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
沐浴在烈日下的庄园,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梦幻气息,窗外的蔷薇花在灿烂的阳光中依然绽放出娇艳妖娆的姿态。
充满浓郁法式风格的餐厅内。
颜管家推着颜沐枫坐着的轮椅来到餐桌前,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法国餐,还有地地道道的法国红酒,浓浓的酒香味弥漫了整间餐厅。
虽然坐在轮椅上,但颜沐枫的姿态依然优雅如王子,举手投足间隐隐透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
他双手拿起餐具,准备开始用餐时——
一只纤细的手臂将他面前的午餐迅速端走,继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碗小米粥。
颜沐枫看了一眼眼前的粥。
然后再侧转过头去,看着站在旁边的纪欣语,没有说话,却用眼神发出了他的疑惑。
纪欣语歪了歪头,清秀的脸庞上绽出如花般的笑容,她眨了眨璀璨如星般的眼睛,说道:“这是本小姐精心为你熬的粥,有营养又易吸收,是生病的人必备的主食。”
颜沐枫扫了一眼满桌与粥完全不搭的法国菜,眉毛微微拧起,不等他说话,纪欣语笑着又说:“当然除了主食之外,还有更加丰富的美味搭配了!等等,我马上端过来。”
话音一落,她便转身飞快地向厨房的方向跑去。
颜沐枫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层薄雾在他黝黑的瞳孔漫延开来,隐隐还有一点微光在颤动,这一幕,在他的眼里是这么不真实……
一分钟不到,纪欣语便从厨房里端着一碗汤以及一碟青菜出来,放到他的面前。
跟桌上其他精致如同艺术品般的法国菜相比,她端上来的中国菜简直惨不忍睹。
这一刻,周围的用人以及颜沐枫身后的颜管家全部都目瞪口呆,唯有颜沐枫依然不动声色地坐在轮椅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纪欣语挤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努力为自己分辩着:“你们别看这些菜的卖相不太好,但我的食材跟做法完全是照着书上做的,口味跟营养一定很不错哦!”
餐厅内一片寂静。
颜管家努力敛住脸上的笑意,对她说道:“纪小姐,你是客人,不必亲自下厨的。”
她叹了一口气,极为沮丧地嘟着唇说:“算了,我承认这次做得很失败,就不该拿出来献丑的!”
话音一落,她便伸出手准备将自己精心制作的一汤一菜端走。
“等等。”坐在轮椅上一直未出声的颜沐枫突然伸出手来,将她正准备端起的汤碗压住,然后拿起筷子向那碟黑乎乎的青菜夹去……
纪欣语讶异地睁大眼睛看着他。
只见他动作优雅地夹起有些烧焦的青菜,在用人惊诧的目光中,他将青菜送入自己的口中,轻轻嚼动,然后又喝了一口小米粥,每个动作都那样自然,似乎没有一丝不妥。
讶异中又带有一丝疑惑的纪欣语,看着他将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吃下去,这一刻,一种莫名的欣喜在她的心里如同七彩泡泡般涌出,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她看着碗里的粥跟青菜还有排骨汤一点点减少,脸上写满了喜悦,一双眼睛如星星般璀璨晶亮。
当粥和青菜都吃完后,颜沐枫又盛了半碗排骨汤,喝完后方才放下手中的碗,拿起一旁的餐巾纸轻轻擦拭着嘴角。
“味道怎么样?”纪欣语迫不及待地问。
颜沐枫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对身后的颜管家说道:“我吃饱了,管家,去凉亭吧。”
“是。”颜管家应了一声,然后便推着他往餐厅外走去。
纪欣语的视线好奇地落在他刚刚用过的午餐上面。青菜跟粥他都吃光了,只剩下一点排骨汤。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自己第一次下厨,厨艺就这么好?居然被他吃得差不多了!
她拿起一旁的汤勺,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汤刚刚入她的嘴中,味蕾极为敏感的她,立刻一阵反胃:“哇……”她将口腔中的汤汁全部吐了出来,还是觉得难受,又随手拿起一旁的饮料冲了冲嘴,才觉得好了些。
这一刻,她真是不得不佩服自己的厨艺,怎么可以把美味的排骨汤做成这种奇怪的味道,居然有一种涩味!
当然,她更佩服颜沐枫这家伙的演技,他居然可以用那样绅士优雅的姿态吃着这么难吃的东西!
还有……
他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吃下这些难吃的东西?是因为这些都是她做的吗?
