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命感觉到在他的背后有一个吸血鬼，吸血鬼虽然没有呼吸，不过命能够闻到那股从他们身体内散发出的人造血的血腥味。

　　佐藤命抱紧了静，他知道静的味道在吸血鬼的鼻子里闻起来就是世界上最好闻的香水，还好他的味道在吸血鬼闻起来是超级难闻的臭味，因此只要他和静在一起，静就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佐藤静是RH阴性血的女孩，对于吸血鬼而言，找到RH阴性血的女孩简直就好像是中五百万元大奖一样的超值大惊喜。吸了RH阴性血女孩的血，吸血鬼就会获得巨大的力量，变成更强大更美丽的吸血鬼。因此，他们甚至不能控制自己不把女孩的血吸干，这也就是没有一个RH阴性血的女孩被其他吸血鬼变成吸血鬼的原因。

　　而RH阴性血的男孩恰恰相反，他们的血对吸血鬼而言就是假冒伪劣产品，难吃，而且没什么营养。更让吸血鬼讨厌RH阴性血的男孩的原因还有，他们感染了极光病毒后不一定会变成吸血鬼，反而有可能都会获得巨大的力量，变成力量强大的非人类。

　　所以没有吸血鬼愿意吸RH阴性血男孩的血，但每一个吸血鬼都向往着抓到一个RH阴性血的女孩。

　　佐藤命抱紧静，屏住了呼吸，他希望身后的吸血鬼不要发现他，千万千万不要。他只是一个高二的男生，他不是超级战士，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才能保护好静。

　　或许他应该感染极光病毒，或许他应该变成非人类，这样就能保护好静了，佐藤命这样想着，拉紧了静。闻着静头发的味道，他感到伤心和痛苦，他不能离开静，静只有他一个亲人了，如果他也变成非人类……

　　痛苦猝然袭来，佐藤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他不愿意让静再流泪了。

　　突然，他背后传来了恐怖的笑声。

　　静开始在命的怀里拼命地颤抖，佐藤命觉得他全身都冷了，背上好像有好多冰的小针在扎呀扎的。

　　“哥哥……”静在他怀里颤抖着说，那声音让命突然感到一股热血冲上了头。他猛地站起来，大叫着向他背后的吸血鬼冲了过去。

　　他撞到吸血鬼的肚子上，吸血鬼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佐藤命毫不犹豫地抬腿用标准的柔道招式给了那个家伙的头部一记猛击！

　　和哥哥佐藤魂不同，佐藤命没有那么聪明的脑袋，但是他的运动细胞一直不错，柔道、剑道、跑步还有弹跳能力都很好。这或许正是他和静到今天都还没有被吸血鬼或者别的什么人抓去的原因吧。

　　佐藤命重伤了那个吸血鬼后，立刻跑了回来，拉着静的手带她往相反的方向逃命而去。还有一个多小时天就亮了，只要这一个多小时里，命能带着静回到日间城的掩体里，他和静就可以躲过一劫。

　　命带着静拼命地跑着，他能够感觉到身后紧跟着他们的跑步声，那种声音好轻好飘，是吸血鬼跑步的声音。佐藤命感到恐惧害怕，但是他现在只能带着静拼命地跑，他不能停，他可以死，但是静要活着，好好地活着。

　　突然，佐藤命感到一阵致命的寒冷，他隐约听见了几声很小的呻吟。他抱着静，两个人很久都不敢有任何反应，直到熟悉的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佐藤命试探地伸出头，整个人瞬间放松了下来，来的人是云海千一，尚德学院高三年级身材最高大的男生，剑道社的社长云海学长。

　　“千一，你吓死我了！”佐藤命放松地说，脸上甚至带上了笑容。

　　“我这么吓人已经很久了。”云海千一冷冷地说，脸上毫无表情。佐藤命的意思是他出现都不做声很吓人，而千一的意思是说他变成现在这个有点儿吓人的样子已经有半年了。

　　月光洒在云海千一高大的身体上，把他的白发、白眉和白得透明的肌肤照得隐隐发光，他整个人都好像蒙着一层银色的纱一样。

　　半年前的极光日里，云海千一感染了病毒，而他和佐藤命一样是RH阴性血的男生。因此，他没有变成普通的吸血鬼，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拥有冰之能力的雪男。

　　说白了，也就是他变成了一种未知妖怪了。佐藤命好笑地看着他，说：“你知道我说的吓人不是指你的白头发。”

　　“我知道。”云海千一冷冷地说，白了佐藤命一眼，“这里不是开玩笑的地方吧！”

　　佐藤命点点头，视线的余光看到了云海千一身后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冻成了冰块的吸血鬼，问：“千一，你杀了他们吗？”

　　“我倒是想，不过血腥味会引来更多的吸血鬼，我可不想惹麻烦。”云海千一冷冷地说，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

　　佐藤命点点头，想到了什么似的：“谢谢你，千一，你救了我们。”

　　“如果不想我再救你们一次的话，你最好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云海千一有点儿不爽地看了佐藤命一眼，视线又扫到了他的妹妹，说：“还有你的妹妹，你们不知道她在吸血鬼的眼里是个超级大蛋糕吗？”

