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昨晚的县常委会结束得很晚,地委派来了一位组织部付部长和一位科长“压阵”,会议的结果,当时就长了翅膀似的传散开来,顺便也传到常宁和钱临涛的耳朵里,果然是无记名投票,除了一票弃权,常宁得到了六票,会议以刘为明王玉文一方获胜而告终。
常宁住在钱临涛家里,两个人就着花生米喝了不少酒,常宁乘机缠着钱临涛“掏”了很多内幕,以前他不大关心这些身外之事,现在不得不逼着自己做足功课,他一直在心里寻找那两条“裂缝”,直到有些头绪的时候,他才放钱临涛去睡觉。
可是第二天早上,钱临涛没给常宁睡懒觉的机会,掀开被子推着常宁,“小常,快起床,大胡子要你去组织部谈话。”
“哦,我应该先去拜见刘书记王县长吧。”
钱临涛说道:“正付书记们都去青州开会了,留下话让你抓紧时间回水洋去,所以你先去见组织部的邱部长,然后拿了任职书打道回府。”
常宁狡黠的一笑。“非也非也,我今天要反其道而行之,先去拜访另一位敬爱的领导。”
“你要干什么?”钱临涛警觉地问。
“呵呵,”常宁咧嘴一乐,“老钱,我想让那两条裂缝,公开在光天化日之下,以后让其他需要的同志也有机会钻一钻嘛。”
钱临涛一楞,随即跟着笑起来,为常宁的想法连声叫好。
吃了早饭,常宁背着军用挎包,大模大样的进了县委大院,正是上班的时候,大院里走动的人很多,常宁装着初进大院的样子,逢人就问宣传部怎么走,还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直着脖子亮开嗓子,惹得整个前院都听得一清二楚。
因此,当常宁坐在宣传部部长郭江滨办公室里的时候,郭江滨心里只有苦笑,这小子分明是来告诉整个大院的人,他郭江滨就是昨晚支持自己的人。
“郭部长,您好,”常宁恭恭敬敬的说道,“不知道您有没有空,我是来向您汇报工作的。”
郭江滨苦笑着说道:“小常同志,你已经向整个大院的人都汇报过了,还用得着向我汇报吗?”
其实,说起来郭江滨并不是青阳人,一九六二年大学毕业的时候,为了追求同班的女朋友,放弃省城的工作机会来到青阳县,转眼二十年过去,从县中一名普通教师起步,因为笔杆子出众,在老丈人的帮助下,经历了一些风风雨雨,还算顺利的当上了县委宣传部的一把手。
但中间稍有插曲,当年刚分配来的时候,县委主管教育的付书记刘为明看中了他,以为他没有对象,想把他招为上门女婿,误会产生后,两个人都有些意气用事,加上旁人鼓噪,以致反目成仇,就是现在,除了工作上无法避开的来往,在路上遇见也是互不说话的。
常宁一本正经的说:“郭部长,我们水洋公社机关里,负责宣传的同志是刚招聘上来的,什么也不懂,您看是不是定个时间,到你们宣传部的宣传工作培训班待上几天?”
郭江滨微笑道:“好了,别再演戏了,怪不得当年陈中阳老师说,宁赴鸿门宴,勿见小半仙,只要让他缠上了,就休想甩开他。”
常宁奇道:“郭部长,您也认识陈老师?”
“是啊,见过二三次,”郭江滨轻轻叹息一声,“小常,希望你以后不要辜负陈老师的期望。”
“郭部长,我一定记住您的话。”
郭江滨笑道:“去吧,你的目的已经达到,赶紧去见该见的人吧。”
常宁乐呵呵的告辞出来,回头又高声补了一句:“郭部长,您请留步,下次我再去您家向您请教。”引得其他办公室的人纷纷侧目竖耳。
组织部就在宣传部隔壁,常宁先找胡子茂,然后跟着他,来到组织部长邱夏风的办公室。
邱夏风长着一张苦脸,给人的印象是一贯的没有笑容,常宁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帮素无来往的自己,虽然他同刘为明没什么过节,和王玉文的关糸也过得去,但毕竟是土生土长的青阳人,本地派干部中的第二号代表人物,盘踞组织部二十年之久,当一把手也有八年,名符其实的实权派,没有必要当“政治”上的叛徒。
胡子茂退出去后,常宁小心的关上门,恭恭敬敬的站在办公桌前,“邱部长,您好。”毕竟是上了五十的老革命,常宁不敢象对待郭江滨那样,而是努力表现出足够的虔诚。
“哦,小常同志是吧?”邱夏风淡淡的说道:“你已经算是第二次上任水洋公社一把手,没必要再重复和你谈话了,这次因为涉及到你们党委班子一半以上成员的调动和调整,组织部决定派胡子茂科长陪你去,具体的注意事项,胡科长会向你交待的。”
常宁认真的说道:“邱部长,谢谢您和组织对我的信任,我一定努力工作,决不辜负您和组织对我的期望。”
邱夏风摆了摆手,“小常,你前一阶段的工作,县委县政府是充分肯定的,对于你们前不久招聘的机关干部,要加强学习教育,如果还有缺岗,你们可以提出人选,再和胡科长协商办理相关手续,我个人相信,你一定能领导水洋公社闯出一片新的天地。”
常宁知道该告辞了,老头子声色不动,让他无从捉摸,可又不死心,遂又说道:“郭部长,谢谢您,我不会忘记昨天晚上您对我的支持。”
邱夏风仍然是苦着老脸,身体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好了,以后再说吧。”
常宁失望的出来,来到胡子茂的办公室,皱着眉头说道:“老胡,这老头城府深不可测哟,我真怀疑是不是他帮了我。”
“那是肯定的呀,”胡子茂说道,“我算是他比较信得过的人,老头又知道我和钱临涛的关糸,所以才亲**待我找你的。”
“不行不行,”常宁笑道,“老头看着有点渗人,但敢于反叛原来的阵营,一定有说不出的苦衷,帮了我又不说原因,我怎么睡得着。”
“别急嘛,来日方长,以后总会知道的,”胡子茂起身催促道,“我说常大书记,你的女部下姜希和新委员周云平已经出发,咱俩也快上路吧。”
“周云平?这又是哪棵树上的鸟?”
“统战部苏部长推荐的人选,三十一岁,城关人,高中毕业,原县政府办公室的干事,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反正和你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你小心点就是了。”
常宁脱口骂道:“他娘的,大宴未开席,就往我锅里掺沙子了。”
“呵呵,你还是回到水洋再骂吧,骂个三天三夜我也管不着,”胡子茂坏笑道,“这就是政治家们常说的妥协和平衡,搞政治就好比打麻将,清一色不好,你一人独胡也不行,呵呵,就是不能让水洋公社成为你小半仙的家天下,呵呵。”