想到这里,她不禁怔住了,各种难以言语的情绪涌上了她的心头,连她自己也捉摸不清,到底是感动?是欣喜?还是慌乱……
翌日清晨。
阳光从窗口投入房间,在地板上洒落一层淡淡的光影,随着时间的流逝,光芒静静地在房间里游走,**熟睡的少女也不知不觉便沐浴在了淡淡的阳光中。
她脸上细腻的肌肤在阳光的衬托下,更显得吹弹可破,紧闭的长睫毛也如慵懒的蝶翼一般。
也许是因为那些光线,她开始睡得不安稳起来。她拧了拧秀眉,翻了个身背对着阳光,准备继续入睡,但过了几秒后,她突然睁开双眼。陌生的房间让她脑海中有一瞬的空白,紧接着,所有的记忆全部涌回她的脑海中——
糟了!
好像睡过头了!这个时候颜沐枫肯定早就起来了!
她顿时一惊,立刻从**爬起,如同电视里的快进镜头般,迅速洗漱完后,就匆匆出了房间,然后飞奔下楼。
果然,颜沐枫早已起床,此刻正坐在轮椅上,在大厅窗口的位置欣赏着窗外的庄园风光。
纪欣语来到他的身边,仍有几分睡意的脸庞上绽出一抹如花般的微笑,说道:“早上好啊!”
颜沐枫从窗外的景色中收回自己的视线,转过头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现在或许应该说‘中午好’。”
纪欣语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低低地说:“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
颜沐枫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道:“说要照顾我的人是你,起得比猪还晚的人也是你,我看你根本不是真心想照顾我吧?”
“我是真心的!”纪欣语急忙摇头,为自己辩解道,“我明天绝对不睡懒觉了,我向你保证!”
颜沐枫没有再说话,视线再次望向窗外,幽深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样的亮光,薄薄的唇微微地弯了弯,只是别人来不及捕捉,那抹似笑非笑的弧线已经消失。
“少爷,东西已经准备好了。”这时颜管家从屋外走进来,来到他的身后说,“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颜沐枫点点头,然后自己将轮椅转过来,颜管家立即上前,推着轮椅准备走。
纪欣语一闪身挡在轮椅前面,疑惑地问:“你们要出去吗?要去哪里?我跟你们一起去!”
颜沐枫还没说话,颜管家便已客气地回绝了她的要求:“纪小姐,那个地方是少爷的私人地方,从来不许外人去的。”
纪欣语失落地说:“那你们又要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颜管家微笑着说:“还有很多用人,你要是无聊,可以跟她们说说话。”
“我又不会说法语。”纪欣语嘟着唇,但还是让开了。
颜管家正准备推着轮椅走时,颜沐枫听不出喜怒的声音突然响起:“今天我不介意多一个人陪我去。”
颜管家怔住,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纪欣语则立刻转忧为喜,原本蔫蔫的脸庞绽出一抹比阳光还要璀璨的笑容,颜沐枫睨了她一眼,她脸上的笑容仿佛瞬间点亮了他黝黑的眸子,他的面容也跟着生动起来……
车子在郊区一片偌大的草坪边停了下来,颜管家没有像平时一样紧跟在颜沐枫的身边,而是在车上留下来等着他们。
于是,推轮椅的工作便换成了纪欣语来接替。
法国的天空似乎格外清澈蔚蓝,几缕云丝如轻纱般点缀在天边,在明媚灿烂的阳光下,四周的草木更加显得茵绿如画。
“这个地方可真美!真希望一辈子都留在这里!”
纪欣语欣喜不已地眺望着这片辽阔的草坪,在草坪的尽头,隐约还有一片紫色的熏衣草花海,一直绵延向远方。
身穿白色衬衫的颜沐枫优雅地坐在轮椅上,他的怀里捧着一捧刚刚采摘下来不久的熏衣草,迎面吹来的风拂起他额前的刘海儿,身处如此的美景中,他冷峻的神色仿佛也添了几分柔和。
欣赏了一番美景后,纪欣语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颜沐枫的声音仍是淡淡的:“往前走,等下就知道了。”
让纪欣语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来这样美丽的地方,最后的目的地居然是一座坟墓!
但当她看见墓碑上的那张照片时,不由得怔了怔,她看着此刻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的颜沐枫,又看了看照片里跟他五官极为神似的女人,心里顿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颜管家所说的私人的地方……
看着颜沐枫怀中的熏衣草,她轻声说:“你现在行动不便,我帮你把熏衣草放到前面去吧。”
“好。”颜沐枫说着将手中的熏衣草递给她。
她拿着熏衣草走到墓碑前将花轻轻放下,再对着墓碑上的照片微笑着说,“阿姨,我是颜沐枫的朋友纪欣语,您不会介意我今天来打扰您吧?”