　　“我知道，我知道……”佐藤命不断认着错，抚摸着怀里佐藤静的头。静在他的怀里害怕地盯着云海千一，一副非常抱歉的样子。

　　“你们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躲起来？”从僻静的小路回人类掩体的路上，云海千一冷不丁问命。顿时佐藤静在命身边吓得哆嗦了一下。

　　“你的口气为什么不能好一点儿呢？”佐藤命反问回去，千一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配合他超级高大的身材还有全白的毛发，冷不丁看上去还真的有点儿吓人。

　　千一看了一眼佐藤静后，冷冷地说：“又是因为你妹妹吧。她这次又干了什么蠢事？”

　　看得出来，云海千一不喜欢佐藤静。实际上云海千一跟任何人都合不来，以前在学校里他就是独来独往的大王，被学弟学妹们称为“移动人肉冰山”。他家里好像很穷，所以他从小就出来打工，养成了少年老成，不爱和人说话的性格。

　　在以前，这座城市还没有变成极光都市那会儿，佐藤命就是学校里唯一和他有话说的人。这还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得已而为之，谁叫佐藤命是剑道社的副社长，而千一是社长呢？

　　换句话说，极光日之前佐藤命就是千一唯一的朋友，现在，千一变成了这个样子，就更加不可能有其他人成为他的朋友了。

　　“弱者就应该待在弱者应该待的地方，不要给大家惹麻烦，弱者没有任性的权力。”千一一本正经地对佐藤静说，说得静都快要哭出来了。

　　“千一！不要用这种口气对静说话啊！”佐藤命挡在千一面前。

　　千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她又不是我的朋友，现在局势这么乱，她还到处惹麻烦。她不知道她自己就是一个大麻烦吗？你太溺爱她了，命！”

　　“我的家事不用你管，千一。”佐藤命口气也冷了下来。千一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千一一眼，两人都不再说话。一行人找到了一个离他们最近的写着“人类掩体，吸血鬼禁入”的地洞钻了进去。

　　在晚上六点之后，要走进人类掩体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地洞中都有高压电屏障，他们根本进不去。不过，一般情况下吸血鬼根本就不会走近这种地洞，所以只要待在里面还是比外面安全很多。

　　地洞口又冷又潮，散发出一股腐烂的臭味。佐藤命找了块稍微舒适一点儿的地方坐下，让静坐到他怀里，以免她受凉了。静推辞了一下后，安静地让命抱紧了她。

　　自从发生极光事件后，两个人就一直相依为命，如果没有命，静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是被日间政府抓到RH阴性血管理所去关着了，还是已经被吸血鬼吃掉了，她不知道，她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如果没有命，她早就死了，她对此深信不疑。

　　而她总是给命惹麻烦，今天如果不是她为了抓那只没有躲起来的小狗，命和她也就不会在天黑之后还待在掩体外，被吸血鬼发现而遭受追杀了。

　　想到这里，静内心一阵苦涩，她忍不住抱着她的命说：“哥哥，对不起。如果没有静，就好了，是不是，哥哥？”

　　“傻瓜！”佐藤命抚摸着静柔软的长发，声音温柔低沉，“如果没有静，哥哥早就去天国见爸爸妈妈了，是静让哥哥这么勇敢，这么坚强的。静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

　　“可是千一学长说……”

　　“千一的话不要听啦！你看千一全身上下都是白色的，他是雪男哦。”佐藤命在黑暗的地道里做着鬼脸，引得静忍不住笑起来，“雪男的体温是零度，所以千一的感情也是零度，他的话不用去听啦。因为我们是三十七度的人啊。”

　　“是的哦。千一是雪男，体温是零度，吸血鬼的体温是十七度，人才是温暖的三十七度……”听了佐藤命的话，静忍不住喃喃自语。

　　“静和我都是人，我会保护静，让静一辈子做37度温暖的人的！”佐藤命摸着静的长发，默默许诺。

　　他会保护静的，他为了静可以和任何人作战，哪怕那个人是他的哥哥佐藤魂，他也在所不惜。

　　我会保护你的！佐藤命疲倦地闭上了双眼。

　　因为我只有你了，静。

　　阳光穿过高楼间的空隙，直直地照射在命卧室外的凉台上。佐藤命揉了揉眼睛，从**挣扎着爬起来，虽然极光都市的夜生活对于人类而言等于零，不过他好像还是习惯睡懒觉。

　　唉……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的成绩才一直得不到提升的啊！佐藤命是佐藤家最不会读书的人，他呀，看到数字就会抽筋晕倒，口吐白沫。

　　好奇怪，今天早上家里怎么没有香味，通常情况下，静都会好早好早起来，做早餐给佐藤命吃的。

　　佐藤命揉着太阳穴，从**坐起来，终于想起了些什么。前天晚上，他和静错过了日间都市宵禁的时间，结果遭到了吸血鬼的追杀。静在逃跑的过程中扭伤了脚，而他们也是靠着云海千一的帮助才脱险的。

