哦。”
一问一答后,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两人都不再说话,因为刚才那个吻而带来的燥热,又在空气中窜动起来。
安夏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分地搓了搓衣角,始终不敢看黎暮森的脸。现在的感觉,让她记起小学参加新生入学会时的紧张。
“那……那我到时候再来,我先走了。”捋过耳边的发,安夏匆匆走出画廊。
看着她的背影在转角消失,黎暮森原本淡漠的脸才变色。他睁大眼睛,似乎从梦游状态中惊醒,等到追出画廊时,也只仅抓到一缕汽车尾气。
该死!他才不是不在乎,而是太过紧张。只要一紧张,那张扑克脸就出来了。
黎暮森揉了揉眉心,第一次觉得“面瘫是病,得治”。
望着安夏坐车离开的方向,他不觉伸手轻轻摩挲嘴唇,若有所思。
“哗哗——哗哗——”花洒的水洒了一地,氤氲的雾气模糊了四周的玻璃罩。披散着长发的少女站在水流下,细细清洗满头的泡沫。葱玉般的手指正穿梭发丝间,看见满是雾气的玻璃,顿了顿,伸手拨开依附的氤氲。只是指尖刚碰到玻璃,眉头便皱了皱,然后又像触电般收回,迅速打理好自己后,走出了浴室。
插上吹风机,安夏边吹着湿漉漉的头发,边看了一眼充电充得差不多的手机,然后按下开机键。
“嗡嗡——嗡嗡——”在一阵悦耳的开机铃声后,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就连耳边的吹风机声都盖不住。
安夏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是数量惊人的未接来电和短信,而且全来自一个叫“欧文”的人。她无奈地笑了笑,想起自己不辞而别,便拿起手机拨了过去。
“安夏,你还好吗?你是不是有危险?没关系,你不要怕!你现在方不方便说话?不方便就不要出声,我马上来救你!”
安夏到嘴边的“欧”字还没出口,就被手机那头的人弄糊涂了。这孩子,是警匪片看多了吧?
“欧文。”实在受不了对方的提问,安夏出声打断,“我在家,我很安全。”
“在家?”欧文显然愣了一下,安夏听见他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和那个人在一起,字条不留,电话、短信什么的也没有一个。”
“我确实是准备去找他。不过,他好像也很讨厌我,讨厌到提前离开了这座城市,还换掉了手机号码。”
听安夏说确实是去找叶琛时,欧文心中一惊,但接下来的话又让他放下心来。
“他离开了?”
“嗯,早上9点多,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已经在飞机上,准备起飞了。”
“那你们说了什么?”
“问一些关于以前的事,我不小心忘记的事。”
安夏的语气中没有一丝对叶琛的留恋,欧文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开心,是因为安夏确实不在意叶琛,而难过,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两人在圣诞节的合照那么甜蜜,欧文也看得出叶琛对安夏还有感觉,只是他们都在意的这个女孩,已没有心思再去担忧其他人。她的心早被人偷走了。
“那些事很重要吗?”
“我想……应该很重要吧……”
“可你不是不记得了吗?那你又怎么知道很重要?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太强求的好,顺其自然。”
欧文的话,安夏根本没听进去。叶琛走了,她现在只想知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她溺水的事吗?以前的同学?或者家人?对了,家人!她怎么没想到打电话问自己的妈妈呢?她溺水这么大的事,妈妈怎么会不知道?
“对了,我可以打电话问我妈!”安夏的语气满是兴奋,像是困扰许久的难题终于得以解答。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过后,欧文再度开口,说出的话让安夏的心情摇摆不定。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当时的事情阿姨不知道呢?”