朋友……
坐在轮椅上的颜沐枫怔了怔,大海一般深幽的眸子里刹那间漾起一缕微光,有一种暖暖的东西在他的心底慢慢扩散开来。
纪欣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注视着他,疑惑地问:“你今天来这里看阿姨,是不是因为是某个特别的日子?你看我就这么贸然来了,什么礼物也没有准备……”
颜沐枫抬眼望着她,微微挑眉:“想不到你还挺懂礼貌的。”
“本小姐一直都很有礼貌的好不好?”纪欣语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不要岔开话题,我刚刚问你的可是正事呢!”
见她一本正经的模样,颜沐枫下意识地拿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掩去唇角那一闪而过的笑意,然后说道:“今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我平常没事的时候都会过来陪陪我妈,她活着的时候一个人已经够寂寞孤单了,而我也没能在她身边陪她多久,她便走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却有种极为细致的情感揉在里面,在阳光的沐浴下,他的脸看上去虽然不是帅到极致,但是那双眼睛,如同一朵暗夜中氤氲绽放的罂粟花,说不出的迷人。
纪欣语怔怔地望着他,心里转了很多念头。也许他并不像是外表的那样傲慢,目中无人,其实有一颗柔软的心,至少是一个很孝顺很重感情的人……
“那既然你平时都不带外人来这里打扰你妈妈,为什么……”她看着颜沐枫小心翼翼地问,“为什么今天你会同意让我来?”
她的话像是触碰了他心底某根敏感的神经,颜沐枫的睫毛微微一抖,他抬眼注视着她,幽深的眸子里翻涌着某种若隐若现的情绪,他低声说:“因为我曾经答应我妈妈,会带一个人来见她。”
话音未落,他的思绪就跟着飘回至数年前,耳边再次响起妈妈去世前说的话:“沐沐,你一定要幸福健康地活着,将来如果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就带她来妈妈的面前,让妈妈看看她,妈妈一定会给你满满的祝福……”
纪欣语即惊讶又疑惑,她仔细地思考着他的话,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问:“那个人就是我吗?为什么?”
“因为我也希望妈妈能看看你,你让我第一次有了这样的冲动……”颜沐枫的声音里有种异于往常的温柔,纪欣语愣愣地看着他,只见那双迷人的黑眸中,隐隐藏着某种浓重而深刻的情感,俊脸上泛着一层薄薄的红晕,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一扫往常的冷淡。
这一刹那,她好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些什么,她的脸颊迅速地滚烫起来,心跳莫名地加速!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抿着唇,抑制住心中有些激动的情绪,默默地站在他的身侧,与他一起陪伴着他的妈妈,一起欣赏着这周围辽阔美丽的自然风光……
半晌。
坐在轮椅上眺望着远方景色的颜沐枫低低地出声:“其实我根本不在乎有多少钱、有多大权势,我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有爸爸和妈妈陪着我,一起吃顿饭,晚饭后可以一起去逛逛公园……可是,却再也不能实现了……”
他的声音轻柔至极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哀伤。
一丝心疼从纪欣语的心底涌了上来。
这一刻,她突然有种想要抚平他眉间哀伤的冲动,可是手才刚刚举起,却又实在没有足够的勇气,最后,她的手只能落在他的肩膀处,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着他。
她在他耳边微笑着轻声说:“也不是完全不能实现啊,以后你可以带着你的小孩和家人完成这个愿望……”
“我的小孩……”颜沐枫怔怔地呢喃。
空气中的风仿佛带来了一股浓稠而甜蜜的气息,如羽毛般轻柔地拂卷而来,他的目光飘忽,望向远方的天空,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那抹微笑甜到忧伤……
这一天的时光,仿佛走得格外快。
纪欣语与颜沐枫回到庄园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绚烂的晚霞仿佛经过艺术家的妙手,在天边绘出一幅宏伟美丽的画,那极其浓艳的霞光将整个庄园渲染上一层梦幻的光环,将整个庄园衬得如同童话一般唯美浪漫。
刚进屋,用人便推着颜沐枫进了洗浴室,准备沐浴。
看着他进入洗浴室后,纪欣语也打算上楼去洗个澡,洗去身上的疲惫跟汗味,只是她刚走两步,颜管家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纪小姐,请等等。”
她顿住脚步,转过身去有些疑惑地看着他,问:“颜管家,还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我只是想跟你说两句话。”
“什么话啊?”纪欣语不解地看着他。
颜管家紧紧地盯着她,一双眼睛似乎要将她整个人看穿,他深沉的声音中又带着几分凌厉:“希望纪小姐能够答应我,不要伤害和辜负我家少爷,他承受不起这些。”