　　下一次不能再让云海千一帮助自己了，找回一点点清醒的佐藤命对自己说，毕竟千一那个人一心只想着杀吸血鬼，还要把自己也变成变异人和他一起去杀吸血鬼，太危险了。佐藤命的责任是保护好佐藤静，维护世界和平什么的，还是让千一这样彪悍的变异人去做好了。

　　命做了决定，穿好了衣服，走下楼，出门，走到房子外繁华的商店街。这条商业街有着五十多年的历史，五十多年前街上的建筑就是这个样子了，老板好像也没怎么变过，都是儿子接替爸爸的活，女儿接替妈妈的，整条街上的人都相互认识，关系都很好。

　　命在他常去的面包店买了面包和牛奶当早餐，回家的路上他看着那些关着门的店面，内心一阵凄凉。

　　现在的商业街，白天只会有四成不到的店面开门，因为其他店子的主人要么变成了吸血鬼，要么就已经不在了。

　　商业街上虽然还是人来人往，处处充满笑容，但是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的感觉是再多的笑容也无法掩盖的。命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笑起来，他觉得只要常挂着微笑，人就会乐观向上，充满希望。

　　拿着早点回到家，静已经起床了，勉强着自己靠在栏杆上，给凉台上的雏菊浇着水。他们现在寄居的这户人家的凉台上种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命的家里也有一个这样美丽的凉台。命心想这座房子曾经的女主人一定和他妈妈一样，是一个非常温柔非常能干的女人。在佐藤命的心里，他的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命瞧着凉台上忙活着的静，内心感到一阵温暖，静一定也会变成一个跟妈妈一样好的女人，他相信。

　　“静！吃早餐了！”招呼着静过来吃饭，命一边找来了药酒，在静坐下来吃东西的同时，给她受伤的脚擦药酒。

　　“哥哥，我自己来！”静满脸通红地反抗着，命瞧了她一眼，狠狠地说：“你才不知道怎么擦药酒呢，我可是剑道社的副社长，听我的！”

　　“哥哥，我不是小孩子了！”静不高兴地抗议着，脸上却露出了笑容。

　　命不管她，自顾自地给她揉着脚。虽然已经过了两天了，但静的脚踝依旧肿得好高好红，对扭伤特别在行的命知道这种情况下最好是应该带她去看医生的。但是命不敢带静去看医生，他甚至不敢让静去上学，或者带着她回到他们自己的家。

　　因为——他们是RH阴性血的人。

　　这座城市变成极光都市之后，很多事情被改变了。其中之一就是占城市总人口十万分之一不到的RH阴性血的人变成了这座城市里的异类。

　　RH阴性血的男生只要感染病毒就有可能变成奇怪的生物，成为吸血鬼和人类社会共同的敌人。所以他们遭到了疯狂的追杀。现在的他们，要么已经被杀死，要么被集体送去了一个特殊的秘密研究所，做研究极光病毒用。

　　而RH阴性血的少女，是所有吸血鬼梦寐以求的圣物。他们会疯了一样追逐她们，所以对于日间政府而言，RH阴性血的少女也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关键时刻能够拿出来和吸血鬼谈判。因此，所有RH阴性血的少女都会被政府关起来，至于关到哪里，未来的命运如何，没有人知道。

　　想到静会被关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而且随时有被拿出来当作礼物送给吸血鬼的危险，佐藤命就难以接受，他决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晨光中，给静慢慢地仔细地包扎着脚踝，佐藤命希望他不要老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的未来希望什么的。只要和静在一起，多一天都可以，多一天他都会很幸福。

　　“哥哥，我们一定要搬走吗？”稍微吃了一点儿早餐，静突然抬起头问，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好像在拼命藏起忧伤，“真的不能住在这座房子里了吗？我喜欢这座房子，它很像家。”

　　静的话让命犹豫了一下，他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坚定地说：“不能住在这里了，找到合适的地方，我们就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

　　“这里怎么会不安全呢？”静忍不住问，眼眶慢慢变红了。

　　命抬起头看着客厅里向阳的桌子上摆着的那些相片，有静跟命一起升学进入魂所在的学院时微笑的照片，还有命获得区运动会一万米冠军时的照片，还有圣诞夜的晚餐时三兄妹和父母一起的合照，大家都快乐地笑着，有爸爸妈妈……还有魂。

　　“命哥哥，你说魂哥哥会不会……”静没有说下去。

　　“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哥哥了……”佐藤命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让自己在静面前变得狂躁，只是忍不住将才说出来的话又重复了一遍，“那个人已经不是我们的哥哥了。”

　　“魂哥哥应该不会……”静小心地说，命打断了她：“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会连家都没有，只能……”

　　命看着这间他们用来容身的房子，这里的窗户、这里的家具、这里的地板……所有的一切虽然温暖，但都是陌生的。这座房子不属于佐藤命，也不属于静，这里只是很多很多在极光日之后就没有了主人的房子中的一座而已。

　　极光日之后，没多久命就带着静离开了他们原来的家，随身只带了这些照片，还好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容身的房子。房子里什么都有，钱、孩子穿的衣服、父母的东西……就好像它的主人只是出外度假了一样，其实它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而这样的房子在极光都市里不占少数。