对,万一妈妈不知道自己溺水的事怎么办?当时要是没告诉妈妈,事到如今,她可不想让妈妈再操心,可是眼看就能得到的答案……
“算了。”听到安夏没回答,欧文补充道,“我的话只是参考,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你自己的决定,只是……”欧文的话让安夏握着手机的手加大了力道,“决定好了,便不能后悔。”
挂了电话后,安夏看着漆黑的屏幕,心中纠结不已。她咬了咬下唇,快速打开电话簿,最后停在备注为“妈妈”的号码上。
挂电话前,欧文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决定好了,便不能后悔。
安夏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可以等,等有一天想起被遗忘的所有事,也可以现在就打电话问妈妈,而情况无非两种:一是妈妈知情,然后告诉自己全部的真相;二是妈妈不知情,这样一来,她不仅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还可能让妈妈担忧、难过。
手机屏幕黑了,又被按亮,亮了,又慢慢变黑,来回数次,安夏终于打通手下的号码。
“喂。”当妈妈温柔的声音响起时,安夏突然觉得鼻尖阵阵发酸。
在家的时候,她就常被噩梦吓醒,妈妈每次都担心地陪她一起睡,到最后两人都睡不好。后来,她好过一段时间,但当有一天她发现噩梦又回来了时,毅然决定选择远离锦城,来到楼市。想想,她多久没回家看过父母了。
“妈,是我,我就是想告诉您一声,以后想我了,可以给我打这个电话。”安夏有手机的事还没告诉父母,因为她没想过会一直用。而父母显然也知道她不喜欢用手机,所以平常大家都是上网视频聊天。
“小夏,你们什么时候放假?在学校肯定没家里吃得好,等你回来,妈给你做好吃的。”
妈妈真切的关心和担忧让安夏的眼泪“唰”地往下流。她实在不想经历第二种情况,所以到最后,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就像欧文说的,顺其自然吧!她又何必为了不确定的因素而影响现在的生活。
望着窗外逐渐暗下去的天色,安夏躺在**,浓密的睫毛扑扇了一下。她突然想起在洗浴间的疑惑,当时她打算在玻璃上写字的时候,为什么会纠结是先写“森”字,还是先写“文”字呢?
也许是由于放下了一直以来的执着,也许是由于莫名其妙的好心情,安夏昨晚竟没有再做噩梦。早上一到教室门口,安夏便看见熟悉的背影——
浅棕色的头发,黑色T恤,优雅而自信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在听到旁边有人说“安夏来了”后,笑意变得深沉而浓重。
安夏想,她现在大概明白,有几次欧文看她时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深邃了。
浓到化不开的眷恋,让人轻飘飘的。
“你怎么来了?”安夏本想大大方方地走过去问好,但在众人的起哄中,出口的话不仅变了,听起来还有些害羞的感觉。
欧文看到安夏的反应后内心雀跃不已,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绅士翩翩的一面,笑道:“来给你送早餐。”
“可我吃了。”
安夏的回答让秋儿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用手肘戳了戳身旁的小西和茵茵,三人交流的眼神无一不在表达一个意思:这一听就是借口,想不到小夏在感情方面这么迟钝。
欧文站起身,低下头望着矮自己半个头的人,嘴角的笑意不减反增。他上前一小步,拉近两人的距离,用手指缠绕对方披在肩上的长发,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我就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亚麻色的长发绕在指节分明的手指上,一圈又一圈,松开又缠紧,如此反复。
安夏看着欧文低垂的眼和高挺的鼻梁,脑子里轰轰作响。她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的男生吸引着自己,也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眼前的男生说的话像魔咒。
这个时间,教室里的学生还不算多,但在场的都是些爱起哄的。李静远远地就听到教室里起哄的声音,便想走过来凑个热闹,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刚到后门的位置,就看到教室里站姿亲昵的欧文和安夏。她站的角度虽然看不到安夏的表情,但看得到欧文脸上洋溢的幸福。而就在这时,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她觉得,美得像妖精一样的人此刻说不准会变成修罗。
“李静。”身穿白色衬衣的少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回过头,看到往这边走来的黎暮森,李静连忙上去拉住对方,往反方向拖。
“黎学长,你,你是来找小夏的吧!小夏不在教室,我刚刚看过了!”
“不在?”黎暮森疑惑地看了一眼李静煞白的脸,“你不舒服吗?怎么脸色这么白?”
“白?”李静抬起头看到黎暮森关心的眼神,再想起刚才的场景,煞白的脸突然转为红色,“不,不是,就是,就是……”
李静觉得自己真是个坏人,两次都拉着这么单纯的黎学长避开小夏和欧文在一起的场景。不过她也不忍心让黎暮森在这种情况下知道真相,要知道,也应该是安夏亲口跟他说。嗯,是该说清楚!不管是对黎学长,还是小夏,或者欧社长,都是最好的选择。
打定主意后,李静怕欧文和安夏突然从教室出来,于是问道:“黎学长,你来找小夏有事吗?”