纪欣语微微一愣,似懂非懂地看着一脸严肃的颜管家,条件反射般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的回应之后,颜管家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然后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深夜。
满天的繁星如钻石般在夜幕中兴奋地眨着眼睛,让整个夜幕如同在举行着一场盛宴,徐徐的晚风从窗口拂进来,凉凉地扑在纪欣语的脸庞上。
她呆呆地趴在窗台上,凝望着美丽的夜幕,耳边还徘徊着颜管家傍晚跟她说过的话……
这次法国之旅就像一场梦一样,她遇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颜沐枫,他并不冷漠,甚至还是个很重情的人,只是他将那些感情藏得太深。
他不帅,但是比那些面容精致俊美的男生更具吸引力,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忧伤深深地吸引着她,让她一不小心就沦陷了进去……
而这样的颜沐枫,她恐怕一辈子都再也难以忘怀……
时间悄然从指间流逝,又是新的一天。
纪欣语推开窗户,一阵清新的晨风迎面吹来,暖暖的阳光斜斜地洒射在她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与温暖。
楼下的蔷薇花娇艳绽放,清香缭绕,远处一片紫色的熏衣草花海仿佛一直蔓延到了天边。
她仰起脸庞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微笑着说:“早安!”
虽然她已经起得很早了,但当她下楼的时候,楼下的用人早已开始忙碌了起来,跟他们纷纷打了声招呼后,她便打算往颜沐枫的屋里走去。
“纪小姐。”颜管家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颜管家,有什么事情吗?”纪欣语微笑着转过身去看着他,紧接着她的视线又无意地落在他手中提着的行李箱上,她的脸上顿时写满了诧异。
颜管家提着行李箱走到她的面前说:“纪小姐,这是我刚刚给你收拾好的行李,还有这是少爷吩咐我帮你订的机票,两个小时后飞机便要起飞了。”
纪欣语整个人呆住了。
过了半晌,不敢置信的她才慢慢从怔忡中回过神来,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故作镇定地问:“这是颜沐枫的意思吗?”
“是的,不过少爷也是为你着想,假期已经结束,你该回学校了。”
颜管家的话倒是真的提醒了纪欣语,她无奈地叹了叹,问道:“那他不一起回去吗?”
“少爷还需要再休养几天才能回去,对了,少爷还说,感谢你这些天的照顾,接下来你就回学校好好上课吧。”
此时此刻,纪欣语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几乎都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留下来,她低头沉默了片刻,然后默默地接过颜管家手中的行李与机票。
但她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视线不由自主地向颜沐枫卧室的方向望去,但那张始终紧闭的房门让她眸中的希冀之光一点点地褪尽……
他都不出来送送她吗?
她这一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她在心底不断地告诉自己,再等一会儿,再等一会儿,说不定他就出现了,说不定他就改变主意了……
可是,她的愿望并没有实现,时间一点点流逝,可惜她依然保持孤单站在原地的原状,那张房门还是紧紧地关着。
颜管家微笑着提醒她:“纪小姐,司机已经在外面等你了,你还有别的问题吗?”
纪欣语恍惚地摇摇头,眸底的落寞如潮水般涌上来,她无奈转身,慢慢迈出脚步,一步一步走出这间她生活了数日的屋子……
几乎每走一步,她便觉得有些东西离她越来越远了。
她提着行李走出庄园,带着满腔的遗憾与不舍坐上颜管家准备的车离开,却完全没有发现,在庄园里的某一间房间的窗边,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他的视线正紧紧地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阳光中,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经过漫长的空中旅程,飞机终于在这个纪欣语熟悉的国度降落下来,她提着简单的行李从机场走了出来。
因为回国并没有通知任何人,她也没作有人来接她的打算,所以当南宫冉与林苏出现在她面前的刹那,她不由得怔住了。
南宫冉紧紧地盯着她,帅气的面容上分不出喜怒,只是眉宇间隐隐透露出他连日来堆积起的疲惫与忧愁,他就像变了一个人般,以往的自信与阳光在他的身上似乎已经找不到了。
他看着近在眼前的纪欣语,心里分明有千言万语,却在这一刻竟无从开口。
纪欣语想起这次的法国之旅,突然对眼前这个一脸憔悴的南宫冉心生愧疚,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南宫,林苏,你们怎么知道我这个时候下飞机?本来还想回去给你们一个惊喜的……”
她的话还未说完,站在南宫冉身边的林苏便大步走出来,迅速扬起手臂,“啪”的一声,给了她一巴掌!