　　极光日之后，没几天，佐藤魂回家了，带着咆哮的吸血鬼同伴……因为佐藤静是珍贵的RH阴性血少女，而魂在被极光病毒改变后，变成了夜间生物的走狗。

　　命痛苦地闭上眼睛，转过身面对静的时候，他脸上的愁苦烦恼已经一扫而光。对静要微笑，不能让静哭泣，他对自己这样说。他在静的身前蹲了下来：“静，今天想做什么啊？”

　　“还能做什么啊？又不能去上学。”静有点儿抱怨地说，不过旋即就露出勉强的笑容，对命说，“我知道哥哥又要说什么了，你会说如果不看书，跟不上进度，就算有机会上学了，静也会被班上的同学耻笑的。静会听命哥哥的话的。真头痛啊，明明成绩最差的人是命哥哥，明明以前都是静要命哥哥好好学习的，明明……”

　　看着唠叨的静，佐藤命眼中闪过一丝怜爱，伸出手温柔地拍了拍静的头，对她说：“静一定能再上学的。这只是暂时的，这个城市会变好的，吸血鬼和人类已经能够和平相处了，一定还会越变越好的。静能够再上学的，穿水手服，然后再和谁谁谁，那个臭小子在一起来气她的老哥。”

　　“才不会那样呢！”静反驳道，命摸着她的头，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一切都会变好的，除了云海千一那个家伙永远就那个样子不会变了之外，一切都会变好的，变回以前的样子。相信我，静，相信我！”命轻轻地说，眼中闪着希望的光芒。他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为了静，为了静一切必须变好。

　　突然，他的BP机响了起来。

　　极光日之后，为了躲避佐藤魂的追杀，他和静都把手机扔掉了。但是就算这座城市已经变成了吸血鬼和人类共存的奇怪都市，科技还是不会一下子就退回石器时代的。因此，没有手机真的很不方便呢。所以佐藤命找到了这个，非常非常古老的都已经没有人在用的BP机，方便特殊的人能够在特殊的时间找到他。

　　知道他号码的人除了静，还有两个，一个是云海千一，另一个……

　　“静，好好看书，我昨天看到书房里有一个大箱子，里面好像装的是过期的时装杂志，静一定喜欢看那个吧。”佐藤命说着话，把BP机收了起来。

　　静看了他一眼，知道哥哥又要去办那些不能让她知道的事去了，于是乖巧地**着腿说：“我才不看时装杂志呢，不过我今天要把阿布的书都看完，所以哥哥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佐藤命点点头，在离开前，不放心地对静说：“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嗯，哥哥说——如果有危险就大叫。”静头也不抬地说，佐藤命满意地点点头，下楼，向阴暗的车库走去。

　　“5555……”BP机上的数字是一大串“5”。

　　是“呜呜呜呜……”的意思啦。

　　佐藤命头痛了一下，哎呀，紫川洲还真是没变呢，什么时候都不忘装可爱恶心别人，他不知道他那张超级阴郁的脸很不适合装可爱吗？

　　佐藤命无奈地打开车库的大门，一辆全黑的劳斯莱斯驶了进来。所谓全黑的劳斯莱斯，说的是连它的所有的车窗玻璃都是黑色的，紫外线完全不能透入。

　　等整个车子驶进车库，佐藤命的BP机上又出现了一行数字：“000000000……”

　　这又是什么意思啊？佐藤命懒得去想，遥控着车库的大门，让整个车库变得阴暗没有阳光，变得安全。

　　此时，劳斯莱斯的车门终于打开了。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率先映入佐藤命的眼帘，然后是浓重的古龙水的味道，最后，那个穿着合体的订制西服，身材修长漂亮的少年才优雅地从车子里走了出来。

　　他抚了一下有点儿乱了的头发，冲佐藤命露出笑容，点燃一根香烟递给了佐藤命，再自己也点燃了一根。顿时，阴暗的车库开始被蓝色的烟雾占领，烟雾中，佐藤命看清了少年的脸，苍白、阴郁，高挺的鼻梁在日光灯的冷光下泛着光，显得分外打眼，少年的双眼乌黑而深邃，好像没有风的深夜里天空中的北极星。

　　他挑着眉毛，细长的眉形以及纤细的嘴唇线条，让他十分适合此刻的表情——带着讥讽和绝望的微笑。

　　“命，船票准备好了。”吸完一根烟，少年终于开口说道，拿出两张船票递给佐藤命。

　　“哦，辛苦你了，洲。”佐藤命望向少年，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的事，不过，你们要小心。我听说……”紫川洲眉头皱了起来，“总之现在是乱世，什么地方都很危险。我怀疑政府，无论是我的政府还是你的政府，都应该清楚偷渡船的事，他们只是不屑于去管，或者有别的打算。所以船票虽然有了，但是我担心……”

　　“我会保护好静的，洲。”佐藤命轻声地说，从紫川洲的手里又拿走了一根香烟，点燃吸了起来。

　　以前在学校里，他们两个就经常这样，偷偷地跑到天台上去吸烟。紫川洲总是义务承担着“香烟提供商”的身份，原因有两点，一，他家很有钱，紫川义博是这座城市里最有权有势的人之一；二，紫川洲是佐藤静的男朋友，因此嘛，佐藤命当然有资格吃他的用他的。