“嗯,我来给她送画展的邀请卡。”说着,黎暮森把画展的票递给拉着他往楼梯方向走的李静。
平平整整的票,和黎暮森平整的白衬衫一样。他一定是怕票皱了,才一路拿在手上的吧!
李静在心中感叹男生的温柔贴心,接过票,纳闷地问道:“怎么有两张?”
难道黎学长这么大方,还邀请情敌一起去看?
李静正想着小说中看过的各种阴谋手段,什么黎学长可能是故意邀请欧社长前去,然后借机羞辱欧社长,或者使计让欧社长看到他和小夏的亲密举止,让欧社长失态,口出恶言刺伤小夏之类的,就听到清清凉凉的声音响起:“给你的,谢谢你帮过我。”
“帮你?”李静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黎暮森感谢自己的话。
“就是在社团那次,谢谢你和我说小夏不在。”
黎暮森的话让李静本就通红的脸更加红了。
“不,不用谢。”
“票就麻烦你给An了,还有帮我转告她,我这几天会比较忙,不怎么在学校,如果她要找我,直接来画廊就好了。”
看着黎暮森笔直的脊背,李静内心的愧疚仿佛形成一个无底洞,不断吞噬着她。而在一旁的几个女生看到李静这副模样,又联系起之前黎暮森对李静的态度,都以为是李静想“麻雀变凤凰”,眼中满是鄙夷和妒忌。
因为愧疚,李静对黎暮森的好感直线上升,也因此对欧文有些偏见,以至于在吃午饭的时候连带郑英承都不怎么理睬。尤其是一边看着欧文对安夏的示好,一边听着郑英承的碎碎念,最后直接端着饭碗走了。
“怎么了?英承,你又得罪静了?”确定李静走远,听不到这边的谈话,安夏问道。
上次茵茵男朋友的事,她至今还是觉得过意不去。
“不知道啊……”郑英承挠了挠头,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明明昨天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小静静不喜欢自己新换的香水?
见郑英承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李静,安夏放下筷子准备过去直接问她,只是放筷子的动作被欧文半路截住。
“感情的问题,旁人还是不要插手好。”
“我只是担心……”
“再担心也没用,想管也管不了,这才是喜欢。”
听了欧文的话,安夏垂下眼帘,点了点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到握着自己手的大掌,只觉得心里有什么甜得化不开的东西,就像昨天亲吻黎暮森的时候……亲吻!这个词刚闪过,安夏便如遭雷劈般愣住了,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法学院的课程和金融系不一样,欧文原本是叫安夏等自己上完课两人一起去吃饭的,可谁知例假提前来访,安夏只好推脱回家。
“我不舒服,今天先回家了,下次再补偿你!”
欧文正在想待会儿去吃什么,要不要看个电影,就发现手机震动,拿起来一看,发件人正是安夏,可这短信的内容让他的期待变成了担忧。
“怎么突然就病了?”
欧文想也没想,飞快地回短信,而收到欧文短信的安夏正在想该怎么回,这头郑英承不小心瞥到好友放在桌上的手机,于是小声说道:“不会是那个……来了吧?”
“……”
几番推敲,安夏正准备直话直说,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事。不过想到跟欧文说这些,她就觉得有些怪怪的,突然又收到对方的回复。
“你好好休息,泡点儿红糖水喝。”
“嗯,我知道了。”
看着安夏回复的短信,欧文的脸上浮上一片粉红。他现在怎么有种身为男朋友的责任感和满足感呢?本来还想等放学后去看看安夏,不过现在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
白色的棉质长裙在天边晚霞的映照下步步生辉,扎成一束的长发随着女生愉快的步伐轻轻晃动,整个城市仿佛披上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赤金色薄纱。
安夏边给欧文发短信,边往便利店走去,突然,眼前出现一个黑影。
“静!”安夏的心情是真的不错,一贯温柔的笑容,此刻如夕阳般晃得人眼花,“你今天也打工吗?”