毫无防备的纪欣语捂着自己被打偏过去的脸,火辣辣的痛感让她不敢置信地望向这个一直与她情同姐妹的女生。
林苏的脸上充斥着愤怒与鄙夷,她大声质问道:“你给的不是惊喜,而是不负责任的惊吓!”
“林苏,你做什么?”
一直沉浸在复杂情绪中的南宫冉回过神来,本能地挡在了纪欣语的面前护住她,然后逼视着林苏说道,“你怎么可以打她,她可是你最好的朋友!”
看着南宫冉的一系列动作,林苏只觉得一颗心痛得像揪成一团的白纸,悲痛交加的她不禁大声吼道,“南宫冉,你这个傻瓜!我是为你不值你不懂吗?这些天来你不眠不休地找她,从法国找到中国,可是她呢?跟她的新欢在国外快活着,连一丝音讯也不给你留,你看你现在憔悴成什么样了,傻瓜,大傻瓜!”
听了林苏的一番话,南宫冉眸中的哀伤再也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心中密密麻麻的痛楚让他快要窒息!
林苏的视线转移到他身后,她愤怒地瞪着一脸呆怔和茫然的纪欣语,恨恨地说道:“从今以后,我林苏没有你这种朋友!”
话音一落,她便愤然转身,大步跑出了机场。
南宫冉无奈地看着林苏的背影消失在机场的出口处,他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转过身来,看着一脸苍白愕然的纪欣语,心疼地问道:“很疼吧?”
纪欣语微垂着头不敢看他,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南宫冉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说道:“林苏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冲动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的,但她心里并没有恶意的。”
他的话让本来满心惭愧的纪欣语终于眼眶一热,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滚落下来,她哑着嗓子说:“林苏没有错,是我错了……对不起,南宫,这次我……”
南宫冉轻柔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我们之间不要说任何关于抱歉的话。这次是我不对在先,我不该冲动地丢下你。等我想通了再回去找你,却找不到你了。打你的手机也一直关机。”
“哦,我的手机没电了。我也有想过打电话给你的,只是……”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现在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似乎也没有多大意义了。
南宫冉见她不出声,以为她还在生气,就伸手去接她手中的行李箱:“我现在先送你回宿舍吧。”
说着,他便伸出手来,却不料纪欣语把手一缩,摇摇头说:“南宫,我不用你送,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宿舍了,但林苏现在情绪还很激动,你先去找她好不好?不能让她出什么事……”
“可是……”南宫冉有些犹豫地看着她。
“没有可是了,快去找她吧,我自己知道怎么回去的,找到了她你立刻给我打电话。”
南宫冉考虑了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好……但是欣语你要答应我,不要再消失了,就算要离开,你也要跟我说一声。”
他微微沙哑的声音让纪欣语心里一揪,她惭愧而又心疼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南宫冉冲她微微一笑,但是在转身的刹那,他的眼睛里却溢出无尽的哀伤。
纪欣语拖着行李箱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累得几乎筋疲力尽了,她简单地梳洗了一番,又休憩了一会儿再醒过来,发现林苏还是没有回来。
看着冷冷清清的宿舍,她的心情更加低落了,起身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把手机充上电后拨打了林苏的号码,可是铃声只响了两下,就传来了电脑小姐机械的声音:“你好,你拨打的号码正忙,请稍后再拨……”
林苏不接她的电话,这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放下手机,沮丧地趴在书桌上,伸出一根手指按住前方台灯的开关按钮,时不时按一下,台灯也跟着一黑一亮……
她真的做错了吗?所以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理她了……
这些天在法国,她的心思渐渐地全部都放到了颜沐枫的身上,她的心情会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起伏,她根本无暇去想别的,包括南宫冉,最后都被她不知不觉地抛在了脑后……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刻意避开了某些东西。
如果她的心,真的已经无法再收回来了该怎么办?
这次的旅行,原本是想摆脱颜沐枫对她造成的困扰,只是没想到事与愿违,她反而越陷越深了。
以前大家都说她和南宫冉很般配,他那么优秀又那么宠她,她一直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去接受他。然而现在她明白了,因为他们之间缺少了一种东西,以前她不懂,但在她遇见颜沐枫之后,她好像隐隐明白了那是什么……
各种复杂的情绪都在她的脑海中涌出来,她双手抱着头用力地摇了摇,心知再这么想下去,也理不出头绪,她干脆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