　　以前在学校里，紫川洲还是人类那会儿，他就是这个样子，玩世不恭，喜欢挂着一张阴郁的脸装可爱，还喜欢到处显摆他的劳斯莱斯。

　　以前……

　　紫川洲从嘴角移开吸了一半的香烟，烟蒂上有一个小小的牙印，那是吸血鬼特有的符号。苍白的獠牙时不时从他绷紧的嘴部线条里露出来，彰显着他和佐藤命的不同。

　　不过还好，佐藤命这个人，似乎善于没心没肺。他很容易让自己忽视这些细节，和奇怪的生物好好相处，比如说全身雪白的云海千一，再比如说眼前已经变成吸血鬼的紫川洲。

　　“洲，你有什么打算？”命一边吸烟，一边转过身问紫川洲。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每天吃饱了就睡，混吃等死啊！”紫川洲玩世不恭地说，视线故意躲避着佐藤命。

　　佐藤命盯着他，脸上没了笑容：“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和静今天晚上就坐船偷渡离开极光都市，你要不要见静最后一面，她一直很想你，你知道的，她喜欢你，虽然我好讨厌你的！”

　　“呵呵呵……”紫川洲忍不住笑了起来，大笑着说，“命啊，不要总是把讨厌我挂在嘴边呀，我可是……”

　　他突然不说了，眼中堆满了忧伤。

　　以前，每次命说讨厌他时，他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命啊，不要总把讨厌我挂在嘴边呀，我可是要成为你妹夫的男人哦。”

　　但是现在……

　　“洲，你要见一下静吧。出事之后，你还没有见过她呢，算起来都半年了。她一直想见你，她……”佐藤命觉得说这些话好悲伤，“她喜欢你，你也还喜欢着她啊，你们是恋人，在再也看不到对方之前，总要见一面吧。”

　　“命……”紫川洲说着话，低下了头。

　　佐藤命掐掉手中的烟，走过去，对他说：“船是今天晚上的吧，那么……今天如果不见面，你们就再也不会见面了。静……静她就在楼上，我叫她下来。”

　　说完，佐藤命就要转身上楼。

　　“不要！”紫川洲喊住了他，“我不要见静！”

　　“洲……”

　　紫川洲愣了一下，嘴角露出傲慢的笑容，扬了一下头发说：“瞧，就算变成了吸血鬼，我还是最有钱，最帅的那一个。好多好多美女抢着喜欢我呢，我还年轻，根本就没有到交固定女朋友的年纪啊，所以……我和静分手了啦，刚好借这个机会分手，多好啊！”

　　“洲！”佐藤命打断紫川洲的话，有点儿生气地望着他说，“你还真是讨厌！你以为你说谎话能骗过我吗？大少爷！我佐藤命才是那个成绩很差，一天到晚说谎的人好吧！而且说到帅哥，我才是最帅的那个呢！我才有资格不好好对待难得得到的女朋友！”

　　“我是真的不喜欢静了！”紫川洲吼道。

　　“那你就当面对她说啊，跟她说分手啊！现在就去！”佐藤命给他吼了回去。

　　“你好讨厌！”

　　“你也是！”

　　互吼完毕，两个人都不说话了。

　　“命，我是吸血鬼，虽然……”紫川洲看了命一眼，虽然很悲伤，还是忍不住笑了笑说，“你的味道真的太臭了，我没有兴趣开餐。但是……静……静……”

　　痛苦爬满了紫川洲的脸，他哽咽了很久才终于说出来：“我不想伤害静，但是我真的已经不能再见静了。我很害怕，命……对不起。”

　　听到紫川洲说对不起，佐藤命的心霎时间软了下来。

　　好难过，为什么要有极光病毒，为什么所有的美好回忆都只能是以前，以前。这样的生活还要继续多久？

　　他和妹妹还要躲避多久，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跟以前一样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微笑？

　　“洲，对不起。”

　　“不要说了，命，我们两个的话题不是仅限于足球，足球，足球的吗？”紫川洲突然大声地说，“不要因为我变成吸血鬼，我们两人的谈话内容就改变了好不好！不是说第一届吸血鬼和人类足球联赛要开打了吗？”

　　“哼……是啊。弄得好像这个地方好和谐一样，其实……”佐藤命懒得再说什么，伸手想再拿一根香烟，却在中途改变了方向拍了拍紫川洲的肩膀。

　　“好兄弟！”他说。

　　“少来了，浑蛋！”紫川洲拍掉他的手，阴郁的面孔上却浮现出笑容。

　　“一定要保护好静，让静幸福哦。”突然，紫川洲这样说，然后钻进了他的劳斯莱斯，关上门，发动了汽车。

　　“祝你好运！”紫川洲在发动汽车前，伸出头说，“记住，如果看到任何危险的苗头就立刻逃走，还有有事情记得打我的手机。我会想办法出来见你的，我会……”