比起安夏的状态,李静面色复杂,想了想,还是先拿出夹在书中的邀请卡:“这是黎学长叫我给你的。”
李静没有说手上的东西是什么,等安夏接过去才发现上面写着“画展”“举办人黎暮森”等字。
“这是画展的邀请卡啊!做得也太精美了!”长方形的卡片,正面是镂空的花朵形状,安夏惊呼道,“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
看着安夏欣喜的表情,李静有一瞬间的厌恶。她认识的安夏可不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人,明明早上还跟欧文那么亲热,看刚才的样子,说不定正在和对方聊天,转头收到黎学长的邀请卡,还能若无其事地表示欣喜。
想到这里,李静的语气突然淡了下来:“早上,在你们教室外面。”
李静的话音落下,安夏抬起头,满是诧异地望向她。
夹着热气的风吹乱了亚麻色的头发,在安夏的身后飞舞,像是一只翅膀,但遗憾的是只有一只。
除了诧异,安夏的眼里还包含了太多李静看不懂的情绪,她突然为自己刚才赌气式的行为感到后悔。
她也许不该这样直接地说出来。
安夏一只手拿着手机,一只手拿着邀请卡,像是从巨大的震撼中逐渐清醒,只觉得手上千斤重。
从欧文将她从湖里抱上来的那刻起,她似乎就开始不正常了,不仅没有拒绝欧文的吻,还主动吻了黎暮森……
回忆起午饭时心中隐隐的不安,安夏终于明白那种怪异的感觉是因为什么了,她现在竟然在两个男生之间纠缠不清!
“小夏……”安夏的反应完全超出李静的预料,她有些不安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让你好好考虑,毕竟人言可畏……”
看到李静唯唯诺诺的样子,安夏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会好好想想的。”
李静先前突然冷淡的态度,安夏不是没感觉到,但她并没怪李静。
买好要用的物品后,安夏走在回去的路上,还是觉得有些浑浑噩噩。她现在就像刚从一个梦中醒来,又掉进另一个梦里。
想了一夜还是没搞清楚自己的心思,第二天到了学校,安夏再见到欧文的时候,只能先用缓兵之计,和欧文保持一定距离。而欧文也只是以为是安夏身体不适的原因,没有多想。
画展开场当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在楼市,黎暮森可是有着“天才绘画少年”的荣誉,时隔多久,很多人都想看看这位天才成长到了什么地步。
“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有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安夏身穿一袭香槟色小礼服,长发高高盘起,趁黎暮森偷懒来到自己身边,她小声问道。
“这有什么关系,他们对你来说又不重要。”
“可我不能丢了黎少爷的脸啊。”
“呃……”安夏本是一句玩笑话,没想到黎暮森真的沉下脸,托着下巴思考起来,还正儿八经地回了句,“确实。”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圆滑了?”
“认识你之后。”
“对了,静今天有事不能来,她叫我和你说一声对不起,白白浪费了你的好意。”
“如果这也叫浪费的话,那今天在场的可不少。”
经过那晚亲吻的事,今天是两人第一次见面。黎暮森早上看到安夏从出租车上下来时,眼中的眷恋毫不掩饰,不过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当天的事。特别是安夏,更加不想回忆当时的情景。
看着墙边有说有笑的男女,Amy默念了句“扰人好事,不道德,望主原谅”,然后款款走了过去。
“森,沈老师来了。”
看了一眼身着巴洛克风白色礼服的Amy,黎暮森冲安夏歉意地笑了笑,才应道:“在哪里?”
“C区。”
“嗯,帮我照看An。”
听了黎暮森的话,Amy在心里腹诽:小夏这么大个人还需要她照看?不过,面上还是保持着微笑,只是很快,这强装的笑意便被打散了。
“这个……”经过Amy身边时,黎暮森看了看对方身上的礼服,“还是An穿好看,你年纪太大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的人咬牙切齿,他径直往C区走去。
不同于其他作品的柔和,名为《抱着向日葵的少女》的画,颜色鲜艳得让人无法忽视,狠狠地撞击观看者的视觉。再加上这幅画的尺寸,每每经过的人都会投去惊叹的目光。
走到C区,看见站在画前的沈离,黎暮森走过去恭敬地叫道:“老师。”
“这么大胆,狂热的用色,还真不像你平常的风格。”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人,沈离笑道。
“是不像,不过我倒是更喜欢这种。”黎暮森伸手抚上唇,眼神暗了暗。
“这个模特是你请来的吗?”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
“她是专业模特吗?我怎么觉得看起来有些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