　　紫川洲想了想没再说什么，实际上佐藤命知道他要说的话是什么。

　　只要打电话给紫川洲，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来帮助他。

　　“紫川！”佐藤命在紫川洲的全封闭车窗外喊他，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见，不过他还是要说完最后一句话，“如果以后这里恢复原样，我们还要跟以前一样，好不好？”

　　紫川洲似乎没有听见他最后喊的话，不过等他的车子离开佐藤命的车库，他的BP机又收到了一条信息：“80”（注：极光都市里“笨蛋”的谐音）。

　　“啊……”佐藤命无奈地摇头，嘴角却扬起笑容，“好过分啊，用得着骂人吗？”

　　送走紫川洲，佐藤命低下头看着他手里的两张船票。虽然各国达成了协议，不允许极光都市的人离境去别的国家，但是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完全不漏风的墙。所以佐藤命很早就听说在极光都市的边缘地带，穿过铁丝网层层封锁的区域，每天黄昏时分会有帮助极光都市的人类偷渡去别的国家的船。

　　只是船票很贵，佐藤命从来没有期望过。想到这里他不禁再次望向紫川洲离去的方向，如果紫川没有变成吸血鬼，那么他们就可以一起离开了吧，离开这个糟糕透顶的地方。

　　他收好船票，低头走上楼去。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但佐藤静表现得完全不知道佐藤命去干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一样。看到他上楼来，她只是皱起眉头说：“好臭哦，哥哥身上全是烟味。”

　　“嗯……”佐藤命闻了一下自己，也皱起眉头，“是哦，好臭。”

　　他故意不去看静的眼睛，怕静会问起更多的东西。

　　墙壁那么薄，房间的隔音效果又不好，静怎么可能不知道是谁来了，毕竟紫川的声音，低沉中带着淡淡的沙哑，是那么好认，那么熟悉。

　　静当然也听见了，不过她需要表现得乖一点儿，她明白在这个奇怪的大都市里，好多事情只能忍耐和默默地放弃。现在不给佐藤命找麻烦，不让命感到难受，就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所以她默默地忍耐着，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没有听见紫川的声音，没有想去找他、去见他想到发疯。

　　“静啊。”佐藤命在一边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书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紫川刚刚过来了。”

　　“嗯，我知道。”静点头，悄悄藏起眼中的伤感。

　　“嗯，他给了我们两张票。”命从口袋里摸出船票。船票看上去非常的破旧，不过它却承载着希望——离开这个城市，不再被人追杀的希望。

　　“静，今天晚上，我们就能一起离开极光了。”佐藤命柔声说，在静的身边蹲了下来，捧住她的手，嘴角扬起温暖的笑容，“我和静，就可以过正常人的日子了，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真的……可以吗？”静有点儿小心地问，就在刚才电视里的播音员还不断在说离开极光是不被允许的。

　　“总归是一条出路啊。”佐藤命没忍心说出真相，待在这座城市里，身体里流淌的是RH阴性的血液，终有一天，他们会没命的。终有一天他会无法保护静的，他没有说……他不会这样说的。

　　“静，就在今晚了，我和静一起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坚毅的光从佐藤命眼中迸发出来，他盯着静说，“我们马上准备好，相信我，今晚我们就能获得重生。”

　　“再也没有吸血鬼，没有RH阴性血，没有日间政府和夜间政府，晚上想看多久月亮就看多久月亮，不用躲起来，不用遵守不平等的协议和条款。”

　　“可以吗？”静再次问，目光落在桌子上三兄妹的照片上。

　　佐藤命回头看了一眼照片中的魂，现在那个叫做佐藤魂的男人已经是吸血鬼队伍中最强大最邪恶的一个了。

　　“可以的！”佐藤命握紧静的手说，“我和静，从此以后就只有我和静，我不会离开静的，一定不会。我们会生活得很好很好，住在海边，听着潮汐声入睡，在朝阳下醒来。每天去海里找最新鲜的螃蟹，用兰花给静编制花环，每一天都很开心很开心，很快乐很快乐。静，你说，好不好？”

　　“嗯！”静终于点了点头，虽然内心还有一些担忧，但是她不愿意让命期盼的目光落空，不愿意破坏命对美好对希望的坚持。

　　“好吧！那么现在就把东西收拾一下，晚上……”佐藤命吞下一口唾沫，“我和静进行最后一次探险，之后就不会有事了，我们会幸福的。”

　　“好的！”静回答着站起来，手和命的紧紧地拉在一起。但是当她的视线瞥到身边桌子上的照片，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以前，三兄妹总是在一起。静的身体不好，只有成绩好。命是学习白痴，但是身体素质特别棒，大家都说他的大脑大概是长到腿上了。只有魂是那样优秀，几乎完美。三兄妹在一起，魂就是大家自然而然的中心，是命和静最坚强的依靠。

　　但是现在……

　　静又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命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揉着她浅棕色柔软的长发说：“静，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无论怎样。”

　　佐藤命一直关注着窗外的天色。

　　窗外的夕阳渐渐没入地表，天地笼罩在一片壮烈的血色中。

　　他的手一直放在窗外，此刻阳光洒在上面，把皮肤变得干燥起来。他感觉到皮肤也被血色染透，望着天边的落日，呼出胸膛里的空气，留下一大片空**无边的惆怅在肋骨间盲目地到处撞击。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他的视线融入在那深深的血红色中，一寸一寸随着夕阳的落下，被逐渐加深的红色占满。

　　偷渡，离开？

　　今晚一定能够成功吗？佐藤命想着这些，在暮色的宁静中，从衣柜里翻找到一把瑞士军刀，他把军刀藏进了靴子里。又从厨房里找到了一些别的方便携带的武器，然后把这些武器都藏在了行李袋上方便拿到的地方。

　　最后，是一把武士长刀，那是暴乱的那天，他带着静从街上逃跑，路过上学路上必经的古董店时，发现店子的橱窗玻璃被人砸坏了。他看到那把刀，他一直向往着的，有着纯黑刀鞘的武士长刀。

　　因为所有的人都在逃跑，因为所有的人都在哭号，因为那家店子已经被完全损毁了，命稍稍犹豫后自然而然地拿走了那把刀。不过，真的会用上这把刀吗？他将刀从刀鞘中拉出来，刀锋在空气中泛着寒冷的光，好像能把周围的空气都冻住。

　　佐藤命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伤害什么人，或者说杀人，但是如果是为了保护静，他想他会去做的。

　　收好刀，他把它插进了皮带的空隙里，就跟真正的武士那样。

　　等他打理好一切，把武器都准备好，才发现静已经在门边看了他好久了。

　　“静，你看我像不像武士？”佐藤命咧嘴笑着问。佐藤静愣了好久都没有反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露出点儿微笑，关切地问命：“哥哥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佐藤命笑着摇摇头，说，“我不会有事的！”

　　他又望了眼窗外血红的夕阳，是出发的时候了。

　　“静，不要离开我分毫。”命压低声音说，拉着静走出房门。外面的街道上，商户已经纷纷收拾东西躲进屋里，属于吸血鬼的夜晚要来临了。擅自行动的人类，将被无情地对待。

　　命看了下表，他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赶到码头，再晚点儿，太阳就会彻底落下，夜晚将来临，整个都市将被霓虹灯和吸血鬼充斥。

　　事不宜迟，他转过身最后望了眼静，拉着她向码头狂奔而去。

　　十分钟……

　　九分钟……

　　八分钟……

　　七分钟……

　　六分钟……

　　五分钟……

　　四分钟……

　　佐藤命一边奔跑，一边看着他的表，时间在飞速过去。他憎恨自己不能跑得更快些。

　　三分钟……

　　两分钟……

　　他已经看见码头的颜色了，深蓝色的海水，还有把海水和陆地绝对隔开的几层厚厚的铁丝网。他先要穿过这些铁丝网，走到海岸线上才能登船。但是他好像真的已经没有时间了。

　　一分钟……

　　糟糕！

　　佐藤命埋怨着自己，就在这时，整个城市里响起了汽笛一样的警报声：“现在时间是极光历二月十二日，现在时间是晚上六点。极光都市现在由夜间政府接管，还在外面游**的人类，你们的生命将不受日间政府保护。”

　　糟糕！

　　太糟糕了！不过佐藤命心头还存着希望。静在他身后握紧了他的手：“哥哥？”

　　“没事！就要到了！”佐藤命望着遥远的海岸说，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亮光，佐藤命惊讶地看着那道光直接向海岸射了过去。

　　然后，极其突然的，海岸上有什么东西被炸开了，发出耀眼的火光。佐藤命听见火光中有人在呐喊，他睁大眼睛望过去，看到火光之下，一条船的形状若隐若现。

　　是那条船，紫川为他和静准备船票的离开极光都市的船。

　　紧接着，他听到了汽车轰鸣的声音。人类是不敢在警报发出后开车出门的，所以这个时候开车的人一定是吸血鬼。

　　虽然还搞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出于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佐藤命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就拉着佐藤静向远离街道的地方跑了过去。

　　一定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一定要！望着前方被暮色染得血红的海滩，佐藤命陡然间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天空中有一道白色的长长的云一样的东西，他抬起头，终于搞清楚之前那道红色的亮光是什么了。

　　军用飞机，天空中居然有军用飞机飞过。他拉着佐藤静来不及想这到底是怎么了，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前方的海滩上放着的几艘破败废弃的军舰上。那应该也是极光日之后被遗弃的东西，因为这里的所有人都不被允许出去，那些航海用的军舰也就没有用处了。

　　佐藤命拖着静，静在他身后发出轻微的哼哼声，他知道那一定是静扭伤的脚在痛。可是他不能停下来，被吸血鬼抓到，他们都会死的！

　　一直跑，一直跑，他们终于跑进了那堆军舰的废墟里。佐藤命将静保护在身下，行李被他丢到了一边，手上依旧紧紧握住的只有那把武士长刀。

　　拜托了，千万不要出事。

　　他透过甲板的缝隙朝外面望过去，这才看清楚海滩上发生了什么事。那艘偷渡船已经在那颗炮弹的攻击下被炸得粉碎。来不及上船，或者是从船上侥幸逃生的人在海滩上四散逃开，拼命地喊叫着想要躲起来。

　　不过，很快就有好几辆黑色的悍马车开到，车上一大堆裹得很严实的黑衣人陆续钻了出来。佐藤命看了下海岸线，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但是还有很浓烈的暮色。那些黑衣人一定是采用了某种护具的吸血鬼。

　　“哥哥，是吸血鬼！”

　　“是的，静，不要怕。”命抱紧静，虽然此刻，他自己都害怕得颤抖了起来。

　　厮杀声不断传来，命紧紧地抱住静，用手指捂住她的眼睛。讽刺的是，就算是这样的画面，它还是合法的，命在那些厮杀声里听到，有一个吸血鬼正用公正而毫无感情的声音对海滩上试图偷渡的人类说着：“你们因为违背了极光和国际政府签订的互不干涉法案，以及违反了极光的夜间政府宵禁政策，而遭到逮捕，并自动放弃生命权。”

　　“哥哥，我们怎么办？”静小声地在命的怀里呢喃。

　　命抱紧了她，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天越来越黑，荒凉的海滩上没有灯，什么都看不见了，而他们所在的地方，并不安全。

　　“我们必须转移到安全的地方，放心，不会有事的！”这样说着的佐藤命心里完全没底，寂静的空间里，只有他的呼吸声被一下一下地放到无限大。

　　他知道等那边的厮杀结束，那些敏感的吸血鬼一定会注意到他和静的。所以他必须赶在那边的厮杀结束前，赶快逃走。

　　“静的脚还行吗？”佐藤命低下头，借着最后的光线看了一下静的脚，“还行吗？”

　　静知道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咬着牙重重地点了点头。

　　“无论如何坚持一下！”佐藤命咬牙说，拉着静的手飞快地跑了出去，一定要赶快找到一个容身的地方，哪里都行，否则……

　　身后传来嘈杂的人声，佐藤命模糊地判断出在他身后大约有五十多个吸血鬼吧。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武士刀，脑海里有点儿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多很多动漫里常出现的情节。那些超级英雄们总是可以以一敌百，他们挥舞着长刀，顷刻之间就能带着他们心爱的人到达安全的地方。

　　如果我也是那样的超级英雄就好了，就好了！佐藤命一边没命地向前跑一边绝望地在心里祈祷。他只想保护好佐藤静，只要能够保护佐藤静，怎样都行。

　　突然，他听到身后的一个吸血鬼喊了一声：“咦，那里……”

　　糟糕，被发现了！

　　佐藤命才想着，突然看到了前面的街道上有一个黑色的洞口。是下水道的入口，虽然不是吸血鬼免入的人类庇护所，不过……

　　佐藤命来不及想更多，拉着静躲了进去。

　　另一边，海滩上的吸血鬼看着佐藤命和静消失的背影，开始尖声笑起来：“没关系，漏网之鱼就让夜巡者去处理吧。”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兄弟们，今天晚上我们又可以开美食派对了！”为首的吸血鬼回头望向海滩上被他们制伏的人类，脸上露出了阴冷残忍的微笑。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我们不是同类吗？就在半年前，我们不是还一起上学，一起在餐馆里用餐，一起去看演唱会吗？佐藤命拉着佐藤静在阴暗潮湿的下水道地宫里拼命地跑着，他也不知道他到底要跑到哪里去，但是他知道他一定要跑，不跑，他和静就会没命。

　　为什么？

　　踏过下水道里黏稠肮脏的地面，他的心在不断地追问，为什么会这样？

　　大家不都曾经是朋友，爱人，或者……

　　脑袋里突然闪过佐藤魂的样子，心脏部位一阵毫无准备的抽痛。

　　亲人吗？

　　“命！好痛！”静大叫着突然在他身后停了下来。命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下水道里发霉变质的空气，全身的肌肉都在紧张地疼着。

　　突然，他听到了脚步声，非常轻，不像是人类的脚步声。他转过头，望向不知名的方向。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不过他似乎有种天生的直觉，能够感应到危机。

　　“躲到我后面去！”佐藤命压低声音命令道，把右手上的武士长刀交到左手，右手握紧刀柄，慢慢地拉出了刀鞘中的刀。

　　一道手电筒的光芒逐渐从下水道的另一端射了过来。

　　佐藤命右手握紧刀，上学时和人对战的画面一幅一幅地从眼前闪过，他不断对自己说：“你行的，为了静，为了静！”

　　光线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握刀的手开始冒出汗来。他已经下了决心，不论眼前的吸血鬼是谁，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挥下刀。

　　光离他更近了，他的眼睛被光闪到了，就在此刻他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声：“命学长！是命学长吗？”

　　命学长？

　　佐藤命不敢相信他的耳朵，他眨着眼睛想用力看清楚眼前的人。

　　一头棕色的齐耳短发，一双不大却闪亮的眼睛，还有小小的鼻子和鼻子上淡淡的雀斑。

　　“难道是萌子？千鸟萌子？”佐藤命忍不住问。

　　对面的人露出幸福欢快的笑容：“是我，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